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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战争虽然远离法国本土,但中国并没有明显的“地利”。一来,法国在越南经营已久,并非事事都要求诸国内;二来,中国国土广大,战场在西南边陲,在当时的交通条件下,军需补给、后勤保障,其实非常艰苦。
中国的参战部队,有的表现出色,有的表现糟糕,但除了战争早期的越北战事,整体上来说,不同的参战部队,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打输了,再打!
就算一败再败,也要一战再战!
一鸦、二鸦的一触即溃,已恍若烟云。
战争结束的时候,两个战场的情况如下:台湾战场,法国一再受挫,困在基隆一隅,动弹不得;越北战场,中国攻,法国守,中国步步进逼,法国步步后退。
谁输?谁赢?
当然,如果像愤青们喷的那样,镇南关、谅山大捷之后,乘胜追击,甚至“收复河内”,那也是不可能的。
战线一拉长,中国的兵力,必然不敷使用,补给也必然跟不上;更重要的是,越南是法国在远东的最重要的殖民地,失去越南,是法国的不能承受之重,“收复河内”,必然引起法国的全力反击。
事实上,茹费理内阁一倒台,法国议会就通过了给远东法军拨款五千万法郎的决议,而驻远东法军一八八四年全年的军费报帐,合计亦不过五千四百万法郎。即是说,法国已经做好了扩大战争乃至长期战争的准备。
彼时的中国,不过一只脚堪堪踏在工业化的门槛上,战争潜力有限,根本没有和世界第二工业强国长期做战的能力,何况,只不过是为了越南这么个小小的“藩服”?
此时停战,时机最为合适。
战场上也好、谈判桌上也罢,结果都是清清楚楚的:中国在和世界第二强国的一对一的较量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慈禧则是中国取得对法战争胜利的当之无愧的、唯一的主持人。
对法战争,之所以可以先败后胜,转折点就在“甲申易枢”——暮气沉重、对法作战态度消极的恭王,以及其领班的军机,被全部撤换,慈禧亲自过问和主持对法战事,朝野上下,统一思想,消弭了原先和战不定的分歧,战场上的劣势,随之扭转,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慈禧的这份历史性的功绩,是不可以否认的。
中法战争的意义,长期为学术界所忽视——也不奇怪,我们的“学术界”,连中法战争是输是赢,都搞不清楚!
事实上,中法战争的胜利,意义极其重大。
如果中国输掉了这场战争,法国之后,其他泰西诸强,见猎心喜,必然纷纷跟进,则帝国主义瓜分中国的狂潮,就会提前掀起,就等不到甲午,更加等不到庚子了!
考虑到此时距离第一次世界大战还有相当长的时间,大洋彼岸的美国,也还远未培养起能够提出“门户开放”政策的底气和实力,列强有更多的时间,从容消化瓜分中国的成果,则四分五裂的中国,还能不能最终拢在一起,就难说的很了!
对法战争的胜利,极大的提升了中国的国际地位,泰西列强目中国,隐然为“二等强国”,他们之所以会在十年之后的甲午,跌碎一地眼镜,这是最重要的原因;同时,这也是中国虽然在甲午战争中一败涂地,但列强并没有马上掀起瓜分中国狂潮的重要原因——他们依然惯性的心怀疑虑。
中法战争,为中国争取到了极其宝贵的进一步深化改革、加速发展的历史机遇。
遗憾的是,中国未能抓住这个历史机遇。
中法战争胜利后,中国上上下下,包括慈禧本人,普遍的志得意满,都以为,太平盛世已至,天下再无烦忧。
一口气儿泄下来后,非但没有“进一步深化改革、加速发展”,文恬武嬉之风,慢慢儿的又起来了。
数年之后,德宗大婚,慈禧“归政”——向德宗移交权力,自己施施然“颐养冲和”去了。
回过头去看,我们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中国昂扬向上的精气神儿消散了,辛酉之后一直上升的国势,开始掉头而下。
这真的是太讽刺了。
这个锅,慈禧是要背的,不过,她顶多只能背一半,另一半,得德宗来背。
后世提及光绪皇帝的时候,许多人都会有这样的两个印象:一,他是傀儡;二,他是改革派。
都不对。
至少,不完全对。
德宗亲政之后,慈禧“训政”了三年,这三年,她拥有重大事项的最后决定权。即便“训政”期过了,也要承认,慈禧依旧保持着对于政治的强大影响力。
这种情形,和穆宗刚刚亲政的时候仿佛。
譬如,五军机、五御前合疏谏阻穆宗修建圆明园,穆宗恼羞成怒,将惇王、恭王、醇王三位亲叔叔为首的十位重臣,一股脑儿罢黜。两宫皇太后得到消息,立即御弘德殿,撤销了穆宗的决定,恢复了十重臣的职务。穆宗只能唯唯称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就是说,慈禧“退居二线”之后,依旧保留了最终的“话事权”——这是事实。
不过,即便在“训政期”,慈禧也极少使用这个最终的“话事权”,德宗拥有全部的“办事权”和大部分的“话事权”——这也是事实。
彼时的慈禧,志得意满,认为自己手付太平天下于皇帝,已无需再在政事上花什么气力了,她的精神头儿,大部分都放在了颐和园的修建上了。
所以,德宗虽然没有获得皇帝的所有权利,但是,他不是傀儡。
还有,德宗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改革派”,他是……“忽然改革派”。
甲午之前,德宗的政治取向,其实是偏保守的,譬如,他不赞成修铁路。
甲午一役,一夜之间,德宗就觉得,之前三十余年,一切努力,一切作为,一无是处,一无足取,一切都要推到重来。
此谓“忽然改革”。
戊戌变法的后期,慈禧始实质性的介入政治,使用她的最终“话事权”,裁抑翁同龢等皇帝近臣。
慈禧的这些举措,长期以来,被解读为反对、破坏改革,充任守旧顽固派的“护法神”。
真的是这么回事儿吗?
