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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可我……我,总觉得我很幼稚,没有一个人教着我,带着我,我是不行的。”
“你相不相信江部长呢?”
“那还用说!”
“那你就听我的,知道什么,快给我讲。”
“我可不知道该不该讲,我反正是那么个直性子,我就讲给您听吧!”
“唔,好。”
“前天晚上,彭司令员把我们方主任叫去了,关起房门讲了很久。方主任一回来就慌手慌脚。昨天上班的时候,他带着听诊器、处方笺,还跑到病历档案室把胡连生的病历本取出来,匆匆忙忙往外走。我一看就知道有鬼。正好,胡连生还有几针治风湿病的中药注射剂在我手里没有打完,就以给他打针为借口,在主任去了不久,我也撞去了,看了他全部诊断过程。那个姓胡的根本不承认他是精神病,大骂有人在背后搞他的鬼,有意要害他。真是头猪,人家要救他,他还不知道。”
“很好!很好!很好!”江部长激动、高兴而紧张地说,“小刘,你立了一大功。好!好哇!你是忠于毛主席的,又很能干,很聪明,好!好!”
“可是,我也只能做这么一点事了。”
“不,你以后可以做大事。你……有条件,有很好的条件。”
“全靠您带着我了。”
“带着你,带着你,一定要让你锻炼出来。”
江部长开始沉思了,伸出一个指头,在空中这样划一下,那样点一下,时而绕一个半圆,时而又往膝盖上一戳。刘絮云静坐在那里痴痴地看着,像不懂事的孩子怀着崇敬和迫切的心情,看着能干的爸爸在给她做一件新奇玩具一样。
“呃……”江部长找出了一个疑点,“你怎么知道彭其跟方鲁谈话的事啊?”
“邬中讲给我听的。”
“哦,对对,邬秘书,他的情报是最可靠的。”
“他开头还不愿意告诉我呢!露出半句话来就连忙收住,深怕我知道了到外面去乱说。哼!不告诉我能行?那就别想到我床上睡觉。”
“邬中这个人……他现在怎么样啊?”
“他呀!思想负担挺重的,回到家里经常愁眉苦脸不说一句活。我反复追问,才知道是彭司令员犯了大错误。他是他的秘书,怎么能不着急呢!首长出了事,秘书还跑得了?江部长,您能不能帮助帮助他呀?”
“我……那要看他自己。”
“他对您倒是挺尊敬的,经常跟我讲,我们兵团最有水平最有能力的干部只有江部长了。但他又不敢多跟您接近,有顾虑,怕您不信任他。我跟他说,你怕什么!又不是别的,都是为了党的事业。谁反对毛泽东思想,我们就跟他划清界限,谁忠于毛主席,我们就跟他亲近。后来,他同意我的了,很想找您谈谈,但是没有机会。”
“你告诉他,随时来都可以,我,很愿意跟他谈谈。”
“那我就告诉他了?”
“可以可以。应该这样,小刘,应该这样,要发挥自己的作用,在伟大的斗争当中锻炼自己,考验自己,你这一些事都办得很不错。”
刘絮云像虔诚的教徒在神甫那里接受了洗礼,又感激、又幸福、又庄重地站起身,准备把药箱背上离开这个地方了。江部长连忙走上前去抓住她的药箱背带往下一压说:
“坐下坐下,你别走,就在这里吃饭,这里很方便,我跟服务员讲一声就行了,他们会送到房间里来。”
刘絮云半推半就地坐下了。
“唔,好啊!”江部长点了一支烟,贪婪地饱吸着,在房里转来转去,十分得意地自语道,“正义的事业总是要胜利的,正义的事业是深得人心的。想不到你这个……”他瞟了刘絮云一眼,见她很是驯服地蜜笑着,便大胆说出他那句不应该说的话来,“想不到你这个美人儿能主动参加办大事!真想不到!想不到!”刘絮云听了这话并不显得反感,只是更甜美地笑笑。江醉章见她如此,便对面坐下,大胆地欣赏起来。那隐藏在小翻领底下的乳白色与荷花色相谐的精巧服饰,使人感到她浑身都是柔软的,浸透温香的。
“哦,差点忘了。”刘絮云很会掐准时机来冲破这种不良气氛,“部长,我还没有告诉您呢!方主任下午两点钟就会把胡连生送进医院去。”
“是吗?好,想想,看看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他又伸出指头来开始画弧线了……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刘絮云来到拘留所,要求看守战士给她开开门去给胡连生打针。
“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她对警卫战士说,“什么样的罪犯也要给他治病,就是明天要枪毙的人,今天有病还要治。”
警卫战士为她开了门。
“胡处长,您吃了饭没有?”她跨进门表示关心地问。
“没有。”胡连生像放炮一样放出这两个字来。
“是他们不给您饭吃,还是您自己不吃呢?”
“我自己不吃,我要绝食,彭其不来看我,我就死在这里。”
“那可不成啊!人家司令员工作那样忙,谁知要轮到哪一天才能来看您呢!等到他有空来了,您已经死了,有话也说不清了呀!”
