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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黑的药汤每日一大碗一大碗的喝下去,还真起了作用;容妆也觉得原本寒凉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也比寻常更有了精气神。
和乔钺的关系依然处在死气沉沉之中;乔钺还是多数召她侍寝;仿佛真的打定主意让她怀孕才算完。
容妆只是觉得,以现在的身份怀孕又能如何呢,孩子夹在二人之间;反而让她无法平静的看清前路,无法看清乔钺对她的态度,到底为她,还是孩子;这是她心里隐隐作痛的地方。
然而;在那以后,乔钺再也没让容妆留宿过宣裕殿。
容妆回忆起二人在红妆阁发生矛盾以后;第一次去宣裕殿;夜深以后,乔钺让她离开……
那一刻,容妆的心顿时一沉,但很快反应过来,慌乱的穿起衣服,借着烛火的关芒,掩藏起内心的落寂,跌跌撞撞回了红妆阁。
那一晚容妆近乎彻夜难眠,以清笛润心,以清酒暖身,洗尽铅华,素颜远望,漆黑的夜色如那人的眼眸,深邃无边,也似心底的哀凉,一点一点的沁入心脾,折磨人辗转反侧,一直沉沉到如今。
今日又是个阴雨的天,容妆站在廊下里,清风袭过梨花树,白瓣落了满地,清香阵阵,有宫人拿着笤帚一下一下缓缓扫着,容妆让她停下,将人打发走,自己独观。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容妆是喜欢梨花清雅的,咏颂梨花的诗词看过不少,这首尤为喜欢,恰恰也那么巧,很符合她此刻的处境和心境。
容妆怅然一叹,脑海里那抹墨色就好似挥之不去一般,占据了她整个神思。
抬目望天,昏暗无光,远处朦胧氤氲成苍白一片,大抵是雨水倾泻而生的寒雾,有雷声轰隆隆由远渐近,每一声都仿佛击打在心上,生出一片恐惧和惊颤。
容妆怕黑,怕雷……
恰恰此刻,天际突然一声霹雳惊雷,响彻了四方,容妆身体一哆嗦,忙就转身跑回阁里,嘭的一声重重把门关严,身体靠在门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长久以来积聚的痛楚,被这一声响彻九霄的雷声激起了,抑或许是太过惊惧,到底还是哭了出来。
没有人,不用怕。
她靠在阁门里,一双素手紧紧攥成拳头,却无力的垂在身侧,那一声声嘶泣仿佛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越发的浓重。
半晌,大抵精疲力尽了,而天色也越发的昏暗,阁里模模糊糊的只能看个轮廓,容妆颤颤巍巍的走到桌边砰然摔坐在凳子上。
泛红的双眼含着泪滴,趴在桌子上,是无声低泣。
***
宣宸殿里,乔钺本在查看边关传来的军情折子,被窗外雷声一惊,心里便猛然一动,拿着折子的手便不由一紧,脸上渐渐覆上忧虑的神色。
她怕雷,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感受。
乔钺眉头一蹙,突然扔下手里物件,起身就大步走到雕花窗边儿,顺着半开的窗子,抬眸望向天际,豆大的雨珠哗哗而落,沿着高檐顺流而下。
窗外汉白玉的地面潋滟一片,泛着白泽的水花儿,乔钺的目光渐渐悠远而空洞,深邃的瞳孔仿佛潜藏着无尽情绪无处言说,只能留存在心底默默的冷暖自知。
神思渐渐悠远,仿佛回忆起五年前,那个少女站在青石桥头,整个人被雪色沾染,霜雪落满青丝,鲜明而活跃,那一眼,就已深刻。
五年的时光流逝里,改变太多东西,星霜露转,一切不复,但他从未想过,她会如此对他,所以在那些真切确凿的事实面前,他对她的信任,一瞬崩塌,可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再恼再怒,爱还是爱,所以此刻,他的心是慌乱的,‘她怕雷’这三个字一直不断地回响在脑海里,不断地,令他心绪烦乱,却驱之不散。
可那份身为帝王的傲然,不允许他低头,所以乔钺唤来阿萦,命令阿萦去了红妆阁,陪她。
说到底,放不下,无法坐视不理。
***
几日后,封铭替乔钺之名送颐贤太妃灵柩归乡,而后又守灵足日,如今总算风尘仆仆的回归帝都,乔钺与和睦宫苑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席间许诣立在乔钺身侧,而阿萦则为乔钺添酒,封铭终究忍不住蹙眉问道:“皇上身边……怎么换了人,容妆去了哪里?”
