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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关卓凡的“本身”,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曾经读过一阵书,没读出什么名堂,后来还是靠了几年前家里跟胜保夫人攀上的“瓜蔓亲”,认了胜保做“四叔”,才在骁骑营里补上了一个名字。他的那门“亲事”,是他还小的时候,老爹跟一位好友,都察院一位姓冉的都事之间,半真半假的玩笑之言,后来那位冉都事外放贵阳府的通判,跟着便是洪杨乱起,音讯全无了,当不得真的。
关卓凡现在要做的,是把“自己”学过的文化知识捡起来,尤其是写字,这对他的未来,甚有关系。
作为一个历史系的研究生,他对古文和繁体字并不陌生,阅读和断句都没有丝毫问题,甚至还能作上几首五绝和七律,大家常夸他“淫得一手好湿”。然而当他操起毛笔的时候,问题就来了。写字的动作,属于“身体记忆”,倒是纯熟得很,没有滞碍,但是写出来的繁体字,却往往缺笔短划,似是而非。这是简体字改革的训练成果,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发狠下苦功夫,一定要把这关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八月二十六,关卓凡算了算日子,一大早就把家里人都喊到正厅里来。
“三天以后,洋兵会进城。”他看着大家,“有几样事,要交待一声。”
这一下晴天霹雳,图伯和小福都吓得目瞪口呆,倒是白氏还镇静些,她知道关卓凡既然这么说,一定已经有了打算,因此只是点了点头,静静地等着他交待事情。出奇的是,没有人问他怎么会如此肯定,仿佛大家都认为,三少爷知道这件事,是天经地义的。
关卓凡有点小郁闷,他原来准备好的一套“掐指一算”之类的说辞,竟然没用上。他看了看白氏,她依然娴静的样子让他很佩服,心想: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嫂子,还真是有点道道。清了清嗓子,一件一件地交待。
“家里要备齐一个月的米面青菜。”这是第一件。
“三天以后,不许再出门,实在有事要出去,只许图伯一个人去。”这是第二件。他看看小福,又加一句:“你要是敢出去看新鲜,当心洋鬼子把你抓去做压寨夫人。”
小福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图伯给我弄几块木头回来,”他拿手比划了尺寸,“再买点白色的桐漆。”这是第三件。
“还有,我今天说的话,任谁也不许说出去。不然……”他脸色郑重地叮嘱,在空中虚劈一掌,“这可是杀头的罪!”
等到图伯和小福都去了,他转向白氏,要说句特别的话。
“额……嫂子,”他斟酌着用词,“到时候,你这身衣裳……换换,还有你的脸……”他做了个擦脸的动作。
白氏一脸的不明白,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关卓凡急了,实话脱口而出:“你生得太好看,当心洋鬼子就地拿你当了压寨夫人!”
白氏的脸腾的一下羞得通红,垂下头,双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襟,一语不发。
关卓凡知道她听明白了,看她的样子,心中好笑:你把衣服揪那么紧干什么,又不是我要拿你当压寨夫人……
唔……压寨夫人?
他看着面前秀色可餐的嫂子,心里忽然觉得一阵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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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别碰我家的女人(二更)()
米买回来了,面买回来了,豆干,腌菜,卤或熏的各种肉,都买回来了,把小厨房堆得满满。白氏和图伯小福,脸上的神色一天比一天紧张,只有小芸,仍然漫不在乎的嘻闹。
关卓凡却一直在对付那几块木头,又锯又刨,又是涂漆,忙了两天,终于勉勉强强地做成了一个简单而又奇怪的东西。
“三少爷做的是什么?”白氏不认得,偷偷问图伯。图伯摇摇头,他活了几十年,还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
第三天,关卓凡便招呼图伯,两个人一起把这玩意儿挂到了小院子正对大门的墙上。
那是一个白色的十字架。
白氏终于忍不住了,看着十字架,怯怯地问:“卓凡,这是干什么用的啊?”
关卓凡叹了口气:“辟邪。”
到了八月二十九这一天,从清早开始,关卓凡的心情便一点一点的变坏。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躺在炕上,用被子蒙住了头。然而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并不能让他与外界隔绝开来,当英法联军攻城的炮声响起来时,他还是清楚的听见了。
法军攻城北,英军攻城南,僧格林沁在德胜门还要打一小仗,不过这已经无关大局了。我的首都注定要在今天下午,沦陷在外国兵的手里。而五天之后……
五天之后,他们就要放火烧园子了。
圆明园。
*
*
整整一天,关卓凡都觉得心头烦闷。吃午饭的时候,白氏在门外轻轻喊了他两次,他只装作没听见。到了晚上,枪炮声稀落下去了,只是偶尔才能听到一两声冷枪。他心情平复了些,走出屋子,跟大家一起吃了晚饭。
“我教你们一个手势,”他向大家比划了一个十字架的手势,额头,胸口,左肩,右肩,“要是遇见洋兵,或者可以救急。”
大家都诚惶诚恐地跟着他学,动作认真而滑稽。
他看了看白氏。她已经换过了一身粗布衣裳,脸上也擦了灶灰,额头上一块,左脸一块,右脸一块,每一块都是圆圆的,涂抹得很均匀——我说姐姐,你是在擦胭脂么?
