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新式缫丝厂办了起来,”李鸿章目光炯炯,“江浙一带,不论经济还是民生,格局统统都要大变了!轩王居然能够说动当地丝商,弃土法,办新厂,真正……了不起!不晓得,他是怎么做到的?”
“大约不脱软硬兼施、连哄带吓这一套吧。”周馥微微一笑,“据说,轩王拿了‘直缫机’缫出来的丝,给当地的丝商看——白,滑,不断线,不起毛,土丝万万比不得!轩王说,如果不尽早改弦更张,不出三年,江浙的丝商,不论大小,饭碗统统要打得粉碎了!一班大丝商被吓到了,终于接受了轩王划下的道道。”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大头子就范了,其余中小丝户,自然唯他们马首是瞻。”
“嗯,擒贼先擒王。”
“是。”
“女子走出家门,到工厂里做工,抛头露面,嗯,那边儿的人,有没有什么议论呢?”
“自然议论纷纷,”周馥说,“不过,‘丝业公会’说得妙:缫丝厂‘封闭式管理’,外人进不去,同在家里又有什么分别?所以,女子进工厂做工,不算‘抛头露面’!”
李鸿章哈哈一笑,说道:“这叫‘硬拗’了。”
周馥也笑:“是,不过,拗得颇有效用!江浙一带,养蚕缫丝人家,要和茧行、丝行打交道,女子抛头露面,本就家常便饭,不算什么太大不了的事情。现在又有了这么个说头,进工厂做工,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据说,派到美利坚的‘留学生’,里边还有女子的名额?”
“是。”
“把女儿送到万里之外,一个人呆在异国他乡——嗯,不晓得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肯这么做呢?”
“这个,呃,还没有确实的消息。”
李鸿章抬起头来,微微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玉山,你确实认为,禁止缠足一事,我该主动上折,首倡其议?”
“是,爵相。”周馥郑重说道,“禁止缠足,说是‘旗汉一体,不分畛域’,可是,谁都明白,旗人缠足者寥寥无几,禁止缠足,其实是针对汉人的。若有汉员声望隆重者主动倡议,此举理愈直,气愈壮,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对朝廷来说,这个忙,可就帮的大了!对轩王本人来说,这份人情,也实在是不小。”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此举既无抑汉之意,又似乎确有其必要,首倡其议,力赞其成,庶几功德一件。”
李鸿章微微一笑,沉吟了一下,说道:“就怕……和康熙三年那次一样,不过两、三年光景,‘上头’便受不了下面的聒噪,由禁而驰,前功尽废。到时候,我这个首倡其议的人,不但白得罪人,还会被人笑话。”
“不然,”周馥说,“顺治二年也好,康熙三年也罢,彼时禁止缠足,只是‘上头’觉得缠足有干天和,并无叫女子出来做事的意思。你不放足,究竟于朝廷没有半两银子的损失,所以,实在不愿意放足,‘上头’也就无可无不可了。这一回,可不一样了!”
李鸿章点了点头:“这一回,‘上头’是要女子出来做事情,缠了足,就出不了门,做不了事。”
“正是!”周馥说,“所以,这一回,如果顶着不放足,可就是从朝廷兜里挖银子了!”
顿了一顿,又说道:“还有,爵相,我观轩王行事,是极慎重、极稳当的,可是,凡事一旦定议,付诸实施,却又极其坚定,绝无半途而废的情形。”
李鸿章凝思片刻,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爵相首倡其议,”周馥说,“内里还有一个天大的题目,别人无从非议。这,就是一个‘孝’字。”
李鸿章心中一动:对呀,俺老娘就是天足啊。
没想到,武昌码头上李老太太闹的那个笑话,居然可以在首倡禁止缠足之议中,彰显李中堂的“孝思”。
真是祸兮福兮呀。
李鸿章下定了决心:“好,玉山,就照你说的办!”
*
*
西北未通电报,定汉语为“通用语”的廷寄,用“八百里加紧”送到兰州督办西北军务钦差大臣行辕,左宗棠看到的时候,到底比曾国藩、李鸿章晚了几天。
拆开封套,取出廷寄,一眼扫过,左宗棠便睁大了眼睛。
片刻之后,屋外的戈什哈,听见屋内大帅近乎咆哮的叫好声:
“痛快!痛快!痛快!”
