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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主意说了出来,好事者纷纷叫好,“师范馆”的学生,颇有些家里头做生意的,不缺银子,你十五两,我二十两,很快便凑了一笔钱出来;不过,钱虽然不成问题了,可问题还是有的,这座“凯旋门”,搭在哪里好呢?
通衢大街,肯定不成。
官面儿上,就算搭什么“凯旋门”,也一定是中式的,拿这种西式的“拱券”摆到大街上,还说什么“法夷国门已为天朝所据”,“上头”一定会斥之为“胡闹”。
有人建议,海上也好,陆上也好,仗都是在南边儿打的,凯旋,自然也得从南边儿进北京城那就将“凯旋门”搭在盆儿胡同吧!那儿靠南,意思对头,而且,偏僻的很,搭一座西式的“凯旋门”,也不碍官面儿上的啥事儿吧?
*
第二二三章 如雷如霆,县旌海疆()
胡同狭窄,但盆儿胡同南端的玉皇庙前,却有一块平崭的空地;再往南,就是大片的田地了,“凯旋门”搭在这块平地上,“举目南向,颇有一番气象呢!”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北京的搭棚匠、裱糊匠、扎彩匠,手头上是真有活儿,只凭着两张法国“雄狮凯旋门”的铜版画,不到两天的功夫,便拿纸竹浆糊搭起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凯旋门”,上书八个大字:
“如雷如霆,县旌海疆。”
“如雷如霆”典出《诗经》的《小雅采芑》,所谓“戎车,,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狁,蛮荆来威”,赞美周宣王时贤臣方叔南征荆楚、北伐狁的功勋。
“县”,古同“悬”,“悬旌”,即进军、胜利之谓。
“如雷如霆,县旌海疆”,赞美的,自然是苏窦山大捷的功勋将帅以及指授任使、万里如见的辅政王啦。
这座“凯旋门”一立了起来,立即成为城中话题之一,不但城南的人近水楼台,纷纷呼朋唤友,“瞧瞧去!”城东、城西、城北过来看西洋景的,亦是络绎不绝,连带着玉皇庙的香火,都跟着旺了起来。
很快,小贩们觅踪而至,“凯旋门”的周围,支起了十来个小摊子,叫卖声此起彼伏。
开始的时候,相关人等,还担心被斥“胡闹”,勒令限期拆除什么的,但后来有人递话过来,说“上头”听闻此事,不过一笑,未加臧否,一班人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至少,马屁没有拍到马脚上呀。
于是,加码“凯旋门”四壁,“拱券”内外,统统挂上灯笼!
这一来,就愈加热闹了。
夜幕降临,整座“凯旋门”亮堂堂的,不过一、两天的功夫,周围的摊贩的数目,便翻了一倍不止,甚至,变戏法的、打把势的,也过来凑热闹了,人声鼎沸,熙熙攘攘;高大的门洞中,小孩子们钻过来、钻过去,尖叫笑闹,整个场面,竟很有点儿小庙会的意思了。
不过,不是谁都喜欢这个场面的。
*
“凯旋门”的灯笼的光芒难以及远,一入胡同南口,光线便立即黯淡了下来,阴影中,一个人微微佝偻着身子,袖着手,静静的站着,凝望着不远处热闹的“庙会”。
他一身粗麻短打,头上扣一顶破旧的毡帽,压得低低的帽檐下,是一张黢黑的脸如果光线明亮些,凑近了仔细看,可以发现,这个黑,其实并不是他原本的肤色他的脸上,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锅灰,原本的肤色,已不可辨了。
粗粗看上去,任谁都以为,这是一个普通不过的脚夫苦力一类的人物,再也想不到,不过半个时辰之前,他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
枣红缎子的袍子,浅灰宁绸琵琶襟的背心,白纺绸的裤子,镶翡翠、结珊瑚的黑缎小帽,唇红齿白,肤如润玉,翩翩如浊世佳公子。
好了,我们都猜出此人是谁了
名动四九城、“四徽班”之“春和班”之“头牌”筱紫云、筱老板嘛!
过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筱紫云方才收回视线,粗重的透了口气,转过身,往桂俊家走去。
进了门,刚刚坐下,便不胜负荷似的再透一口大气,沉声说道:
“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个话没头没尾,桂俊听了,怔一怔,“什么?”
“那个‘庙会’,你也瞧见了吧?”
“庙会?”
“我是说玉皇庙前的那一摊儿!”
“你说那个‘凯旋门’啊?”桂俊点了点头,“当然瞧见了,这儿到那儿,没几步路嘛。”
“这个‘山人’,还真是不得了!”筱紫云冷笑着,“盆儿胡同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他都能整出这样子的一摊热闹来!”
“你是说那个‘凯旋门’,是‘山人’叫人搭的?”
“不然呢?”
“我倒是听说,”桂俊微微摇了摇头,“那个‘凯旋门’,是‘师范馆’的一班学生,自个儿凑钱搭出来的,并不干‘上头’的什么事情。”
筱紫云“哼”了一声,“若没有‘上头’的授意,‘下头’能这么瞎巴结?”
