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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改成‘负责人’你知道他是不是‘同志’?不要把结论下得太早了。不行,措词软弱无力,对工作组组长,要严惩,不是什么随便处理一下就完了。‘希望你们’这里还要加一句,‘不要做保皇狗,不当保皇兵。’……不行不行!太温和,不像个造反的样子。最后要有这样的话:‘造反的欢迎一道走,保皇的滚他妈的蛋!’”
赵大明实在忍不住了,便说:“你这样,能起到宣传作用吗?能争取到人心吗?杀气腾腾,开口骂人。”
“人心?什么人心!毛主席指示最得人心。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是暴烈的行动,现在这年头,你还讲那些,快改吧!”
“我改不了。”赵大明固执地说,“要我写,我就是这样!要么,你自己去写。”
“嗐!书生气十足。”
“什么书生气?这是斗争策略,没有正确的策略,斗争就不能胜利。”
“嗐呀!”范子愚烦躁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个人材呢!原来你是……”
话还没有说完,扩音器已经装好了,充当广播宣传员的邹燕在催着要广播稿。范子愚无奈,只得就地取材,在墙上撕了一张标语纸翻过来,提笔疾书,写了一些口号,交给邹燕说:“快喊!快喊!”
喇叭里的口号声震动了军营:
“彻底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
“坚决揪出军内一小撮走资派!”
“打倒兵团内挑动群众斗群众的反革命黑手!”
“要做造反派,不当保皇兵!”
“谁反对革命造反,砸烂他的狗头!”
“谁想当保皇狗,去他妈的蛋!”
“怕死不革命,革命不怕死!”
“走资派,不要躲,见见群众怕什么!”
“保皇狗,快走开!造反大军开过来!”
邹燕把这些充分体现了造反派脾气的口号反复地呼喊了多次,有点觉得不新鲜了,便把赵大明起草的那个广播稿要去。一看,她觉得很好,未经范子愚同意,就自作主张广播了。广播稿的宣传效果远远超出了赵大明的预料,那些机关干部和警卫战士们听着听着都不做声了。他们至少是感到惊奇,居然也有这样讲道理的造反宣传品!在文工团造反群众中间也有一部分人赞成这种宣传,他们在议论纷纷。
范子愚不知忙什么去了,广播稿念了两遍才见他在扩音器那里出现,他耐着性子等邹燕把第三遍念完,立即伸手把稿子夺过来说:“够了够了!快加点火,喊口号。”
地下指挥所。
墙上挂着一排质量最优的纸盆喇叭,原是指挥作战时用来收听前线实况的,现在从其中一个喇叭里传来的是政治部门口的造反实况。一方面是政治部楼上在广播徐秘书起草的宣传材料,另一方面是邹燕的造反口号,完全压倒了对方。政委焦急地坐在藤椅上静听,显得束手无策;司令员则简直是个幸灾乐祸的样子,走来走去,时而嘲讽地笑笑。
“听见没有?”他对政委说,“不是为了什么黑材料吧!要坚决揪出军内一小撮,讲得很清楚。……怎么样?他们不感谢你吧!你是反革命黑手,你挑动群众斗群众,要打倒你。我以为戴回高帽子就完了?没有完,没有完……好,不当保皇兵,都放下武器,缴枪不杀。……对,去他妈的蛋!……你看,他们连死都不怕,你有什么办法?……要你见群众去,你去吧,再戴回高帽子吧!……开过来了,好了不起的造反大军,看你这个走资派怎么办。”
“不像话!”陈政委居然发火了,蓦地站起来,对徐凯说,“你去传达我的意思,他们提出的要求,兵团党委将认真研究,请他们明天派代表来谈。队伍必须在半个小时以后撤退,否则,后果自负。”
徐秘书答应一声走了。
“有什么后果?”司令员走过来说,“你敢拿他们怎么样呢?”
“要查坏人,这里面有坏人。”政委说。
“好吧!”司令员坐下来,“等半小时,看看他们听不听你的命令吧。不过,据我看,这些年轻人是害了一种病,怎么说也说不服他们,只有想个办法使他们冷静下来,才好说话。”
电话铃响,有一名干部拿起了话筒,听完后报告政委说:“政委,门口报告,来了一些地方群众。”
司令员立刻站起来。
政委问:“多少人?”
“三千人以上,还有一些在源源不断朝这里赶来。”
政委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要看我的了。”司令员果断地说。
邬中自动走过来听命。
“你把他们叫来。”司令员说。
“是!”
邬秘书走进参谋人员休息室,旋即出来。跟在他身后的,一个是长得像非洲人的高炮连连长,一个是政治部保密室主任,另外两个背着闪光灯照相机的是宣传部新闻科的干事。他们一同来到司令员面前,分头行了军礼,站着候令。
彭司令员首先对保密室主任说:
“要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不会造成重大泄密吧?”
