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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暑雨雪共之”?如果是排长、班长一类的低级军官也就罢了,可是,高级军官——哎,即便是在前线、在战斗中,高级军官和普通士兵也不可能“寒暑雨雪共之”啊?何况,现在是在后方、是在阅兵?
更何况,站在阅兵台上的,是辅政王、是王太子?
有些……不可思议啊!
钱尚书之“贴心”,颇有点儿“激将”的意思,在中国人面前,普鲁士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示弱的,腓特烈王储以下——包括两位女士,皆婉言谢绝了主人的“好意”,表示“一切入境随俗”。
再者说了,看这天儿,大约只会下雪,不会下雨,就是下雪,也未必能下的多大——毕竟已经是春天了嘛,男士的大氅、女士的斗篷,都是有一定的“防雪”的功能的。
还有,俺们自己的行李里头,雨伞、雨衣什么的,也是带了的——真到了不能不用的时候,其实也不必你钱尚书费心。
出发。
北风愈紧,不过,雪花儿总是疏疏落落的几片儿,这个雪,始终没有正经下起来,客人们的心里,多少安定了一些。
大校场在望,在铅云四垂的背景下,在隐约的金鼓军号声中,远远的便觉得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主人——辅政王携钟郡王、曾侯爵、文大臣在大校场西门前相迎。
对辅政王邀请自己参与检阅名闻天下的“轩军”,腓特烈王储再次表示衷心的感谢,并特别代表身边的妻子以及妻子的妹妹表示感谢——普鲁士人晓得,在中国,女子的地位远不及欧洲,除了身份最特殊的皇太后和皇帝,别的女子,几乎是不可能出现在阅兵台上的。
关卓凡先对维多利亚公主姊妹颔首致意,然后对腓特烈王储说道,“王储殿下伉俪莅临,是本人和轩军的荣幸。”
一进大门,连卡尔亲王在内,都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大校场”,果然是大!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场地,目测——东西长……至少二百五十米左右,南北宽……至少一百五十米左右吧!
阅兵台位于大校场北部中央,坐北朝南。
嗯,果然是没有阳篷的。
不过,目下,阅兵台上,倒也不是光秃秃的——搭起了一座大大的彩坊,顶端拉起了一条长长的横幅,几同阅兵台同宽。
距离尚远,风又大,横幅绷的虽紧,却也为风所鼓,不住颤动,一时之间,倒看不清楚,上面写了些什么?
只是看的出来,上面的文字,是用“德、中双语”书就的。
不过,普鲁士人注意力,都不在阅兵台——校场之东,密密齐齐,是一个又一个受阅方队——
这才是焦点所在!
一眼看过去,受阅部队分成了三大块:北边儿的一大块,是步兵方队;中间的一大块,是骑兵方队,南边儿的一大块,是炮兵方队。
不知纵深,不好判断准确的人数,不过,腓特烈王储和卡尔亲王两位,都是带老了兵的人,直觉上——受阅部队的总人数,总在一万上下吧!
金鼓已歇,阔大的校场上,虽然摆了上万的军人,却不闻一丝人声,除了战马偶尔的嘶鸣,只有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关卓凡介绍:此次受阅部队,共有一个礼兵方队、三十个步兵方队、十一个骑兵方队、八个炮兵方队——合五十个方队。
其中,礼兵方队,横十三人,纵十二人,旗手一人,护旗二人,共一百五十九人——其实就是昨儿个您检阅的那支仪仗队啦!
步兵方队,横二十五人,纵十四人,领队二人——每个方队三百五十二人,共一万零五百六十人。
骑兵方队,横十二骑,纵十骑,领队二骑——每个方队一百二十二骑,共一千三百二十骑。
炮兵方队,横四门大炮,纵四门大炮,每门大炮前连弹药车,由一匹骏马牵引,马上骑一位驭手;每个方队领队一骑——每个方队十七骑、十六门大炮,共一百三十六骑、一百二十八门大炮。
“嗯,对了,这一百二十八门大炮,全部是贵国生产的克虏伯后膛钢炮。”
客人们个个脸上放光,尤其是阿尔弗雷德。克虏伯先生,一张脸亮的好像一盏煤气灯似的。
“总计——”关卓凡继续说道,“官兵一万二千一百七十五人,马一千四百五十六匹,大炮一百二十八门。”
果然上了万!
普鲁士人既满意,又得意,如卡尔亲王者,更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眼睛中又射出了那种光芒——“既好像一只凶猛的猎豹觑到了猎物,又好像一个小孩子看到了渴望已久的心仪的礼物。”
不过,今日的阅兵,只行分列式,不行阅兵式。
阅兵式,即诸军列队而立,检阅者在队列前徐行而过,阅看军容;分列式,即诸军列队步操,依次通过阅兵台,接受检阅。
分列式是一种对检阅者的“致意”,阅兵式却代表上位对治下的检视,过于敏感,即便是盟国的领袖,也没有这个资格,这一点,普鲁士人充分理解,事实上,较之阅兵式,他们更想看分列式——队伍在行进中,才能够真正体现步操的水准。
走近阅兵台了,才看清楚,横幅上“德、中合璧”的是什么字:
“热烈欢迎普鲁士王国腓特烈王储殿下伉俪一行莅临指导!”
