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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夫摄政王?”
刘宝第嘿嘿一笑:“王爷,难道不是吗?”
“呃……是。”
“名衔什么的。”刘宝第说道,“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老睿忠亲王这个‘皇父摄政王’,权势再大,世祖终有亲政的一天,到时候,老睿忠亲王是交权还是不交权?总不成,做‘皇父摄政王’做一辈子?”
顿了一顿,“老睿忠亲王手上。毕竟只有两白旗,他若没有了大义名分,其余诸旗还肯一直忍气吞声?一时半会儿,也许还压得住场子,可是,难道他真有本事压人家一辈子?——哼,他若真有这个本事,早就自己个儿做皇帝啦!”
这番话,原是十分犯忌的,醇王听在耳中。只觉得惊心动魄,不过,仔细思衬,竟是无可辩驳!
“关某人这个‘皇夫摄政王’就不同了。”刘宝第说道,“真正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做一辈子!——荣安公主是女子,不亲自处理政务,大伙儿也不会觉得有多么不妥;再者说了,荣安公主难道会向自己的老公要权?”
又爆出一个“老公”,不过。此时的醇王,连番震撼之下,对这种俚俗之语,已经没有什么违和之感了。
默然片刻,醇王吐出一口长气,涩声说道:“先生所言甚是,到时候,荣安竟是成了一个扯线木偶……傀儡!”
“不错,就是这两个字——傀儡!”
醇王的声音闷闷的:“好处如此之大!怪不得,怪不得,他要立自己的老……”
“婆”字没有说出来,醇王毕竟是天潢贵胄,“老婆”这种俚俗之语,听听可以,从自己的嘴里出来,终究还是“违和”滴。
不过,这句没有说完的话,已经代表他接受了刘宝第的判断:第一,“上头”目下的算盘,确实是准备立女帝了;第二,立荣安公主为帝,不是因为在仁、宣一系中选不出嗣皇帝,不得已而为之,而是某人幕后操纵,上下其手,目标,就是那个“皇夫摄政王”。
“他的好处,”刘宝第说道,“还不止于此!”
还有?
“荣安公主登基,”刘宝第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关某人不仅是‘皇夫摄政王’,将来,还是‘太上皇’!”
醇王浑身一震:“太上皇?”
“他未必会居‘太上皇’之名,”刘宝第说道,“不过,‘太上皇’之实,却必定是有的!”
顿了一顿,“荣安公主登基,将来,‘大行’也好,‘逊位’也罢,承继大位的,不都是他们俩的儿子?如此一来,关某人不就是‘太上皇了’?”
醇王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即便自己的儿子到了亲政的年纪,”刘宝第说道,“我看,关某人也未必就会交权!到时候,只需把‘皇夫摄政王’改成‘皇父摄政王’就成了——嘿嘿,到时候,咱们大清,可就又出了一个‘皇父摄政王’了!”
顿了一顿,“而且,这个‘皇父摄政王’,可不比老睿忠亲王的‘皇父摄政王’——老睿忠亲王那个,毕竟名不副实,关某人这个,可是如假包换!”
说到这儿,刘宝第用右手食指,在桌面上重重一击:“如是,他这个‘义皇帝’、‘假皇帝’,真就可以做一辈子了!”
义皇帝,假皇帝?
醇王浑身一个激灵。
“义皇帝”,是多尔衮。
多尔衮薨后,世祖下诏追尊多尔衮为“懋德修道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庙号成宗,是为“成宗义皇帝”,丧礼依帝礼。同时,尊多尔衮正宫元妃博尔济特氏为“义皇后”,祔享太庙。
不过,前无古人的盖世荣衔,不过缓兵慢敌之计,仅仅两个月之后,多尔衮便被夺爵毁墓,黜出玉牒,从云端跌入了泥涂。
“假皇帝”,则是王莽。
平帝驾崩,王莽立年仅两岁的刘婴为太子,呼为“孺子”,史称“孺子婴”。王莽“居摄践祚,如周公故事”,改元“居摄”,称“假皇帝”。这个“假”,不是真假之假,而是权假、兼假之假,即“代理”之意。
三年之后,王莽建立新朝,正式篡汉。
醇王心潮起伏,“义皇帝”、“假皇帝”——关逸轩真的会走上这条路吗?刘宝第会不会是在危言耸听?
见东家的脸色,阴晴不定,刘宝第不说话了,他端起高脚玻璃杯,慢慢儿的啜着红葡萄酒,表面上风轻云淡,从容不迫,内心却是打鼓的:他的“惊人语”,已经说到尽了,如果醇王不动心,或者虽然动心,却下不了行动的决心,他这个幕僚的处境,就很尴尬了。
思前想后,醇王终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义皇帝”有可能,“假皇帝”不可能——左看右看,关逸轩都不是那种人啊!
不过,“义皇帝”也是不可以的!
这个天下,是太祖、太宗的天下,是爱新觉罗氏的天下,怎么可以什么都叫一个外姓人一个人说了算?大政国计,就不说亲贵们都有一份儿,至少,近支亲贵该有一份儿吧?
