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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终!”
“命根子”云云,对于一个黄花闺女来说,本是很羞耻的话,但银锁张口就说了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涩滞;而“送终”二字出口之后,她原本惨白的面庞,已是涨的通红——却不是因为羞涩。
婉贵妃万想不到,银锁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得整个人都震动了!
她滞了一滞,忍住自己的鼻酸眼热,舒一口气,伸出手去,“来,银锁!”
银锁走上一步,婉贵妃拉住了她的手,柔声说道,“我倒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情深义重的一个人!比起你来,我要道一声‘惭愧’了!”
“主子……”
“你听我说——”
婉贵妃一只手拉着激动的小姑娘,另一只手伸到她的鬓角,替她轻轻的拢了拢头发,“你既如此情重,上天——不,不是上天,是——是命数——”
微微一顿,“命数,就绝不会亏待你!也绝不会亏待他!”
上天、命数,有什么不同吗?
婉贵妃替银锁拢头发的手,缓缓下滑,“他是没了一只胳膊,不过,身上别的地方,都好好儿的,包括——”
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拿手指在她娇嫩的面庞上轻轻一点,笑一笑:
“你的……‘命根子’。”
银锁的脸,愈加的红了,这一回,是因为羞涩了;同时,黑水晶般的瞳仁中,忍不住露出了喜悦的光芒。
“丢了一条胳膊,”婉贵妃继续说道,“听起来,挺吓人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他丢的是左手,不是右手,也不是腿脚——一切起居动作,都不受什么大影响的!”
顿一顿,“再者说了,他是军人,少了条胳膊,也没有人能笑话他——相反,看见了,都要肃然起敬!”
银锁大出意外,“怎么?他一整条胳膊都没了,还能……当兵吗?”
“当然能了!”婉贵妃说道,“非但还能当兵——还升了官儿呢!这一仗一过,他就升了‘连级干部’——你同轩军打的交道多,该晓得,这是个什么官儿吧?”
“啊!晓得!……”银锁点着头,满脸的惊喜。
“还不止呢!”婉贵妃说道,“辅政王说了,待他伤愈归队,就送到天津的‘陆军军事学校’去学习,学两年,毕业之后,就进‘参谋部’做‘参谋’——”
顿一顿,“这个‘参谋’是做什么的,你也该晓得的吧?”
这比“连级干部”更出人意料,也更叫人惊喜!
银锁拼命点头,“晓得!晓得!”
“辅政王还说,”婉贵妃说道,“到时候,轩军的‘参谋部’,很可能就已经移到北京来了——”
顿一顿,微微的笑着,“到时候,他和你,就同在北京城了——他,入伍已过三年;你,也到了十八岁了,对吧?”
入伍已过三年又如何?十八岁又如何?——嘿,一个可以“谈恋爱”了,另一个,可以放出宫去,嫁为人妻了!
银锁只觉得,这一切,好的忒不真实了!
她怔怔片刻,突然轻轻一用力,扯脱了婉贵妃的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晓得的,”银锁流着眼泪,“这一切,都是主子在王爷前头替他说了话、求了情——我替他、也替我自己——叩谢主子的大恩大德!”
说着,磕下头去。
“不!不!”婉贵妃一把扯住了她,“并不干我的事儿,是——是孟学好自个儿争气!”
顿一顿,“这一仗,他是带队的,带了一百来个兵——其中,一个排的轩军,其余的,都是桂军;敌人那边儿呢——一千几百号人!”
再一顿,“真正是以一对十!足足打了两天两夜!硬是没丢一袋米、一箱弹药!”
银锁轻轻惊呼,“啊!……”
“战后,他得了‘头等勋’……”
“头等勋?”
“对!”
“哎哟!那不得了!”银锁睁大了眼睛,“那是……‘红带子’啊!轩军的人——包括孟学好在内,一说起‘红带子’,个个都是眼睛放光的呀!”
“是啊!”婉贵妃点点头,“还有,他进‘参谋部’,是轩军的‘参谋长’——嗯,那个叫施罗德的美利坚人,指名点姓要的——”
“哦!……”
“所以,”婉贵妃微笑说道,“任谁都能瞧的出来,你的孟大哥,必定是前途无量的!”
前途无量?
银锁泪湿的脸庞上,满是喜悦的光彩。
“包括他的伤——”婉贵妃继续说道,“其实,没了一条胳膊,并不都是坏处!”
顿一顿,“在别的军队,没了一条胳膊,十有**,会被扫地出门;在轩军,却是比别个多了一重极紧要的资格!——你要晓得,军队里头,是最讲究资格的!”
“是!”
