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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然久久不能回神。
“娘娘……”身后的丫鬟低低提醒道,“皇上已经走了。”
“知道了。”林之婳淡淡应了句,“回宫去吧。”
本以为众妃叩拜皇后的仪式中,她可以再见他一眼。可叩拜仪式却延后了。她刻意打听过,皇上每次从勤政殿回到东华宫,必定经过这条路。她今日在这里等了许久,果真见到了他,可他却根本没发现她。
距离上次见他已经数月。她一场病到现在,早就成为整个后宫的笑柄。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见他一面。她过去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日,为了能看丈夫一眼,须这样苦等久候。
这日苦等着皇上的却不止她一个。御撵还未到东华宫,就有太后的轿子守在半路上。
“皇帝不肯去慈毓宫见哀家,只能由哀家来这里见你了。”太后的声音冷冷的。
纳兰徵走下御撵,瞧了眼四周围的不少宫人,“母后这般,倒是朕不孝了。”他神色寡淡,语间喜怒不辨,仿佛没有任何情绪一般。“既然母后有事与朕说,朕生为人子,哪里有不听的道理?”
二人进到殿中,屏退了周边伺候的人。太后这才道:“皇帝事物繁忙,哀家本也不想过多纠缠。顾殷殷是皇帝那时亲封的郡主,皇帝不喜欢她,也没甚要紧,可是那丫头也没做错什么,对你一片痴心,是个好姑娘,您为何无故把她软禁起来?”
纳兰徵眸中闪过几分惊讶。原以为太后是因知道顾殷殷对他泄露了那件事,所以才要找他。没想到她到现在,还把顾殷殷当成什么好人。
“母后礼佛多年,没想到人也迟钝了,”他薄唇勾起笑意,带着几分讽刺,顿了顿,又道:“母后既然能查到顾殷殷是朕下旨关在了兰心殿,怎么就没查到朕为何要关她?”
这话说的,没一分尊敬的意思。太后脸色几分难看,皱眉道:“多半是殷殷想进宫,你又不肯允之顾。她性子执着,恐怕是说了什么话让你不悦。难道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眸中闪过无数复杂的光芒,最后化为沉静,却答非所问道:“母后可知,当年你长住栖隐寺时,父皇曾多次掩下众人耳目,独住凤宸宫?”
太后微微一愣,片刻之后道:“陈年旧事,有什么好提的。”
纳兰徵声音凉凉的,带着几分落寞,“母后说的是。如今父皇都已经驾崩九年了,生前的种种遗憾,永远弥补不了,多有又有何益?”
昭文帝一生政绩颇著,可他自幼陪伴在昭文帝左右,亲眼目睹了他掩盖在盛世明君之后的许多无奈与挣扎。帝王心中若是有情,受折磨的不止是那女子,更是他自己。很多事情他过去或许不懂,可自从自己也踏入这个深渊之后,他回忆过去,终于晓得父皇那些独自掩埋的心迹。
只是,父皇为人,终究还是软和了些,为了维持一个全局的和谐和安定,只能自己去牺牲。若换做是他,他定不会如此。
纳兰徵沉默半晌,殿中不知何时已经昏暗下来。外头守着的宫人也不敢进殿掌灯,只在外头点了数只宫灯。
心思一下子飞到沈天玑身上,想到她大约早就行了,便已不愿多谈,只淡淡道:“朕不会放了顾殷殷,但也不会杀了她。母后何不去查查,顾殷殷是因何被朕关押,待查到了再来与朕说话吧。”顿了顿,又道:“只希望,到时候母后不会要求朕立刻把她处死。”
说完这些,他大步离开,朝东华宫的寝殿走去。
却说沈天玑午歇,一觉睡到了天擦黑。方一起身,外头就有女子的声音,“皇后娘娘可醒了?”
沈天玑掀开纱帐,却见一个眉目颇端肃的宫装女子立在门口处,约摸四十左右,正是先时曾去沈府中教导过她礼仪的宛盈姑姑,也是东华宫的掌事宫女。
“原来是宛盈姑姑。”沈天玑微笑道,“几日不见姑姑了,可想得紧呢。”
“皇后娘娘此语真是折煞奴婢了。”
沈天玑摇摇头,“姑姑风仪非凡,本宫在府里时就极喜欢的。只是苦于礼数当前,才不敢与姑姑深谈。”
“能去沈府里伺候娘娘今日,是奴婢的福气。”
沈天玑朝她伸出手,宛盈便上前来给伺候她起身。
“宛盈姑姑是东华宫的老人,侍奉过两代君主,也算得上是看着皇上长大的。说起来也算得上是本宫的长辈了。本宫对宫中事物还不熟悉,日后要多倚仗姑姑的照顾了。”
宛盈微微笑道:“娘娘说笑了,奴婢身为宫女,伺候皇后娘娘本是天经地义的。况且,皇上也早有谕旨,让宛盈好生伺候娘娘。”
二人又说了几句,沈天玑只觉得这宛盈的确是言谈举止端雅谨淑,不愧是东华宫的掌事宫女。在御前做事的,总比旁人来得更加严肃懂规矩一些。忽然想到成亲前日所见的另外一位宫女,沈天玑问道:“东华宫中,是不是有个□□兰的?”