字不是写上去的,是用金线绣上去的。
咦,这种行文、措辞,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这个花样,有点儿意思啊。
*
第一零二章 天地回响,一发千钧()
登上阅兵台,各就各位——关卓凡、腓特烈王储居中,关左、腓右,关卓凡的左手边,依次为钟郡王、曾国藩、文祥、钱鼎铭,腓特烈王储的右手边,依次为维多利亚公主、露易丝公主、卡尔亲王和阿尔弗雷德。克虏伯。
一名骑士自受阅部队处疾驰而至,定睛一看,却是金发碧眼——敕命轩军松江军团军团长华尔是也。
华尔勒转马头,正对阅兵台,举手行礼,高声说道:“报告首长!受阅诸军准备完毕,恭请检阅!阅兵总指挥华尔!”
华尔的中国话,早已字正腔圆,普鲁士人自然是听不懂的——当然啦,说的不标准,一样是听不懂滴——不过,主人事先早做了细致的交代,因此,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两位,并未冒失回礼,只关卓凡一人,举手回礼,朗声说道:“开始!”
“是!”
华尔调转马头,疾驰而回,在受阅方队正面中央停下,取出一面小小的“轩”字令旗,高高举起,拉长了调子,大声吼道:“全体都有——”
微微一顿,令旗向下,猛力一挥。
只听“刷”一声闷响,不晓得军士们做了个什么举动,幅度极微——以卡尔亲王目光之锐,都没有看清楚——但动作虽小,动静却大!一万二千一百七十五人齐齐动作,犹如打了一个闷雷,整个大校场,似乎都微微的摇动了一下。
接着,四周树林里的飞鸟,惊觉感应,呼啦啦飞起了一大片,盘旋翔舞,久久不肯回落。
这么小小的一下子,便直有天地回响之威!
腓特烈王储和卡尔亲王,都动容了!
看阅兵,如维多利亚公主姊妹者,只能看个热闹,方才这一下子,不过叫她们心头大大一跳,腓特烈王储兄弟,却是当世名将,深知关窍,晓得这一简简单单的动作,其实是一等一之高难——
华尔不是站在高处,他和一万二千一百七十五名受阅官兵,同在一个平面上,他虽然骑着马,但对于如此庞大的一支队伍,这点儿高度,几乎是可以忽略的,受阅部队有相当的纵深,后面的军士,未必看得清、甚至未必看得见总指挥挥动令旗的动作,那么,一万二千一百七十五名官兵,是如何同时接受到了这个命令,不差一丝一毫呢?
密集的鼓点响了起来。
普鲁士人都以为,鼓声一停,受阅方队就将开动,不过——还要略等一等。
鼓声歇止,远远传来吼声:“标兵就位——”
不是华总指挥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皮靴砸地的声音——听上去不过一人一靴,但一入耳便觉有异,普鲁士人不由齐刷刷向右——即向东——声音传来的方向扭过头去。
一小队着军礼服、短披风、长筒靴的军士,以一纵线,列队于阅兵台右侧不远之处,为首的军士,双手持枪,右臂曲肘于后,左臂伸直于前,枪托下,枪口上,昂然前指。
同时,脚尖绷直,腿高高抬起,超过了膝盖的位置,然后用力踏下——整个过程,整条腿,伸得笔直,大腿至脚尖,不稍弯曲。
如此一步一步,踏地而来。
客人们都是心头一跳,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两位,更是惊喜莫名:这不是“正步”吗?
彼时欧洲各国军队之步操,行“正步”者,唯普鲁士一家耳。
第一个军士走出五米左右,第二个军士起步,第二个军士走出五米左右,第三个军士起步,此时,第一个军士已走出了十米左右。
如此依次起步,每一步,皆为“正步”。
这一小队军士,一共十五人,在阔大的校场内,在一万二千一百七十五名受阅同袍的庞大背景下,本来无足轻重,可是,大校场虽大,人数虽多,但除了这一十五名军士,余者别无动作,不发一声,于是,他们每一步踏地的声音,皆清清楚楚,前一步、后一步的间隔,又不差分毫,同时,还伴有隐约的回响,于是,这一小小的一支队伍,便隐隐然有千军万马之威了!
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心跳之余,都转着相同的念头:轩军师法美军,但美军步操,绝对没有“正步”一说,则此“正步”,岂非……只能是师法我普鲁士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嗯……中国的海军,倒不是师法美军,而是师法英军,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