反正,关卓凡认为,我如果和慈禧易地而处,我也得像她那么干。
为什么?
因为穆宗和康、梁等人玩儿的,拿今天的话来说,就叫“休克疗法”,病症大致是看准了,开的方子,大体上也对,可是,药量不对!
该一年吃的药,逼着病家,一天就全吃下去!
哪儿能这么干?
病了好几年了,指望着一天之内,就彻底痊愈,怎么可能?
步子太大扯着蛋,像穆宗和康、梁那么个玩儿法,别说扯着蛋了,整个人,都要被扯的四分五裂了!
任何成功的改革,都要在新、旧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特别是在守旧力量依旧强大的情况下,更不能全然不考虑守旧派的反对,不回应守旧派的利益诉求,不然,改革绝无成功的可能。
慈禧的所作所为,就是要替穆宗找回这个“平衡”,而绝不是全盘推翻他的改革。
事实证明,庚子之后,在慈禧的主持下,改革继续,而且,深度、广度,都远远的超过了戊戌变法。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大不同!()
可是,在德宗和康、梁等人看来,慈禧的作为,就是反对、破坏改革!甚至,将危及德宗本人的位置!——“反对、破坏改革”也罢了,“危及德宗本人的位置”,怎么可能?!就如当年两宫皇太虽然撤销了穆宗罢黜十重臣的决定,但绝不可能因此而废黜穆宗啊!
这些关卓凡看来十分荒唐的念头,在德宗和康、梁等人的脑袋里,愈来愈逼真,愈来愈严重,终于,铤而走险,密诏袁世凯,围颐和园,杀荣禄,囚慈禧。
在关卓凡看来,慈禧发动政变,囚德宗,杀六君子,其曲根本不在她——我靠,你把刀子都架到我的脖子上来了,还不许我反抗?天底下有这个道理?!
根本就是德宗和康、梁等人自己作死!
可是,政变的副作用是极其巨大的,慈禧为求自保,不能不暂时倒向守旧派,一时之间,守旧派势焰熏天,倒行逆施,终于引发了不可收拾的庚子之祸。
倒向守旧派虽是不得已,但是,无论怎么同守旧派虚与委蛇,慈禧也不可以同意把义和拳放了出来,更不可以向万国宣战,这是她一生最大的昏招,是她犯下的最大的过失,这个地,就没有法子洗了。
慈禧少年时基本没有接受过像样的教育,十七岁选秀入宫,自此再不能同外面的世界有直接的接触,她再聪明,天分再高,见识和眼光,也必然是有限的,到了晚年,终于彻彻底底的昏了一回头。
不过,慈禧没有一直昏下去,她很快便清醒过来。
慈禧虽然囚禁了德宗,杀掉了六君子,但回銮之后,她推行的政策,如前所述,还是戊戌变法的那一套,而且,不论深度,还是广度,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另外,庚子之变,在给国家带来巨大灾难的同时,也意外的带来了一个积极的作用——这场大变中,极端守旧派和支持他们的亲贵,被清洗殆尽。于是,慈禧推行上述政策之时,阻力因之大减。
这——仔细想一想,也是很讽刺的。
到底该怎么评价慈禧一生之功过呢?
慈禧确实没能叫中国脱胎换骨,可是,关卓凡以为,如果不是穿越者,谁也没有这个能力——三千年的积弊,绝不可能在短短三十年中,便被彻底清除。中国太大了,惯性太大了,这艘巨轮的掉头,还需要更长的、几倍于三十年的时间。
但是,慈禧做了她能做的、该做的——在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在史无前例的大冲击中,维持了国土的基本完整和政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