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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的距离、关卓凡到慈禧的距离,应该是相等的。
理论上来说,这个等腰三角形,应该是一个非常稳定的结构。可是,从一开始,关卓凡这个点,到慈安和慈禧的那两个点,距离就不是完全对等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关卓凡和慈禧的关系愈来愈紧密,两点之间,距离愈来愈短;关卓凡和慈安的关系,并没有因此而疏远,可是,相形之下,“关点”到“安点”的距离,较之“关点”到“禧点”的距离,却是愈来愈长了。
不能说这个等腰三角形愈来愈不稳定了,可是,这种相对距离上的显著变化,当事人不可能一无所感。
慈禧和关卓凡两个,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其中,慈禧还非常乐意这种变化的发生,并一直在用各种手段,努力催化和推动着这种变化的发生。
慈安呢?
慈安忠厚老实,人也不算聪明,但是,她绝不是傻子,更不是木头,正常女人该有的直觉,她都有。更何况,母仪天下、垂帘听政,深宫倾轧的锤炼、最高权力的浸润,在某些事情上,她的感觉,只会比普通女人更加敏锐。
别的不说,就说“太后出巡”这件事儿,天津、颐和园,一而再、再而三,都是“西边儿”的差使,就没有“东边儿”的啥事儿,不论母后皇太后每次不能成行的原因是什么,总是……不对劲儿啊!
还有,太后临幸关某人的家,前前后后好几次了,也都是“西边儿”一个人的事儿。
这些个吊诡的情形,外边儿的人都嚼烂了,慈安难道一无所感?
事实上,就像现代社会流传的各种亦真亦假的政治绯闻一样,圣母皇太后和轩亲王的“特殊关系”,在当时北京的市井阛阓中,几乎是被人半公开地谈论的。对于这种口口相传的“地摊文学”,并不会有官府进行干涉,因为没有哪个当官的烧坏了脑子,去做这种吃不着羊肉惹一身羊骚的事儿——事情搬到台面上,圣母皇太后和轩亲王,绝不会认为你忠心、能干,相反,第一个想宰了你的,就是他们二位。
这种“民间口头文学”,母后皇太后也常常被扯了进去,弄成了“三人行”,个中荒唐香艳之处,就算摆进《绣榻野史》,大约也没有什么违和感的。
官场、士林,不同民间,类似的话题,自然是禁忌,可彼此真正走得近的,也并不真正回避这种话题,只是谈论的方式,比较隐晦罢了,譬如,本书中提到过的恭王和宝洌А⒃驼粤椅摹
嗯,所以,慈安姐姐就算感觉到了什么,也不过是后知后觉,不能算是多么出奇。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处置()
既有知觉,再看“她”和“他”,慈安的感觉,就没有法子和以前完全一样了。
慈安、慈禧、关卓凡,三人同处一室,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养心殿东暖阁,有军机全班“叫起”,也有关卓凡单独的“起”,不论哪种“起”,说话、动作,慈禧、关卓凡都严守君臣分际,按理来说,是找不到什么破绽的。
可是,情人之间,那种特有的微妙的眼神、表情和肢体语言,纵然关卓凡和慈禧两个,算是这个时代最聪明的男人和女人,纵然他们已经十分刻意,十分小心,却还是无法全然避免。特别是慈禧,一道黄幔相隔,在心理上,多了一层安全感,有时候,她会不记得严格控制自己的“眼神、表情和肢体语言”。
除了关卓凡和恭王,其余军机大臣都跪在地上,且按规矩不能随便抬头,就是站着的两位,也要保持微微垂首的姿态,因此,黄幔之后的圣母皇太后偶尔“失仪”,大军机们是很难发现的。
可是,同在黄幔之后、并排而坐的“身边人”呢?
尤其这位“身边人”,已经有意无意的变成了“有心人”。
于是,蛛丝马迹愈来愈多。
对于这些令人不安的迹象,慈安本能地进行“自我打压”,相关念头一起,立斥荒唐,并努力逐其出自己的脑海——也就是强迫自己“装傻”。
现在,这个傻,装不下去了。
因为,“她”既已有喜,整个事情,性质就全然不一样了!
出居天津,必是……生孩子去了!
说什么为先帝“静修祈福”,其实,竟是替先帝戴了偌大一顶绿帽子!
这,这也忒荒唐了!
慈安微微地哆嗦了起来。
还撒了一个“先帝托梦”的弥天大谎!哎哟,像模像样的,我几乎都要信以为真了!
真拿我当做三岁小儿,可以玩弄于股掌之上?!
你们两个,胆子到底有多大?!
慈安心底的怒火,不可抑制地燃烧起来,直烧得她满面通红、口干舌燥。
可是,她向来极少发脾气,甚至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发脾气?