“他忙什么,我还不晓得!娘卖X的!他当司令,我当反革命,都是一起出来参加革命的。娘卖X的!想见他一面都见不到。”
“哎呀!您这些事情我就管不着了,我是个护士,只会打针换药缠绷带。您的风湿注射药还有五针,我只知道每天要给您打一针,来吧!饭可以不吃,病还是要治的呀!”刘絮云在药箱里翻来翻去,好像怎么也找不到一样东西似的,急得时而抬手看看表。
“算了!你不要给我打了。现在我的身上尽是火,一身都是火,还打什么风湿针!”
“这个,我不能听您的,我是护士,我有我的职责。”仍旧在药箱里翻来翻去。
东西还没有翻到,外面开来了一部轿车,方鲁打开车门走出来,在他后面还有两个高炮连的大个子战士。
“方主任来了!”看守战士立正行了个礼。
“通知你了吗?”方鲁走近战士说,“他现在要进医院去。”
“通知了,我知道了。”战士说,“你们门诊部有个护士在给他打针。”
方鲁愣了一下,急迫地跨进门去。
“方主任,他不愿意打针,您看这……”刘絮云做出焦急和不满的神态,她手里拿着针管。
“那就算了吧!”
“那怎么行呢?”
“他马上就要进医院去了,到那里再说。”
“医院是医院,我们给他的治疗还是要完成哪!”
“行了,行了,你回去吧!”方鲁朝门外一指,不容分说。刘絮云悻悻地背着药箱出去。
方鲁走近胡连生,耐心地劝说:“胡处长,昨天检查以后,我们经过了会诊,您确实有病,经请示兵团首长,决定请您住院治疗。您要有耐心,疾病这东西只能这样,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性急,脾气也要控制控制。有病的时候,要心平气和,尽量和医护人员配合好,才能把病治好;心情过于烦躁对病情不利。您看呢?现在已经来车了,就请您上车,我陪您一起去。医院也联系好了,是我们自己的医院,那里的医生护士都知道您是老红军,会尊敬您的,一定会尽最好的条件为您治病,让您在那里安静休养。家里也不要担心,兵团首长已经做了安排。您到医院以后,家属可以随时去看望,在这里多不方便呢!您看怎么样,跟我们一起上车吧!”
胡连生想了一下,问道:“你们请示了哪个首长?”
“我们只是按照组织原则向兵团党委打的报告,批复也是党委,到底是哪个首长……恐怕不是个人的意见吧?”
“这是阴谋,我不去!我要跟彭其见面。”
“怎么是阴谋呢,您想到哪儿去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好好的一个人,把你当疯子关起来,你喊天不应,呼地不灵,完了!这一世就完了!”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胡处长,您一定要想清楚,冷静地想一想看,到底是医院好些呢?还是关在这里好些呢?您想想看。”
“我关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关在这里?我要出去,我要工作。”
“不行的!您不要想得太简单了。现在怎么能出去呢?谁敢让您出去呢?”
“我讲了吧!你们就是阴谋,就是为了不让我出去才把我关进医院。不去!坚决不去!我要亲自见彭其,彭其不在就把陈镜泉喊来。”
“陈政委也住在医院里,他的心脏病发作了。”
“哪个医院?”
“就是您要去的那个医院。”
胡连生又想了想说:“不!你们骗我的,想把我骗到那里去。不去!坚决不去!”
无论方鲁怎样反复解释,胡连生认定他们是搞阴谋,磨了快一个小时,毫无进展。方鲁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因而带了两个高炮连战士同来。没有办法,只得采取强制手段了,便把战士叫进来,打个招呼说:“胡处长,您现在神志不太清醒,我们为了给您治好病,只得暂时不顾礼貌了。”话一说完,两名大个子战士迅速走过来,抬起胡连生就跑。
没有吃饭的胡连生无力挣扎,只能将仅有的力量拿来破口大骂:
“你们是强盗!你们是一些土匪!娘卖X的!只会搞阴谋。我没有病,我好得很,你们偏要害死我。强盗!我要揭发你们,我要到北京去告你们。红军还没有死绝!总会剩得几个有良心的人!娘卖X的!彭其这个小子,变了!陈镜泉,变了!变成了土匪!成了阴谋家!你们勾结在一起,要把红军杀绝!你们就杀吧!杀吧!莫这样害我呀!杀吧!……”
两个战士已把他抬进轿车,方鲁打开前车门坐进去。不料让胡连生抽出一只手来,照着方鲁的脸一巴掌打下去,骂道:“老子揍死你这个阴谋家!”方鲁挨了一下,伸手捧住脸,痛苦地望着这个可怜的精神病患者。当胡连生举起另一只手又打下去的时候,刘絮云突然从另一个车门挤进来,将那只手紧紧抱住了。方鲁说:“你下去!”
“不行,他还要打人。”刘絮云全力以赴。
另一个高炮连战士因要绕过车尾从那边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