接着,放声大笑,声震屋瓦。
和廷寄一起送到的,是关卓凡的一封长信。
关卓凡在信中说,甘西肃州的马文禄匪帮,釜底游魂,不堪季翁之一击,甘肃全境,今年之内,必可靖定,则明年开春,便可进军新疆了。
此时的新疆,烽火遍地,南疆全部沦陷,叶尔羌、和田、库车、喀什四雄并立、彼此攻伐。其中,最凶悍者,要数以喀什为大本营的“哲德沙尔汗国”。
不过,朝廷在北疆还有一些据点,和河西走廊的联系尚未彻底断绝。甘肃全境靖定之后,河西走廊和北疆就可以正常联通了。
平定新疆的顺序,应该是先北后南,北疆恢复之后,西征大军再剑指南疆。关卓凡的建议是,分化叶尔羌、和田、库车、喀什,重点打击喀什。“哲德沙尔汗国”覆灭之后,叶尔羌、和田、库车,自然望风而降。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北疆恢复之时,“哲德沙尔汗国”的阿古柏,已经一统南疆。不过,此枭虽然狡诈凶悍,但绝非季翁之敌。何况其国新定,人心不稳,朝廷大军自北压了下来,“哲德沙尔汗国”先内乱起来也说不定。
总之,明年之内,新疆必定重归天朝,中国金瓯无缺。
关卓凡说,仗打完了,人心的效顺,却不过刚刚开始,西北的王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非二、三十年不能见功,这是华夏的千秋大业,遍顾天下,除了季翁,我还能托付给谁呢?
看到这儿,左宗棠犹如吃了人参果,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了。
至于该如何“王化”,推行“通用语”之外,关卓凡另有九款建议,条分缕析,狮子在此就不一一赘述了。
左宗棠的回信,洋洋洒洒数千言,其中一句,黄钟大吕,后世流传:
何须东望酒泉郡,此生不入玉门关。
*
(第九卷《黄金时代》完结,明天开更第十卷《天道好还》。另,狮子拜求保底月票一张,谢谢!)
*(未完待续。)
第一章 反目成仇()
西藏出了乱子,并波及到四川。
咸丰八年,经金瓶掣签,十二世达赖喇嘛成烈嘉措“坐床”,热振活佛摄政。热振此人,自负自大,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天天对着噶夏政府颐指气使。咸丰十年,双方矛盾激化,热振以“与廓尔喀私通书信”为由,将首席噶伦夏扎抓了起来。
夏扎虽然身陷囹圄,却依旧手眼通天。他联络上了黄教六大寺之一的甘丹寺,甘丹寺主持贝丹顿珠表示效命。这甘丹寺为黄教之祖宗喀巴手创,算是黄教的祖寺,非同小可。贝丹顿珠又替夏扎勾连上了同为黄教六大寺之一的哲蚌寺,哲蚌寺亦表示支持夏扎。哲蚌寺为黄教最大寺庙,在拉萨,和甘丹寺、色拉寺鼎足而三,号称“拉萨三大寺”。这样,等于拉萨的世俗政权和宗教势力,联起手来,一起站在了热振的对立面。
同治元年,哲蚌寺举行“哲蚌日扎”法会,以“摄政减少了法会的布施”为由,向热振发难。甘丹寺立即桴鼓相应。事情愈闹愈大,当年的祈愿大法会被迫延期。
见不是个事,班禅那边儿的人,出来做和事佬了。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派出“司膳官”卓尼和为代表,折冲斡旋。如果班禅本人出面,拉萨这边儿,大约多少要卖个面子,一个“司膳官”,谁搭理你?自然无功而返。
热振政令不行,拉萨基本上处在一种无政府的状态中。
补充一句,此时达赖六岁,班禅七岁,离“亲政”的日子都还远着,只好看着下边儿的人胡乱折腾,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夏扎一派,觉得嘴皮子磨够了,火候差不多了,可以动手了。
甘丹寺和哲蚌寺僧人,突袭关押夏扎的尼木嘉切寺,将夏扎抢了出来,驻节于甘丹寺,并严密护卫。
夏扎立即发表声明,历数热振之过,并宣称奉达赖密谕,废除热振的摄政之位;另宣布成立“甘哲仲基”——一个类似“僧俗联席会议”的组织,取代热振,处理拉萨和前藏的一切政务。
同时,磨刀霍霍,组织了一支包括两寺僧人和康巴商人在内的武装,准备攻打热振驻节的席德林寺,武力消灭热振势力。
不过,动手之前,还得看看驻藏大臣的眼色。
彼时的驻藏大臣叫做满庆,昏庸颟顸,事情已经闹到这个份儿上了,他才派员“查办”。负责其事的是粮务委员李玉圃、游击唐怀武、把总马腾蛟,以李玉圃为首。
夏扎和热振,两边儿都向驻藏大臣叫屈,但夏扎和李玉圃勾兑得好,李玉圃回报满庆,尽派热振的不是。于是,满庆下了札子,将热振大大斥责了一番。
夏扎方面放下心来,开始大动干戈了。
甘丹寺和哲蚌寺僧人,私自打开布达拉山的兵器库,取出大炮,轰击席德林寺。热振下令反击,但究竟寡不敌众,只好携了摄政的印信,逃往内地,到北京去“告御状”。
不过,没等热振到达北京,满庆的折子就抢先到了:奏请革去热振“呼图克图”的名号,注销敕印,并请以夏扎代替热振,出任摄政。
彼时还是恭王当政,西藏天高皇帝远,情况不明,自然以驻藏大臣的意见为准;另外也想着,既然已成事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就准奏了。
可怜热振,到了北京后,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免去了摄政之职,呼告无门,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