“不会。”
“已经放进去了吗?”
“放进去了。”
“好,你走吧!”
“是!”
保密室主任走了。
司令员又对新闻干事说:
“照相机是好的吗?”
“是好的。”
“检查一下。”
“是!”
两个新闻干事将摄影镜头对准地下,各自按了一下快门,闪光灯相继闪了两下。
“报告,一切正常。”
“好,”司令员指示说,“只要他们冲进大门,就开始照相,要照得能看清每一个人的脸。进了什么地方,通通要照下来,拿了什么东西要照下来,你们自己觉得还有什么要照的,都照。”
“是!”
“慢点走,还要给你们几个兵,保护。”
他最后对高炮连连长说:
“你的人都明白意思了吗?”
“明白了,俺反复强调了。”连长是山东口音。
“唔,再选八个机灵点的小伙子,分头保护新闻干事,特别要注意,保护照相机。”
“是!”
“去吧!”
高炮连长和新闻干事急匆匆走了。指挥室里的人全都注目在司令员身上。司令员走近无可奈何的陈政委,轻松地拍拍他的肩膀说:
“你就看戏吧!有好戏看。”
“你要抓人?”
“那不一定。”
“会闹出什么后果来呢?”
“怕什么!放心!走,我们到司令部楼上观战去。搞了多年的空军,没有打过陆地仗,今天这一仗有点看头。”
政委犹豫地站立起来……
南海上空的天气与中原一带不同,冬天也会打雷下暴雨,海风呼呼地吹着,将积压在海面上的厚厚的浓云驱赶到陆地上来,笼罩着整个的南隅。雷声由远至近,时而压住空四兵团政治部大院里外的高音喇叭声。造反大军有点人心惶惶了。地方造反派打着很大的造反红旗,队伍松散,像羊群一样从马路上拥来,临近政治部大院门口时,一齐呼起了口号,声势浩大无比。
“坚决支持解放军造反派!”
“打倒军内一小撮走资派!”
“誓与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血战到底!”
“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
革命家范子愚忽然变得讲究策略了,他站在静坐的队伍前面,发表了一通演说:“造反派的战友们!革命的同志们!现在形势大好,越来越好!地方的广大革命造反派支持我们,机关干部和战士从内心里也是支持我们的,兵团一小撮走资派彻底孤立了。我们现在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请同志们站起来,分头向警卫战士做工作,说服他们站在我们一边,请他们让出路来让我们通过。走资派一定要失败,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赵大明从地方队伍那边急急忙忙跑来,拖着范子愚进俱乐部去,在楼梯底下喘着气说:
“不能这样搞了,赶快体面撤退,另想办法。”
“你这是右倾机会主义。”
“你那是左倾盲动主义。”
“你算了吧!”
“不行!地方来了这么多人,我们控制不了局面,一旦冲进去,后果严重啊!你想过没有?”
“他们不会冲的,是来支援的,我跟他们讲,主要是造造声势,给走资派一点压力。进院子的只有我们,他们不去。这在电话里已经讲好了。”
“你给谁打的电话?”
“大学,大学,造反派。”
“讲得出人的名字来吗?”
“我又不认识他们。”
“你看看,一旦出了事,我们找谁去?”
范子愚被问得哑口无言。赵大明激动地又说:
“老范哪,我们要珍惜毛主席给咱们的造反权利呀!如果有坏人混在地方队伍里面故意来捣乱;如果台湾派飞机到海岸线上骚扰一下,部队贻误了战机,这都会把罪名加到我们造反派头上啊!刚刚建立起来的造反组织,我们不能自己把它搞垮呀!”范子愚这才觉得赵大明有道理,果断地说:“好吧!我们去找他们各个组织的头头,请他们把队伍带到体育场坐好,最近的也要离院墙三十公尺,请他们各自维持好秩序。但斗争还要继续进行。”
范子愚不由分说,已按照他自己的主意开始行动了,其他的头头也让他一个个拖去分头找地方造反组织联系。
地方造反派开来了两部宣传车,每部车上装有四个高音喇叭。有一部车上在广播《红旗》杂志关于揪军内一小撮走资派的文章,另一部车在高呼口号。除了喇叭声还有柴油发动机的响声,把文工团的广播喇叭压得听不见了,政治部楼上的喇叭则完全变成了哑巴。文工团的造反群众一个钉住一个地向警卫战士做说服工作,战士们像聋子一样根本没有听见。地方群众的声援队伍正在缓慢地后撤到操场上去。风声更紧了,乌云正在滚滚东移,雷电不时临头劈下来,造反者们纷纷发出惊呼:“大雨要来了!大雨要来了!”
大院里面出现了异常变化,原来聚集在路旁的机关干部在渐渐退去,不久便几乎看不到人了。门口的警卫战士也在换人,换上来的全是一些皮肤黝黑的大个子兵,过去从来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