“你们两个,”婉贵妃用极温柔的语气说道,“今后的日子,一定是特别如意——如意的我都要艳羡了!”
快乐和兴奋充溢心胸,银锁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眼泪又下来了,“我晓得的,不管他自个儿争气还是不争气,王爷还是看在主子的面子上,才会——我还是要给主子磕头!”
说罢,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好了,”婉贵妃伸出手去,“快起来吧!”
银锁站起身来,婉贵妃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银锁,其实,我真的特别、特别羡慕你——”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为辅政王颂,为辅政王祷()
“主子,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看你,”婉贵妃柔声说道,“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中意一个人,就是中意,不藏着,不掖着,而且,还会主动”
顿一顿,笑一笑,“我呢,也是小三十岁的人了,多多少少,也算见过些世面了,可是,莫说宫里头,就是宫外头里里外外都算上,我也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第二个像你这样子的女孩子”
银锁有些忸怩了,低下头,跐着脚尖儿,“主子,您这是在笑话我呢!”
“不!不是笑话,是真的羡慕你”
说到这儿,满腹锦绣的婉贵妃,似乎不晓得该如何措辞了,滞了一滞,叹一口气,说道,“换成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你的胆气,只好”
打住。
“主子,”银锁说道,“我的胆子,哪儿有您说的那么大?也就是在您跟前,我才敢胡说八道换一个主子,我哪儿敢?”
顿一顿,“您这样好的主子这样子大度、肯包容下人的才真正是天底下独一份儿!……呃,独一无二的呢!”
“独一无二?”婉贵妃淡淡一笑,“独一无二又如何?”
“呃……”
“还有,”婉贵妃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也没有你说的那般大度,也不是什么人、什么事都肯包容的……”
“主子……”
“不说我了!”婉贵妃拿另一只手,在银锁的手背上轻轻一拍,含着笑,“还是说回你”
顿一顿,“你看,你并不止于‘喜欢就是喜欢、中意就是中意’你最终能够嫁给自己喜欢、自己中意的人!”
再一顿,“怎么说呢?嗯,终究是自己的命数,自己做了主了!”
“主子,这是您和王爷替我……和他做的主呀!我自个儿,哪儿……成啊?”
婉贵妃一笑,不接银锁的话头,自己说自己的,“而且,夫婿又上进,又争气,又出息,小两口快快活活、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顿一顿,“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叫人羡慕的吗?”
银锁满脸的喜悦和羞涩,对着婉贵妃,福了一福,“这都是主子呃,还有王爷的大恩大德呀!”
直起身子,脸上的光彩,愈加灿烂了:
“嗯,其实,要说独一无二,咱们王爷,更加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哎,您和他,都是这个……独一无二,若能够在一块儿……”
话没说完,晓得不对说过头儿了!
想改口,一来不晓得咋改,二来也赶不及了,只好生生打住,不由就满脸通红了这一回,这个红,是憋出来的。
婉贵妃目光一跳,却没有生气,只平静的说道,“孟学好的事儿,你倒是真应该好好儿的谢谢辅政王”
顿一顿,“不过,我和你,是比不得的”
轻轻叹一口气,“我不敢有、也没有资格有别的什么想头,目下,唯一的想头,就是能够早一天离开紫禁城这个活棺材”
说到这儿,细白的贝齿咬一咬嫣红的樱唇,用一种决绝的语气说道:
“现在,我总算是一只脚迈出了紫禁城的门儿既迈了出去,这只脚,就绝不能再缩了回来!绝不能再缩回到这个活棺材里头来!”
婉贵妃“出宫别居”的心思,银锁是很清楚的,不过,以“活棺材”来形状紫禁城,却是第一次出于婉贵妃之口至少,银锁是第一次听婉贵妃做如是说。
不由就心头震动了!
“主子,您一定可以出宫别居的有王爷在啊!”
婉贵妃不说话,站起身来,走到南窗下可以感觉的到,伊人正在努力抑制着自己激越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转过身来,“银锁,你晓不晓得,他打赢了苏窦山大海战,我为什么那么高兴?”
这
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主子,您当然高兴了我也高兴啊!咱们不都盼着王爷打胜仗吗?”
婉贵妃的脸上,已经看不见笑容了,“你有没有想过,这场海战,咱们若打输了,会怎么样?”
“啊?呃,没想过啊……怎么可能打输呢?”
“怎么不可能?兵凶战危,天底下哪儿有必胜的仗?何况,对手还是法兰西还是海战!”
“呃,也是,您说过的”
银锁努力回想着婉贵妃之前说过的话,一边儿想,一边儿说:
“您说,‘以前,陆上,咱们就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