宛盈神情纹丝不动,只敛下眉目道:“春兰本是东华宫中的宫女,前几日因触犯龙颜,已经被发落了。”
沈天玑一顿,心中对纳兰徵的动作之快生出几分惊讶和佩服。他当真如先时所诺,尽力让她免于斗争。
“皇上还未归,皇后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宛盈就是。”
“哦。”她应了一声,饱饱的一觉让她现在精神很好,放眼瞧了下朱红色喜庆布置的大殿,她问道:“皇上,时常住在东华宫么?”
“是的。”
“那……”她拖了很久的尾音,这才轻声道:“皇上去别的宫里过夜多么?”
宛盈摇摇头,“皇上从未在别的宫里正经过夜过。”
她淡淡点了头,林氏曾经说过,皇帝未曾临幸过宫里别的嫔妃,可她只消想到苏云芷、林之婳等人的千娇百媚绝代风华,便不能相信这话。
第091章 宫闱旧事凭嗟叹()
那宛盈微微抬眼,瞧见沈天玑稍有黯然的神色,低眉道:“皇后娘娘本为天子正妻、六宫之主,又深得皇上宠爱,别些个嫔妃是断然越不过您去的。”
沈天玑微微一笑,沉默了一阵后道:“明日便是众妃去凤宸宫参拜的日子了吧?”
“是的,这本是昨日就该完成的仪式,皇上下旨延到了明日。”
想到这大半日的缠绵胶漆,她微微敛眉,掩过几分不自在,过了一会儿才抬头,对宛盈微笑道,“宛盈姑姑给本宫讲讲皇上小时候的事情吧。”
宛盈应了是,恭谨道:“皇上是嫡长子,出生不久就被立为皇太子,幼年时养在凤宸宫中。自从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去了栖隐寺之后,就送去了温贵妃……哦,也就是现在的顺温太妃处养育。先帝本有四子六女,旁的皇子公主都在各自母妃宫中抚养,除去刚出阁的熙华公主之外,都与皇上不甚亲厚。”
沈天玑回想起上元那日遇到熙华的情景,不禁笑道:“本宫与熙华公主也算有缘分。”
宛盈笑道,“可不是?熙华公主所嫁的,不正是皇后娘娘您的娘家么。”
沈天玑又道:“宛盈姑姑方才说四子,本宫却只知道裕郡王和宁郡王,还有一人是?”
“还有一位王爷,康郡王是当年珍妃所出,在昭武二年就因急症殁了。珍太妃因伤心过度,也故去了。”
沈天玑点点头,这才回忆起,在姑苏时祖父曾与她说过这回事儿。当初昭文帝骤然薨逝,虽说太子即位名正言顺,可是金灿灿的皇位最容易引人犯罪,那些野心勃勃的人,自然不会甘愿趋于人臣。这康郡王便是个有野心的。其中风波祖父并未详加细述,只告诉她说,初即位时皇上并未处置他,却在昭武二年动了手。
祖父当时笑着捋须,言道,为帝者就该如此冷厉狠心,若是留下了隐患,难免春风吹又生。
冷厉狠心……
想起他对自己温柔的笑意,她总觉得与这四个字太不搭。
宛盈语声平和,又续道:“宁郡王本是一宫女所出,后来那宫女被抬举做了答应,但命弱福薄,宁郡王还未懂事时就病故了。如今诸位王爷里,只有安亲王和裕郡王是顶事儿的,旁的都是些闲散王爷罢了。”
“安亲王,本宫有幸见过;这裕郡王,还从未见过呢。”
“明日娘娘便能见着了。裕郡王的母亲容妃与太后关系是极好的,容妃去得早,太后对裕郡王颇多照拂,皇后您也看见了,裕郡王的小世子时常在太后宫里养着,太后对小世子极疼爱,这就是其中的缘故了。”
忽然想起今日上午纳兰徵在慈毓宫中说的话,不禁问道:“皇上小时候,太后也是极疼爱的吧?”
宛盈眸光微微一闪,低头道:“太后生性淡泊,后来又去了栖隐寺长居,与皇上感情淡些也是自然的。好在先帝爷一直很看重皇上,常年放在身边教养,这可是别的皇子做梦也想不来的”
先帝再如何看重,再如何教养,也是为把他培养成继承江山肩负四海平定天下的接班人罢了,定是日日沉浸在国政军政当中,十几年来一分都不可懈怠。
这么多年来,他只怕从未有一日是真正轻松无忧的。难怪,养成这样一个冷漠刚硬的性子。
沈天玑眸光沉静,心头愈发觉得,这个男子过得实在幸苦。他说,他要让她一世欢乐无忧,可她,也同样希望他能轻松无忧。
过了一会儿,沈天玑又缓缓问道:“本宫曾听说,昭德年间皇子有数十人之多,到了先帝这一代,后妃数目也有不少,子息竟只得这区区四个。”
“是了,”宛盈道,“先帝爷勤于政事,后宫本就入得少。”顿了顿,又笑道:“到了当今皇上手上,却比先帝爷更要不重女色些。如今皇上已二十有四,还未有一个皇嗣降生,前朝后宫都急得很,独皇上自己分毫不见着急。过去奴婢还不明白,如今却知道,皇上这是单单等着娘娘进宫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