老天,让这帮鬼子赶快滚蛋吧——白天那种烦闷的心情又回到身上。他回到自己房中,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天已经黑了,没过多久,忽然听见隔壁院子传来一阵打门的声音,接着便是大人的惊呼声和孩子的哭声,还夹杂着听不懂的怒喝声。
他坐起身来,心里一紧:英国鬼子来抢东西了。过了一会,听见噗通一声,仿佛院子里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竖起耳朵再听,却又听不见什么了。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女人的低呼,跟着像是被捂住了嘴,声音攸的中断了。
白氏!
关卓凡只觉浑身的热血忽地涌上了头,抽出马刀,飞也似的冲出房间,跑到东厢白氏的房门口,一脚踹开了虚掩的门。在幽幽的烛光下,赫然见到一名红衣白裤的英国兵把白氏逼在炕角,一只手捂着她的嘴,一只手试图撕扯她的衣服。看见有人闯进来,英国兵慌忙跳起身来,伸手去抓倚靠在炕边,上了刺刀的步枪。
脸上是一部大胡子,头上缠着厚厚的白布。
我草你妈的印度阿三!关卓凡一刀挥出,就在印度兵刚刚抓起步枪的时候,锋利的马刀将他的右手齐碗斩断,哐啷一声,步枪连着一只黝黑的手,掉落在地上。印度兵惨叫一声,仰面跌倒在地。
老子送佛送到西!关卓凡扑上去,跨坐在印度兵身上,倒转马刀,刀尖向下,朝印度兵的胸口扎了下去,恶狠狠地低声骂道:“法克!”
印度兵用左手勉力托住关卓凡握刀的右手,眼睛乱眨,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听到这句熟悉的“国骂”,用不熟练的英语慌乱地哀求道:“NO法克,NO法克……”
“法克!”关卓凡手上加力。
“NO法克,NO法克……”
“噗!”一把剪刀,狠狠扎进了印度兵的脖子,他左手一软,顿时被马刀透胸而入,刺穿了的心脏,哼也没哼,身子一挺,死了。
关卓凡喘了口气,惊奇地回头望去,只见白氏手里握着还在滴血的剪刀,胸膛起伏,浑身颤抖地望着死去的印度兵。
我就说这个嫂子有些道道,果然没看错——他猜得到,白氏手里的剪刀,必是放在枕头底下,以备不时之需的。他站起身,轻声说了句:“嫂子,没事了。”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接过剪刀扔在地上,这才敢试探着扶住她的肩膀。白氏的身子抖得愈发厉害,忽然扑在他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虽然看她衣衫还是整整齐齐,应该没吃什么亏,但怕就怕她想不开。关卓凡连忙紧紧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温声说道:“没事了,咱什么亏也没吃,就要了他的狗命。嫂子,你可不许想不开啊。”
白氏抽抽嗒嗒地说:“他把我抱太紧了,我都腾不出手来……”关卓凡心里一虚,心道:抱得太紧,这不会是在说我吧?连忙把抱着她的双手放松了些。
“我都腾不出手来,使你教给我的那个咒……”白氏说完,觉得既窝囊又委屈,又哭了起来。
什么咒?关卓凡迷茫了,转念一想才明白,她说的是那个划十字的手势。暗暗好笑,却见丫鬟小福牵了小芸,正站在门口吓得目瞪口呆,图伯听见声响,也提着灯笼从前院赶了过来。
白氏刚才是受惊过度,下意识的扑在关卓凡的怀里,现在见到图伯小福和妹妹都来了,忽然醒悟,自己跟小叔子抱在一起,这算怎么回事?顿时大羞,把关卓凡一推,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又不是我主动的……关卓凡觉得自己背了个黑锅。看白氏不像会再去寻短见的样子,松了口气,心说这黑锅背就背了吧。先做个手势让小福把小芸带回房间,又招手叫过图伯,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提了刀,接过图伯手里的灯笼,走到院子里。
英军里有印度兵,他并不感到奇怪,两次鸦片战争和后来的八国联军里,都有相当数量的印度人。奇怪的是,这个死掉的印度阿三,是从哪里跑进来的?他走到院墙下,打量了一番,很快就明白了,这家伙是跟同伴在隔壁抢劫财物,临时起意,不知踩着什么翻过墙来,想吃独食。刚才那一声重物落地,想必就是他跳下院墙的声音了。
就在这时,从隔壁的院子里,传来几声叽里咕噜的呼喊。他知道这是那个死鬼印度兵的同伴在找他了,当下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