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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关逸轩的政敌,排第一位的,自然是恭亲王爱新觉罗。奕?,他也有足够的能量做这件事情,至于他有没有足够的意愿做这件事情,就不大好说了。
次之是他的弟弟、那个倒霉的爱新觉罗。奕譞。
不过,奕譞实际上处在一个受到严密监视的软禁的状态中,既没有行动的自由,对外交往,也受到事实上的严格限制,是否有能力做这种事情,值得怀疑。
再者说了,奕譞既然已经被剥夺了爵位,其“层级”,还能不能算“非常高、非常高”呢?
当然,奕譞的爵位虽然没有了,但他的皇子的身份是改变不了的,在桂俊这种旗人眼中,奕譞的“层级”,还是“非常高、非常高”的,也不出奇。
再次,就是前边已经提到过的:宝佩蘅。
这三人之外,博罗内和克莱芒,就想不大出第四个人了。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对中国的“内政”,了解的真是不多。
这一课,看来真的是要恶补啊。
不过,他们两人,形成了一个共识:这个“尊贵的人士”,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反倒说明了他传递的消息的真实性:如果是中国人设局的话,一定不会这么藏头露尾,台前幕后,都会编的更像那么回事儿,以便取信于法国人。
最后一个问题——要不要向巴黎汇报?
讨论的结果是:等一等再说。
原因还是上面的那个原因:对方面目模糊,也没有提供任何调兵遣将的细节,巴黎方面不可能仅仅因为一个普通奉教旗人的几句话,就接受“中国政府即将对法兰西发动大规模的战争”的说法,并做出相关因应。
“还是先看一看,”博罗内说道,“对方接下来会提供什么更有价值的情报?反正,想来对方多少都会把事情说的更加严重些,以便引起我们的足够的重视,我的意思是,他说的时间线——‘今年之内’,只能理解为‘最快今年之内’,咱们尽来得及。”
“好吧,”克莱芒表示同意,“那就等一等!”
*
第九十章 圣母皇太后的脑洞呢,可说是十分之清奇了()
颐和园,玉澜堂。
一顶青绸软轿在玉澜门前停了下来,轿帘掀开,小熙上前,将轿厢内的丽人——敦柔公主搀了出来。
直起身子,敦柔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阳光灿烂,湖面上无数金鳞跃动,耀目生花。
本来,母后皇太后交代过的,敦柔公主的轿子,一直抬进玉澜门,但敦柔以为“僭越”——如果这是在紫禁城,不就相当于把轿子直接抬进了钟粹宫吗?所以,坚持要在玉澜门前落轿。
其实,即便把轿子直接抬进玉澜堂,也未必就能说是“僭越”。
玉澜堂的格局,远远大过钟粹宫,可以算是一组独立的建筑——如果玉澜堂这样的宅子,是建在北京的哪条胡同里的,敦柔公主作为一位身份尊贵的女眷,轿子是一定要直接抬进门里去的——区别只在于,是从大门进去?还是从侧门或角门进去?
敦柔公主抬起头,看着“玉澜门”的匾额,心中暗道:晋陆机有诗云,“芳兰振蕙叶,玉泉涌微澜”——昆明湖水正正来自玉泉山,玉澜堂又临水而居,随时随地,可观湖水生澜,取“玉泉涌微澜”之意,名之“玉澜堂”,真的是贴切异常呢!
各位看官,敦柔公主“玉泉涌微澜”之谓,实为“玉澜堂”得名之正解,此“玉澜”非彼“玉兰”,同玉兰树神马的,可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呀!
母后皇太后已在正殿檐下相候,见了面,行过了礼,彼此嘘寒问暖,热情异常,不过,主人倒没有留客人坐太久——敦柔公主给母后皇太后请过了安,还要过乐寿堂给圣母皇太后请安。
敦柔公主每一次入宫替两宫皇太后请安,总是先到“东边儿”,再到“西边儿”,但在“西边儿”盘桓的时间,总要多过“东边儿”——这已经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了。
母后皇太后携了敦柔公主的手,亲自相送,一直送到“后庭”——即宜芸馆的后院。
一出宜芸馆西角门,敦柔公主即再次逊谢,请皇额娘留步——这已经是她第四次“请皇额娘留步”了:第一次是在玉澜堂内,第二次是入宜芸门前,第三次是方才出宜芸馆西角门前。
“得,”慈安含笑说道,“我就送你到这儿了——墙那边儿,就是你‘西边儿’皇额娘的乐寿堂了——”
说着,抬起手,指了一指,“喏,一过那道垂花门,就是乐寿堂的东跨院了。”
“原来,两位皇额娘的寝宫,”敦柔公主说道,“是共用一道墙、一道门的?这可真正是亲密无间了!”
“是啊!”慈安说道,“抬抬脚,我就过去了,她就过来了——方便的很!”
微微一顿,“可不比在宫里的时候,想串个门儿,东六宫、西六宫,西六宫、东六宫,传轿、喝道,得折腾上好大的一大篇儿!”