桂俊不以为然,“那可不一定啊。”
筱紫云不说话,起身,自己替自己斟了杯茶,仰起头,“咕嘟咕嘟”,一气喝干了,将杯子往桌子上一顿,语气中透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就更糟糕了!那就说明‘山人’愈来愈得人心了!”
桂俊默然。
“法国人真真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筱紫云咬着牙,“一败再败!那样大的一支舰队!几十条船!说没就没了!之前,哪个想的到啊?”
“我听人说,”桂俊皱着眉头,“福建那边儿,又打了一仗,法国人又输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筱紫云说道,“要不然怎么说‘一败再败’呢?”
顿一顿,“而且,福建这一仗,‘山人’这边儿,好像也没使什么大劲儿打过了苏窦山那一仗,他的主力,不是还留在上海嘛!也不晓得,福建这一仗,到底是咋打的?法国人又输的那么惨?”
“那……”桂俊问道,“目下,中国这边儿,是不是已经没有法国船了?”
“没有了!”筱紫云说道,“法国人剩下的几条船,都屁滚尿流的逃回越南去了!”
桂俊说不出话来了,过了一会儿,也长长的叹了口气。
“本来,”筱紫云曲起一根手指,拿指节“笃笃”的敲着桌子,“‘黑人’已经通过‘白人’,替法国人在‘闽江防’那儿搭好了线里应外合!法国人一伸手,就能把马尾还有福州统统给拿下来了!”
顿一顿,“也不晓得法国人是咋想的偏不干!放过了多好的一个机会?!千载难逢啊!唉!”
连连摇头,不胜扼腕。
“我这儿的墙壁薄,”桂俊用警告的口吻说道,“你别整这么大的动静!小心隔墙有耳!”
“如果他们照‘黑人’说的去做”筱紫云咽口唾沫,微微压低了声音,“别的不说,至少,这个苏窦山大捷……呸!我是说,就不会打苏窦山那一仗了嘛!不打那一仗,就不会全军覆没了嘛!”
顿一顿,“现在可好!你看看看看玉皇庙那儿的那个热闹劲儿!”
“事已至此,”桂俊发愁的说道,“咱们怎么办好呢?”
“怎么办?”筱紫云咬一咬牙,“艾翁说的对,再拖下去,‘山人’再也不可制了!”
顿一顿,“所以,不能再等下去了!”
*
第二二四章 做掉他!()
不能再等下去了?什么意思呢?
桂俊晓得,艾翁那儿,有一个威逼利诱“白人”起兵造“山人”的反的计划,“不能再等下去了”,指的是这个吗?
一念及此,不由兴奋起来,身子往前移了移,试探着问道,“你是说,‘白人’那儿那个,准备动手‘清君侧’了?”
筱紫云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
“艾翁倒是催过‘黑人’几次的,”筱紫云微微苦笑着,“每一次,‘黑人’都说,火候还没到,现在就向‘白人’摊牌,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吃一锅夹生饭吃不下去的!要闹肚子的!”
顿一顿,“一不小心,连锅都要打翻在地的那就连夹生饭都没的吃了!”
“呃……”桂俊皱起了眉头,“怎么说呢?”
“‘白人’一直以为,”筱紫云说道,“‘黑人’在他身上,做这许多功夫手脚,只是为了白银子为了同他合伙‘做生意’啥的;‘黑人’说,‘白人’其实是极聪明的一个人,并不是没起过疑,有一次,旁敲侧击的问他,你那边儿,除了那个法国人,是不是还另有什么‘朋友’啊?”
顿一顿,“‘黑人’当然说‘没有’,而‘白人’这个人,聪明之外,也深沉的很,不管他心里头相不相信‘黑人’的回答,类似的问题,再也没有问过了。”
“就是说,”桂俊说道,“‘白人’还不晓得呃,艾翁‘白人’当然是晓得的,不过,他并不晓得,‘黑人’的主子,就是艾翁?”
“对!”筱紫云点点头,“若真要‘白人’勾当大事,艾翁的底细,不可能再瞒着他了;可是,若火候不足,事有不谐万一,‘白人’不肯上咱们的船,艾翁的底细,却已经泄露了出去,可怎么得了?”
“‘白人’不肯上咱们的船可是,他有把柄在咱们手里呀?”
筱紫云摆了摆手,“把柄是有,还不够多!”
顿一顿,“收点儿钱,给‘黑人’透一点儿轩军调动、部署的消息,对于‘白人’来说,不算太为难毕竟,并未因此给轩军造成什么损失嘛!可是,要他造他主子的反这点儿把柄,就未必够用了!”
再一顿,“至于他老丈人的那桩风流案子,对于‘白人’来说,就更不算个事儿了!又不是他自个儿的爹!”
“也是,”桂俊沉吟了一下,“造反,那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除非,咱们真正将他的后路彻底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