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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仲卿甚至可以从嘈杂的空中听到他们临死的惨呼和惊叫。
是的,这就是战争!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去死,各种不重样的死亡就在这段城墙上来来回回的上演!
卢文恭看着云梯倒下松了口气,这才转过身来,拍了拍莫仲卿的肩膀,缓缓地道:“小伙子,你是个善人!是少侠,也谢谢你违抗郡主的命令从敌营救回了老朽,但这段城头不需要心慈手软的少侠,需要的冷酷无情,能将刀子捅进对方心窝子的士兵!”
莫仲卿没有反驳,他知道卢文恭并没有说错!
之前他潜入天星军前营,便是出于善意才改变主意救了卢文恭等人,但也因救了他们,而死去了更多前来接应的将士。
但这并不能说明莫仲卿就是在害人,他的初衷是好的。
莫仲卿之前也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军事训练,若撇开他云踪山弟子的身份和一颗滚烫的侠义心外,那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无论是谁在杀人前都会迟疑,会受到良心的拷问,更何况他还是要立志成为一个救济他人的侠客呢?
莫仲卿也远没有做好从一名“侠客”上升到“国家英雄”的程度。
但这并不妨碍他作出选择。
他已坚定的迈步,一路躲避着流矢追上了卢文恭。
卢文恭诧异的扭头,望了一眼道:“怎么,你想通了?”
莫仲卿明确地摇了摇头:“还没有,但这并不妨碍我保护你。”
“你想保护老朽?”
“嗯!”
莫仲卿望了一眼满目疮痍的洛阳城内,只是简简单单地答道:“卢公是好人,而我的剑保护好人!”
卢文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战场上的形式也不允许他这么做,也许在战后自己该和这位年轻人好好谈谈,但绝不是现在!
卢文恭将他编入自己这支队伍之中。
而这一支百人的队伍在所负责的区域城头上来回奔命,他们的任务便是堵住自己区域城头上,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防守“漏洞”。
而像卢文恭这支“救火队”般的百人小队在城头虽然还有另外几支,但像方才这种让对方架起云梯,又顺利登上城头的危境,其实已在城头各处争相上演。
……
初一铁青脸看着飞火连天的城头,听着身边来回奔走的传讯官传递着各式各样的消息。
虽然他们的兵力优势极大,但要短时间内攻破城墙却不简单。这让一向沉稳的他不禁有些心急。
要知道少帅还在那冰罩之中生死未卜呢,若是少帅不幸败了被那女人擒获,那对于天星军来说不啻于一场噩梦。
“报——!南城大门被我军攻城车撞破,但其内通道早已被敌军用巨石堵死!短时间内无法清理。”
初一面上青气一闪:“那东西两面的情况呢?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传来城破的消息?”
“敌军抵抗顽强,何副将和唐副还未传来捷报!”
“‘井阑’已经搭好了几台?”
“四台!其他尚在组装检验之中。”
“不等了,传我军令,上井阑阵列!”
……
“哚!”
莫仲卿一剑削断了靠在城头的一截云梯,这截靠在城墙上的云梯斜斜一歪,却并没有就此倒下。
攀在梯间的天星军士卒心中稍稍一宽,哪知莫仲卿忽然凌空一跃竟只身翻出了城外,以一记漂亮的回旋踢狠狠地瞪在了云梯之上,就在身子将落未落之际又双手抓住城墙箭垛翻了回来。
那云梯“吱呀”一声怪响,便在城墙上擦出一道弧线,斜斜地侧倒了下去。
“干得漂亮!”
卢文恭一拍莫仲卿的肩膀以示嘉许,身旁士卒也均都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他们都知道以莫仲卿这等身手和修为,若真要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实在再简单不过。
忽然,一根流矢击中了一名笑着望着他的士卒,这名士卒倒地的同时仍瞪着眼睛露着惊异之色。
人看着他脖颈的箭矢也都显得不可思议——这根箭矢居然是弩箭,而瞧它弩尖的角度居然是平射过来!
要知道这里可是洛阳七丈高的城头,弩箭怎么平射?
不要开玩笑了好么,难道对方都是那群昆仑派的剑侠会飞在空中么?
所以有经验的士卒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可能。
“是攻城井阑!都找箭垛石墙掩护!”
卢文恭把这个共同的答案喊了出来后,便一把将莫仲卿拉过,双双躲在一处城墙之后。
莫仲卿刚想侧头去瞄一眼那‘井阑’的样子,却不料一根弩箭无巧不巧地击中了他面前的箭垛石砖,那崩飞的石屑瞬间就洒了他一脸。
毫无疑问,若是没有这城头箭垛替他挡着,莫仲卿相信这支弩箭会轻而易举的洞穿自己的脑袋。
而这种穿透力极强的弩箭显然犹如雨点般砸在了各处箭垛外城墙上,掀起了一片犹石粉组成的“白雾”。
众人只能龟缩在墙内不敢稍有露头还击。
待得攻击渐息,卢文恭趁着对方攻击间隔之际,猛然吼道:
“兔崽子们,都他妈给我起来射它娘的,看见那丑东西了么,点燃它,点燃它!”
