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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你那徒儿明则说生不着相,如何破相,想必这一定是大师所教,那敢问大师,履尽红尘却仍不破相该如何是好?”
白眉苦笑:“施主这是在说老衲么?”
莫少英眉头挑了挑不说话,有时候不说话就等于默认。
白眉大师点头,小半晌又指向地面油灯,道:“施主请看,这摇曳灯光,到底是火光自己在动,还是因风而动?”
莫少英望了望摇曳不灭的灯火,不假思索地道:“火因风动,但若无灯火也就无风动之说,所以不是火动不是风动而是心动了。”
“阿弥陀佛,施主能有此言,可谓觉者。虽说红尘是因、破相为果,可若执着于果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因呢?
万物因因果果,本为人念,故此心不动则无因果,然而世人虽生有慧根却也会因此慧根终成慧障,本无‘红尘’一说却又因身边六贼,而执迷‘红尘’。
佛祖便以‘红尘’为始,教人便宜法门习那小乘佛法,以期大道可证!其实什么佛?老衲看来狗屎是佛,什么是破相,其实本无其相,为心执念耳。”
莫少英张大了嘴巴再次说不出话来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那就是和一个老和尚打禅机,试图用禅机说服对方,这实在是自讨苦吃啊!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刮子。
这句话的道理他当然也听懂了,但正因为听懂所以才无法反驳,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无法找出那个不对的点在哪里。
这使得他有些抓狂,不由摆了摆手道:“好好好,你是大师,你说什么都对,都对,那么小子还有另一个问题。”
“施主请讲。”
莫少英伸出拇指和食指搓了搓,眸色显得有些暧昧道:“那便是我答应了大师又有什么好处?”
这一句话直将莫少英的形象瞬间打回了原形,前后行径判若两人。
白眉连连摇头苦笑,接着便从蒲团下抽出两本泛黄的册子递于面前道:“老衲观施主眉宇间常有戾气隐现,应是曾受阴邪所侵之故,这本《金刚经》上的注释乃老衲平生心血,可助施主抚平心中戾气,另一本无名字册所记载的乃是本寺一门粗浅功夫,只可惜老衲不喜这书中字里行间所展露出现来的隐隐煞气,所以并未查阅注释,施主若是喜欢大可自行参悟。”
莫少英双眸一亮,一把接过两本书册后便迫不及待翻开无名字册匆匆一览,随即又重重合上,面色郑重道:“大师美意,小子拜领,不过大师所托一事,小子甚觉麻烦,不如大师这就带着明则与我一道去了吧。放心,但凡我五丈之内,那人绝不敢动你二人半分。”
这话说得过于自信,但转念一想,天子有求于他,若是他将这二人带在身旁,似乎还真不能将他二人如何。
这般想来满以为白眉会欣然应允,岂料这白眉和尚却坚持道:“此番劫难是福是祸尚且两说,施主好意老衲心领了,时候不早,本寺就不留施主歇息了便。”
莫少英并不理解这白眉和尚为何话语如此坚决,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多问,遂抱拳作揖道:“既如此,那大师珍重,至于所托之事,此处离洛阳仅有数里之遥,若是一旦有事,可先带明则去往洛阳将军府避难,届时自有人会接待你们。”
一段嘱咐,二人作别。
白眉和尚将莫少英送出庙门,可后者却兜了个圈子并没有离去,既然言语上劝不动这驴脾气的白眉随自己一道离开,那就唯有麻烦些动手了。
他不是说今夜有人会暗害他们么?那小爷我就等到黎明再走!
莫少英这人想到便做,可这刚回头不久却忽然瞧见眼前黑夜中陡然放亮,那夜幕还有一缕薄烟直透星空。
莫少英心中咯噔一声,随即以来时数倍之速飞纵腾跃急忙赶回,当他好不容易来到山顶寺前时却赫然瞧见那寺中四处已是熊熊大火弥漫,犹如夜间中一盏明炬!内中梵火流转不息,处处劫灰四溢,那断木黑梁正在火中不断吱声悲鸣!
莫少英怔怔望着一切,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是短短一个时辰内第三次沉默,这实在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了!
是什么人怀着什么目的烧庙?
是什么人能在自己刚走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内,就生出如此大的火?
又是什么人能瞒过自己的耳目一早就埋伏在庙中未曾离去?
天子!
是的,唯有天子的爪牙才能做到这些!也只有他有这个动机!
“哼!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庙中火光冲天,莫少英已面沉如水,他握紧了双拳就这般等着等着,等到大火烧到了天明却一直未等到哪怕半个人影的出现。
他紧紧捏了捏手中卷册,终究重重一叹,对着寺院废墟恭恭敬敬一拜,再拜,忽就收起了满腔愤慨,随着晨霭远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落花似有意 一()
万城少帅府内。
孔护法在堂上居高临下地喝问着,一张脸显得阴晴不定,时而红似猪血,时而又青如铁面,而他喝问的对象赫然是慕容恪的义女慕容青!