喊几声,骂个娘?不行。
摔个杯子,砸个镇纸?也不行。
转了几圈,她颓然跌坐在炕上。
这一下子,就泄了气。
巨大的失落,严重的沮丧,涌上了心头,压倒了原本熊熊的怒火,只留下几株小小的火苗,摇曳不定。
泪水,无声无息地滑下了光洁的面庞。
你们,骗得我好!
你们……对得起我?
此前,慈安虽然一直不肯正面自己的怀疑,但是,并不意味她对“三角关系”的失衡无动于衷。事实上,她一直在努力调整和维持这种平衡,最重要的努力,就是行“娥皇女英”之事——将荣安公主和敦柔公主同时嫁给了关卓凡。
然而,似乎是……没起什么作用?
算算日子,“她”之有喜,竟是…两位公主釐降之后的事儿!
你已经娶了妻,还和她……
他的妻子,可是你的女儿,你竟然……
你们!……
沮丧更甚,怒火再起。
一个忍不住,不由就失声痛哭了!
哭声一起,自知不妙,立即以手捂嘴,扑倒在炕上,浑身抽搐,背脊不断耸动。
一场无声息的痛哭过了,倒是觉得发泄了许多,慈安坐起身来,正要开口喊人,想想不妥,起身开了奁镜,一眼看去,只见自己鬓钗散乱,双目红肿,她叹了口气,这副形容,叫底下人觑见了,紫禁城里,指不定又传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谣言来呢。
再看过去,镜中人梨花带雨,娇弱不胜,真正是……我见犹怜!慈安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微红的脸颊,只觉触手处娇嫩滑腻,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冒了出来:我的模样儿,不见得就比“她”逊色到哪里去,怎么“他”……
打住!
你在想什么呀?!
慈安被自己吓到了,心儿怦怦直跳。
镜中人已是面红如火。
她手忙脚乱地合上了紫檀奁镜,好像那里面装了一个可怕的魔鬼。
奁镜合上了,心儿犹狂跳不止。
过了好一阵子,慈安的心跳,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别再胡思乱想了!我现在要想的,是怎么处置这两个胆大包天的混蛋!
此念一起,立觉压力如山之重,几乎马上就要泄了气。
处置?
慈安呆了半响,脑子中转来转去的,还是下面这个念头:
我不晓得……该怎么办?
首先,慈安难以准确判断,“她”有了“他”的孩子,如果生了下来,到底意味着什么,最终会导致怎样的严重的后果?
她只能够肯定:“她”和“他”的关系,会因此愈形紧密,甚至变成真正的“一家人”,自己和“他”的关系呢,本来就要比“他”和“她”的关系疏远些,这下子,就正经成了“外人”了!
就像一根跷跷板,他们俩在一头,自己在另一头,如此一来,自己一定会被悬在半空,怎么使劲儿,都下不来!
那种叫天不应、呼地不灵的隐约的绝望感,叫慈安不自禁地浑身上下起了一层微栗。
这怎么可以?!
她站了起来,来回踱步。
突然间,她意识到,自己想来想去,竟然都是“他们俩如何如何,自己又如何如何”,这个,呃,皇太后出轨、生子,最大的问题,不应该是……呃,先帝受辱,以及,呃,皇祀混乱吗?
我是皇后、皇太后,怎么,想来想去,想的都是……自个儿的事儿?
慈安颓然地坐了下来。
这一来,思绪更乱,更加想不明白了。
这一层想不明白,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就不必提了。
文宗崩逝以降,迄今为止,慈安历经无数惊涛骇浪,按理来说,也该“历练”出来了,遇到疑难之事,不至于手足失措,难以主张。可是,这几年,几乎所有的政事,都是慈禧提建议、拿主意,慈安从头到尾,只是“赞附”,她没有单独承受过政治压力,没有单独做过政治分析、判断,事情不论大小,几乎没有单独做出过任何决定。
她现在面对的难题,出入得失之严重,远远超过了当初罢黜恭王,同辛酉年祺祥政变相比,几不相上下。罢黜恭王,是慈禧和关卓凡联手做的;祺祥政变,是慈禧和恭王联手做的,其中,关卓凡也起了十分关键的作用,说是慈禧、恭王、关卓凡三人联手做的,亦无不可。
现在呢?
自己的能力,不及他们三人任意一人之十一,却要去做他们三人加在一起才能够做成的事情?
那不是……要一个只能举起十斤重物事的小孩子,去举三百斤重的物事吗?
这怎么可能呢?
慈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要不然,自己也去找个人,帮着出出主意?
此念一起,慈安就不由得苦笑:哪里去找这么个人?
皇太后有孕,这是天下第一号阴私事,哪个才是可以“与共机密”的?
泄了出去,怎么得了?
还有,“她”和“他”的力量——哪个才可以与之“相敌”?
就是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