说着,卢文恭率先抓过一旁空置的劲弩,猛地起身就是一顿回射。
而此刻反应过来的士卒也都纷纷倚着城墙箭垛进行反攻,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因为对方的“井阑”实在太多了。
朦胧的夜月中,透着飞来飞去的火箭隐约可见三十丈之外有一排身高八丈,形似木塔的井阑。
井阑上刷着清一色绿漆,经月光这么一照,全身泛着惨碧色的光泽,仿佛一座座行走的巨兽忽然加入了战场。
而每座井阑至井阑之间大约隔着三四丈的距离,粗略估计,竟有二十三座之多。
其中四台井阑上的‘武装’更为齐整,而最为显眼的是一块比井阑自身还高三丈的长条木板,木板四边用铁皮包着边。
不用问,这木板在移动中可以用作“格挡”,若接近城墙一段距离便能用来桥接城头,进行空中攻城。
而此时木板之后一个三平方米的台子上占满了弩手,其下第二层也沾满了随时待命的弩手,只要上层有一空缺就立马补上。
莫仲卿看着这些井阑不禁嘴角有些发干,他知道真正的险境刚刚开始。
第一百七十七 章 三军震城池 八()
青灰色的井阑在皓月下泛着青一色的冷光,它们的底盘四周正围着无数天星军士卒。
这些士卒手中并不曾持有兵刃,而是在初春的季节光着膀子,齐齐用双手推着井阑前进。从他们双臂鼓起的肌肉和井阑行进的速度来看,每一座井阑的分量必定极为沉重。
而每一座井阑的内部似乎还有一个驱动机栝。这些不知原理的机栝仿佛能将士卒们的推力无限扩大。
所以井阑看起来尽管行动缓慢,但是却很稳,每一份每一秒都在一往无前!
咔哒…咔哒……
每一座井阑的齿轮机栝声响彻在战场上,这在嘈杂惨烈的声响中显得独树一帜,仿佛攻城的巨兽正迈着沉重的步子;又仿佛是踏着某种奇异的节拍,吹响着攻城的战歌。
而初一仿佛是要刻意扩大这股气势,只见他一声令下就见一直静默的数十台‘战鼓台’齐齐发声!
咔哒…咚!咔哒…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越发响亮,仿佛万雷齐响,城下万人霎时激昂。
初一不为所动地望着前方城头方向一眼,趁此气势又迅速投入了一支四千人的方阵,随后他却是朝身后看了看。
而此刻身在前沿的士卒收到战鼓的鼓舞,一扫之前的颓废,仿佛体力也随之恢复了几分。
很快,那一支新加入的四千人方阵,便分作数股人流抬着十架云梯,穿过缓缓推进的井阑,犹如长蛇一般游向了城墙,而供它畅游的“大海”便是密压压的人群。
“该死,他们!咳…咳…”
卢文恭死死盯住城下的井阑,忽然咳出声,显见这一心急之下,旧疾又将发作。
莫仲卿面色一变,道:“卢统领!”
卢文恭强忍着咳下去的冲动,摆了摆手,也没有瞧身后众守军士卒的表情,因为那一定不好看。
他知道经过前半夜的攻坚,这面城墙上还能战斗的不足三千人。
更糟糕的是若这三千人若全部战死便绝了后援,可对方至少还有两个方阵在压阵。
敌我悬殊!
卢文恭心里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下意识地已想到了一种最坏的可能。
“小伙子,老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卢文恭的声音奇异而低沉。
“莫仲卿。”
“好,你记住……若”
莫仲卿没等他说完,突然截口道:“卢统领您安心,我那朋友修为高绝,郡主的计策也极为巧妙,所以我们没可能会败!”
莫仲卿这话多少有些鼓舞的成分,心中也极有信心,而他不知道的是董昭怡已被莫少英击败了。
攻城在持续,战火在飞扬。
成片的阴霾笼罩在每一名洛阳守军的心头,那连绵的擂鼓声和一连排井阑所造成的压迫感,在每一名士卒的心中持续不断地发酵。
虽然大家都将火箭不遗余力地倾泻在这些庞然大物上,可令人沮丧的是,那每根火箭只能杀伤立在上面的弩手,可随后就被立马填补了空缺。
寥寥几只能钉入井阑上的火箭,却成了它身上的“装饰”,反将井阑巨大的体型承托得无比狰狞。
而唯一能阻止甚至摧毁井阑的是城头那数十架“攻城弩”。莫仲卿曾在崇明岛一役中的那些战船上见过这等大杀器。
它们每一支弩箭都需要两个成年男子去合力搬运,一架攻城弩从装填到射击需要数名士卒来配合完成,其杀伤力也的确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