“垂花门——这个别致!”敦柔公主用一种略有些好奇的语气说道,“垂花门摆在这种地方,女儿还是第一次见呢!”
“都是你那口子整出来的花样!”慈安笑道,“这个园子里头,各种稀奇古怪的花样,多了去了,你且慢慢儿的逛吧!”
“是!”
顿了顿,敦柔公主继续说道,“皇额娘若觉得哪儿不妥当的,可得明白告诉他,就他赶紧改了过来。”
“哪儿能有什么不妥当?”慈安抿嘴儿一笑,“只有太过妥当了!”
微微一顿,“我说‘花样’,是在夸他呢!——这些个话,你回去就原原本本的说给他听吧!”
敦柔公主赶忙再应了声“是”,心底却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放在以前,“东边儿”可是不会这么说笑的呀!
进了垂花门,玉儿已经在候着了,替敦柔公主请过了安,满脸堆笑的说道:“有日子没见着公主了,心里头别提多挂念了!”
虽然是“片儿汤话”,但从玉儿嘴里说出来,却十分之诚恳、真挚,敦柔公主微笑说道:“玉儿姐姐,我也很挂着你——哦,对了,小熙!”
小熙走上一步,双手捏着一个红封包,递了过来。
敦柔公主接过,说道:“你升了待诏,这是我恭喜你的。”说着,将红包递了过去。
玉儿赶紧再请了一个安,然后双手接过,“谢公主的赏!”
顿了一顿,“奴婢惭愧,这都是皇太后、皇上还有王爷的恩典!”
这个“王爷”,自然是指您家里的那位王爷。
敦柔公主眼中,不易觉察的波光一闪:谢恩的时候,将“王爷”附于“皇太后、皇上”之后,可是少见!
可是,玉儿脱口而出,说的极其自然。
所谓“待诏”,指的是“待诏女官”,为宫中女官之最高衔级,不过,这是个很奇葩的名目。
清朝的太监,是有明确的等级的,但宫女,却不比隋、唐、宋、明,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等级,国初顺治、康熙朝的时候,倒是制定过相关的等级制度,但从来没有认真的执行过,到了道、咸,宫女的所谓等级,早就变成了一锅粥,哪个也搅不明白了。
宫女之间的权力、薪酬,自然是有很大的差异的,但是,这个差异,基本上来自于资历、分工和不成文的规矩,和她们头上的“衔级”,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事实上,她们的头上,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衔级”。
后世网上流传的各种清朝宫女的等级,都是拿隋、唐、宋、明的制度东拼西凑,以讹传讹,没有哪一个是靠谱的。
既如此,玉儿的“待诏女官”,是怎么来的呢?
嗯,来自于圣母皇太后的脑洞。
玉儿早就指了婚,却迟迟不能放出宫去,现在,两宫皇太后搬了家,圣母皇太后还带着一个“小的”,更加是“一年半载”的离不开玉儿,对玉儿和她的未婚夫姜德,不能不心怀歉疚,于是,便想有所补偿,以为笼络。
姜德那里,关卓凡自有主张,慈禧是插不进手的,她的“补偿”,只能加之于玉儿的身上。
赏银子、赏衣裳,等而下之,意思不大,亦不可以一次过赏的太多,慈禧便往“荣衔”上头打主意了。
可是,玉儿虽然指了婚,却未出阁,因此,不能仿楠本稻的例,封她“恭人”、“宜人”、“孺人”什么的;另外,玉儿出身低微,和勋贵拉不上关系,也没法子仿白芸的例,封她“六品格格”什么的。
玉儿的身份,其实就是“女官”,既如此,就在“女官”上头打打主意吧!
圣母皇太后从故纸堆中,翻出一个“待诏女官、正三品”来,谋之于辅政轩亲王。
关卓凡觉得,御姐的脑洞,着实清奇,不过,去掉“正三品”,“待诏女官”四字,就不涉等级,仅仅是一个“荣衔”,拿来忽悠忽悠一众小丫头们,又有何不可?
于是,玉儿就以“恭慎事主,小心夙秉,体德善行,良顺久睦”,“恩锡待诏女官衔”了。
玉儿前引,敦柔公主主仆在后,一路行去。
虽然,“西边儿”那位皇额娘现正在乐寿堂正殿候着,不好费时流连,但一路之上,亦不必目不斜视,周边景致,都在敦柔公主眼中,她发现,这个乐寿堂,单单一个东跨院,规制便十分可观——
往右首边看,可以看出,所谓东跨院,其实是一个“套院”——北边儿还连着一个院子,六边形的月洞门,门上的牌匾——“永寿斋”。
这个“永寿斋”,不晓得又是一个什么格局?
目下,月洞门上的木门,是虚掩着的。
往左首边看,雪白的南宫墙上,开了一排形状各异、描红画绿的“窗户”——当然,目下,这些“窗户”都是关着的。
这个有趣——还从未在其他的地方见过呢!
往前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