近支亲贵……舍我其谁?
真的是天降大任于我啊!
我要替祖宗、替社稷、替朝廷,看好门、把好关!绝不能叫人动摇了大清的国本,扰乱了大清的天下!
另外,这也是为关逸轩好!
多尔衮什么下场?前车之鉴,覆辙不远!真走上了这条路,最终的下场,就是撞得粉身碎骨啊!君子爱人以德,就算仅仅作为朋友,也不能眼看着他这么一路滑下去!
嗯,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不能眼看着关某人“在错误的道路上愈走愈远”。
“女帝绝不可立!”醇王终于开口了,语气阴冷而决绝,“事到如今,到底该如何因应?请先生教我!”
*(未完待续。)
第二一八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宝第精神大振,放下了玻璃杯,竖起一根手指,摇了一摇,说道:“第一,宝竹坡的折子,不能留中,不但要驳,且要痛驳!”
“是!不但要驳,且要痛驳!呃,请问先生,如何……痛驳?”
“这就要靠王爷了——”刘宝第说道,“面争于母后皇太后,晓以大义,剖析厉害,母后皇太后被人绕了进去,咱们得把她拉出来!”
“这……”醇王微微踌躇,“上一次我和她,呃,已经吵过了一架……”
想到上一次“闯殿”的情形,醇王不由就微微气馁。
“王爷为的是大清的千秋万代!”刘宝第郑重说道,“王爷高瞻远瞩,首倡立嗣皇帝之议,如果当初‘上头’听了王爷的话,及早绸缪,预为之备,哪里会有今天手忙脚乱、为人所乘的尴尬局面?”
说到这儿,顿了一顿,“上一次,王爷不计自身荣辱利害,面争于母后皇太后,王爷直声,已震天下!士林翘首,朝野仰望!如今的情势,更是只有王爷,才可以一言出而九鼎安!”
“直声震天下”?
“士林翘首,朝野仰望”?
“一言出而九鼎安”?
醇王被刘宝第捧得晕晕乎乎的,他心头火热,一拍大腿,说道:“好!我就再‘闯’一次殿!”
叹了口气:“不过,唉,我是怕她又哭鼻子!传了出去,好像我多……呃……多什么似的……”
一时之间,不晓得该如何措辞了。
刘宝第微微一笑,说道:“王爷之虑,也有道理,这个,民间有‘踹寡妇门’之说,如果又把‘上头’逼哭了,倒好像咱们欺人太甚了。”
“踹……寡妇门?”
这个说法,成长于红墙朱门之后的醇王。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踹寡妇门、挖绝户坟、吃月子奶、骂哑巴人’,民间谓之‘四大缺德’。”
醇王哑然。
这个刘颂宇,满口“之乎者也”的同时。动不动就跳出一两个极其俚俗的词儿,这可有点儿……
这也罢了,可是,我面争于母后皇太后,不论是为了议立嗣皇帝。还是为了痛驳宝竹坡的谬论,都是为天下请命,为社稷请命,呃,“踹寡妇门”?这未免……太过拟于不伦了吧?
还什么“挖绝户坟”、“吃月子奶”……
醇王的心思,刘宝第并不晓得,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既如此,咱们就‘先礼后兵’!先上一个折子,就说……嗯,宝某人‘为文宗显皇帝血嗣未绝仰祈睿鉴事’一折。流毒于外,眼下……坊间物议沸腾,人心动摇,这个,亟需睿断,明申继统承嗣之大道,庶几人心欣悦,天下乂安,不然……国本动摇,臣恐……天下解体。国亡无日!”
这倒是“正论”,醇王精神一振,回过神儿来,赞道:“好!寥寥数语。便听出一篇大文章了!那么,这个折子,就奉烦先生的如椽大笔了!”
刘宝第心中得意,说道:“不敢,原是分内之事。”
“不过,”醇王又有点儿犹疑了。“如果我这个折子,也给……‘淹’了呢?”
“王爷的折子,‘上头’也敢‘淹’了?……呃,不至于吧?”
醇王摇了摇头:“不好说。”
当年,蔡寿祺上折攻讦恭王,恭王御前咆哮失礼,被逐出军机,开去一切差使,赶回府邸,“闭门读书”。文祥、宝洌А⒉茇圭鐞酢⒋纪酰险圩游跛祷啊
那一次,两宫皇太后倒是把两位王爷的折子都发了下来,没有“留中”,可是,慈禧却加了这么一句:“我也不晓得五爷是怎么回事,今儿个他上折子给六爷说好话,可辛酉年在热河,不就是他说的六爷要谋反吗?到底他哪一句话才是真的呀?”
有了这句话,折子写的再好,也是一钱不值了。
于是倭仁就说,这两个折子,皆可“置而不议”。
于是,惇王、醇王的折子,就真的“置而不议”了。
这比“留中”还打脸,还叫人难堪。
“留中”不代表你的折子没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