谁都知道慕容青在天星军中的地位,也都知道她乃是少帅莫少英的人,所以这孔护法孔鹤能公然指摘她的不是,不仅是和少帅对着干,还当众打了慕容恪的脸面。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显然他已抓住了什么把柄,能让慕容恪并不怪罪的把柄。
“廉贞使!你身为星公义女,应当向着星公大人,可你放任那莫少英离去多日,为何久久隐瞒不报!”
堂下青青还没有从吃惊中回过味来,她本以为孔鹤召集人是要商量什么军机要事,谁曾想等人到齐后,他居然劈头盖脸就扣了一顶“吃里扒外”的帽子下来。
自己怎么可能背着义父帮外人?莫少英又怎么是外人!你孔鹤这句话非但挑拨离间,更是句句诛心,而你又凭什么质问我!
青青觉得实在窝火,但再气也不能当众撕破脸皮,于是,她双手环胸,冷冷道:“不知道!少帅又不是一条狗,我也不是狗链子。”
孔护法一听,眸中精光突地暴涨又猛地一收,似笑非笑地道:“好一个不知道,想不到事到如今你竟还强作狡辩。
星公大人临行前将此间大任托付于我,望我能攻占洛阳,越过函谷关与大人合兵一处!可现在攻占洛阳受阻,说不定就是那莫少英将军情暗通于人,你如此瞒报可知已坏了本护法的大事?坏了本护法大事便要坏了星公的大事!”
少帅与孔鹤不和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但之前两方都保持着克制并没有像今天这般公然引战,很显然,孔护法定是想趁莫少英,在军中做些什么?
堂下两旁的将领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在这个都该保持沉默,而初一与杨德山二人自然是一脸的不服,但他们不担心,因为他们知道就算借孔鹤一百个胆子,都不敢真做点什么出来!
那堂下青青也知道这点,眉头一扬,反问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孔护法攻占洛阳又与少帅有何关系?少帅那时于我形影不离,哪里有空闲去传递军情?要本姑娘说孔护法是督军不利,思虑不周才让守城的慕容公子钻了空子,现在你这般事后说辞不过是想推卸责任罢了。”
孔护法寒声道:“你再说一遍!”
“哼!”
青青冷哼,这声冷哼过后,早已从最初的震惊和怒意中恢复了过来,很显然,这孔鹤既然存心找茬儿,难道任由他骑在头上拉屎么?
当然不能!
于是,青青身上的气势顿时就凌厉了许多:“孔鹤你听好了,少帅与此事毫无干系,你不过是狭私报复!”
孔护法不说话了,仿佛是被青青的气势所摄,但人包括青青都知道,这只是暴雨前的宁静。
果然,随后就见他缓缓地从袖口中取出一封信件,语气放得奇慢、奇稳道:“廉贞使,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青青当然认得,她一眼就瞧清这封信件乃是天星军所属的情报网从洛阳刺探回来的“军情信件”!
其中的翔实做不得假,因为这些大大小小的军情,事后都是要交由义父亲自抽阅的,军中谁人敢欺瞒义父?
而如今少帅大权旁落,这些军情自然交由孔鹤处理,但是这些军情又怎会和少帅扯上关系?
难道他真的去找那个昭阳郡主了?
青青身子险些一软,有些说不出来话来。
她不是没有听过少帅与那昭阳郡主叶千雪的种种传闻,若少帅去找她实在是最为合情合理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他既然都去找她了,那我,我现在还有立场为他在这里辩护!
青青咬着下唇,突然觉着自己的脸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而过了今天,她堂堂星公的义女就要被人当成笑话了!
孔护法望着青青这副略微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居然露出了怜悯之色。
只是这丝怜悯看起来有些得意,就好像一个富人怜悯着一个穷人,一个聪明人怜悯着一个蠢货,一个冷血之人怜悯着多情之人才会出现的眼神。
是的,这种眼神带着些矜持,带着些优越,带着些鄙夷,仿佛高高在上站在云端怜悯着世人。
孔护法很清楚,女人一旦动了情,那几乎就是个蠢货,而要击垮一个动情的女人,最好的法子就是从内心击垮!
于是孔护法迫不及待地大手一挥,悠悠道:“来人,替本护法将这上面的密报读给廉贞使听听,省得说我狭私报复。”
于是信封被人拆开,那生硬的语气就像一颗颗石头不断击打着青青的心房。
“十二日前,少帅出现在洛阳城将军府内,与敌军主帅叶千雪秘密会晤。”
“八日前,少帅与敌主帅叶千雪再次会晤洛阳郊外长亭。”
“三日前,少帅与敌主帅叶千雪同去白云山内的白云寺,之后放火烧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