乔钺闻言冷了眉目,瞧着封铭的神色也不禁多了一份寒意,许诣觑了一眼他,忙回封铭道:“容妆近日里入夏身子不适,已经少了出门。”
封铭亦暗窥乔钺一眼,似了然的点点头,端起一杯酒,饮下。
这时乔钺道:“阿萦,你去给封铭斟酒。”
乔钺执杯示意,兀自敬了封铭一杯,封铭忙起身而对,慌忙起身的瞬间恰恰碰撞了阿萦手中正拿着的酒壶,封铭以臂阻挡,酒壶翻转,稳稳落在他手掌中,封铭对着酒壶释然一笑,而后猛地一抬头,正撞上阿萦略带惊讶却笑弯了的晶亮眉眼,封铭微微失神,那般一动不动的盯着阿萦,阿萦不自然的低下了头,羞赧道:“多谢大人。”
封铭不止为异姓王,且兼任为禁军统领,担任帝都戍卫之责,掌帝都兵卫实权,而王爷实则只是虚衔,乔钺封他也只不过以显示厚待罢了。
朝中上下惯称他为‘大人’,而非王爷。
阿萦替他斟了一杯酒,姿态柔柔缦然,并浅笑道:“大人请用。”
阿萦说话间一直没有抬头,而后直接回了乔钺身边,只是封铭,盯着她的身影,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乔钺不是看不出,只是,乐见其成,随它去了。
第53章 谋害初生()
当日夜里;阿萦来到红妆阁陪伴容妆;容妆坐在临墙的桌案边,旁边铺陈开的是乔钺的字迹,那副写着诗经的宣纸,折痕深深;容妆右手攥着细笔,左手轻压着薄纸张;细细模仿着乔钺的笔迹;但到底多了一份秀气,而没有刚劲。
阿萦坐在桌角不远处,看着她的举动;细细柔柔的说着封铭之宴的事,容妆面色无波的静静聆听,素手不停旋动着。
夜深了,容妆把写了一沓的纸张尽数扔在一边;拿了两本书压着。
阿萦见她要起身;也便先站了起来,就要告辞离开。
容妆留她在红妆阁同宿;阿萦道是许诣腿脚的老毛病犯了;她要替着守夜,容妆也就没有多留,起身便送阿萦出门,然而阁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阿萦看了容妆一眼,忙先跑过去把阁门大开,见是守着红妆阁的宫人匆匆忙忙正跑过来,于是问道:“这么晚了这是怎么了?”
那宫人唤做小景子,是分配到红妆阁的宫人,许久了,他喘着粗气道:“妆姐姐,阿萦姐姐,夙玉宫出了事……”
容妆墨眉顿时一蹙,忙就疾步出了阁外,问道:“怎么了?快说!”
阿萦忙劝慰道:“姐姐你别急,小景子你还不快说!”
小景子道:“姐姐放心,贞贵妃娘娘没事,但是她宫里的一个近身侍奉的宫女死了。”
容妆的心微微平复,舒了一口气,但随后一想,此事害至性命,也绝非小事,便问道:“事情起因为何?皇上那边可知道了吗?”
“是被毒死的,皇上知道了,因着此事惊吓到了贵妃娘娘,动了胎气请了御医过去,如今阖宫都惊动了。”
容妆一听便耐不住了,很明显是有人终于动手了,蓄意要害容衿,于是便让小景子守着红妆阁,自己忙就往夙玉宫方向而去,阿萦进阁里忙拿了一盏灯笼,便追着容妆一同过去。
一路疾行,容妆一刻也不愿耽误,气喘吁吁的总算赶到了夙玉宫,夙玉宫里灯火通明,格外明亮,一进容衿寝殿便闻到一股子浓浓的药味。
容妆厌烦的蹙着眉,寝阁里聚集了很多人,都是来看容衿的。
当然容妆很明白,有人可能是真心,但大多都是来看容衿怎么痛苦、怎么难堪的。
容妆方进阁内不久,挨个给后宫各妃行礼,离她最近的是元旖,容妆想起那夜在千霁宫里的事,心下有些不自在,抬眸看向元旖,元旖也恰恰看向她,目光冷漠而高傲,隐隐还带着一丝怨恨。
容妆垂下眸,不愿意去面对她那样让人反感的目光,这时,乔钺身至,许诣腿脚毛病犯了,没跟在身边儿,只听小安子高声喊着‘皇上驾到’,寝阁里所有人依次跪地,乔钺一踏进殿内,尽数高呼‘参见皇上’。
那一袭墨色身影格外耀了容妆的眼眸,略过她身前,容妆微微抬眸,暗觑他的身影,不由自主。
乔钺淡漠令众人起身,端坐在正榻上,正对容衿寝床,众人起身,纷纷让开中间路,站到两边。
容衿忙起身下床,跪地道:“皇上。”
乔钺漠然示意拂晓扶起她,没有说话,拂晓扶着容衿重回床里,为她盖上锦被。
容妆抬头,在对上乔钺目光的一刹那,心猛地一跳,旋即暗自平复心绪,乔钺又将目光移向前方,而此刻元旖和苏令芜一左一右纷纷涌向他身边。
苏令芜还假惺惺的劝慰乔钺道:“皇上别担心,贵妃娘娘腹中的龙嗣有上天庇佑,一定没事……”
这一句话不待说完,却只见乔钺突然瞪向她,目光冷寒如霜而复杂,苏令芜因着一惊,话语便渐渐沉了声,消匿了去。
阁里突然就静了,苏令芜和众位嫔妃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唯有容妆心里恐惧惊颤,苏令芜的话无疑刺激了乔钺,她并非蓄意,这一点容妆知道,但令乔钺再次升腾怒气的后果却造成了。
叶羽铮不在,似乎是在小厨房守着熬药,抑或故意躲着,没有胆量见乔钺,总之不在阁里。
乔钺看向容妆,仿佛知道她心急难耐,没有让她过多寒暄,只冷冷道:“你去。”
“是。”容妆闻言,急忙就转身走向容衿床边,蹲在地上,容衿脸色微微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