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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过了江城大桥,进入江城市区,再驶入江城长途汽车站,叶宝富就感到了江城的繁华与热闹。跟着人流走出出站口,叶宝富根本弄不清哪是南北哪是东西,他目瞪口呆四下张望着南来北往的行人,特别是那些嘀嘀哒哒卷起阵阵灰尘的各式各样、特别是拖着两条辫子的汽车,既感到新奇又感到紧张,内心不停地慨叹,江城太大了,楼房太高了,马路太宽了,汽车太多了……
叶宝富还发现,江城人的衣服也特别体面好看,看看自己土得掉渣的穿戴,叶宝富感到十分自卑,心想,这怎么见人?摸摸口袋里仅有的十几块钱,看看不远处的车站商场,叶宝富犹豫起来。回去的车票费要三元五角,一天伙食费全部吃烧饼也得五角钱,住宿费一元五角,还要买一包二角九分钱的好烟,匡算起来就是五元七角九分钱。他想,如果不住旅馆,在车站蹲上一夜一元五角不就省下了吗?五毛钱烧饼吃三角五分不又省下一角五分了吗?想到这儿,叶宝富鼓足勇气走进了商场。叶宝富看了半天,终于看到有件白衬衫标价才三元八角钱,他让售货员拿下来。服务员说,是处理品很便宜,领子稍微有点不对称,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叶宝富拿在手上看了半天,根本看不出毛病,试了一试,虽说有点大,但还合身,于是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人是衣服马是鞍,叶宝富这白衬衫一穿,看上去精神了许多,走路说话顿然增添了不少自信,他想,虽然没有脱去农村人的土气,但多少能够进得了门见得了人了。
叶宝富弄不清东南西北,但他想到了人民警察。于是,他拿出小孙事先写好的地址,向警察问路。巧就巧在,这家农科院就在脚下这条路的延长线上,警察告诉他,只要朝南一直走下去,路的右边门楼很明显,四站路过后马上就能找着。叶宝富从未坐过公共汽车,他怕人家把他拉上乱跑,再一个坐车还得花钱,反正两条腿有使不完的劲,路再长还不在城里。叶宝富快步向南走去。已是中午时分,虽然肚子饿了,叶宝富不敢歇脚,刚巧看到路边有卖煎饼包油条的,他决定买一个填巴填巴肚子,可上前一问,他又犹豫了,乡下一只烧饼才一两粮票三分钱,这一个煎饼包油条竟然要二两粮票一毛钱,如果加鸡蛋还要加五分,这也贵得离谱儿了。叶宝富想了一想,问人家油条单卖不单卖,人家说可以,要买两根一起买,一两粮票八分钱。叶宝富边走边咬两根油条,虽说炸得有些老了,可吃起来挺香。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叶宝富终于看到了农科院不算气派的门楼。传达室的一位戴着眼镜头发苍白的老头,看了半天介绍信,把叶宝富上下打量了好一阵子,才让他下午上班的时候再来。他问老人家可不可以坐在传达室等候。老头说可以,识字的话那边的报纸可以看看。叶宝富并不喜欢看报纸,为了表示自己有些文化,还是拿起报夹,坐在一边的条椅上,认真看了起来。这是一叠又旧又黄的《参考消息》,苏联飞机侵入我国境内进行间谍和破坏活动被当场捕获的消息吸引了叶宝富注意,浏览一下再翻一遍,全是国际大事。叶宝富可能起得太早的缘故,眼皮竟然打起架来,不知哪来的一股困劲,坐在那儿竟然打起了呼噜,待老人叫唤他时,桌上那只破旧的小闹钟已经指向两点半,农科院人员已经上班。叶宝富按照老人的指点,上了二楼,找到科室,递上香烟,自报家门。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看了看介绍信,问了他叫什么,便从抽屉里将事先装好的牛皮纸信封交给他,还让他在一个本子上签个名字。叶宝富拿着信封还不走,中年人问他还有什么事。他问有没别的东西了。人家说没了。没了?居然这么简单。叶宝富想,就为这事就让自己来趟省城?对了,还有报社的一封信呢,如果也这么简单,那这趟差事也太那个便宜自己了。不过报社究竟在哪里,离这儿远不远他同样不清楚。他一看桌上有电话,于是惴惴地问刚才那位戴眼镜的同志,能否打个电话,那人没吭声呶嘴示意他自己打。在乡下,叶宝富没有打过一次电话,只见过大队部里的人摆弄过那个玩意儿,左手将喊话的东西往那个托架上一按,右手呼呼呼呼地摇过不停,然后就是大呼小叫讲上几句。当看到眼前的电话没有摇把只有数字转盘时,一下不知怎么下手了。戴眼镜的同志见他还不打,问他有无号码。叶宝富问什么号码。人家说没号码怎么打电话。叶宝富先是一愣,继而笑了,心想,怪道呢,我说信封上写那一串数字做什么呢,原来是电话号码。这时刚巧有个年轻人拨电话,手指一拔咔嚓咔嚓,然后就听到里边有人说话。那人用完,叶宝富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一听里边“呜……”地响,马上把电话按到上面架子上,然后看着信封上的数字,胡乱地拨弄起来。拨完号码,拿起一听,怪了,没人讲话,仍然是那个“呜……”的声音。他将刚才的动作重复一遍,拿起一听仍然还是那个“呜……”声。戴眼镜的同志摇摇头,说,小伙子,以前没用过拨号电话吧。一旁的年轻人“卟哧”一声笑了,说,没你那么拨电话的,打到今天下班也不会有人接的。叶宝富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说,以前乡下那个有摇把,这个还真不知怎么摆弄。小伙子说,你拨号时要把话筒拿起来,对,就那个,然后听到“呜……”声再拨,懂吗?叶宝富按照人家说的做,果然一拨就通了,不等人家开口,就大声叫起来,问人家是不是赵编辑。电话里的女同志问找谁,叶宝富说找赵济全,人家让等一会儿,隐隐约约听到咔嚓咔嚓和“呜……呜……”的声音后,便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叶宝富结结巴巴问对方是不是赵编辑,没想到那头接电话的人居然用东亭话跟他讲话,说他就是赵济全。叶宝富乐了,讲了几句,头上便沁满汗珠。放下电话,叶宝富千恩万谢,不好意思地退出房子,他刚出门就听到屋内传出开心的笑声。他知道人家在笑自己,这有什么,他想,不管怎么说今天又见识了新鲜玩意儿,学会了拨号打电话。
按照赵编辑的指点,叶宝富往北走,到了十字路口向东走去,果然走了不到十分钟,江城报社就到了。传达室门口,一个个子不高,体态稍胖约莫三十来岁的人,已经在此等候。叶宝富估计这人就是他要找的赵编辑,于是上前询问,果然应答是一口东亭话。
赵编辑说他是东亭人,师专毕业后先做老师,后调到东亭广播站工作,前些年调来江城报社。赵编辑人很和蔼,将叶宝富领到办公室,然后让叶宝富坐下憩憩,还倒了一杯开水。叶宝富十分拘谨,丢下信后说还要去办点事情。赵编辑说他也很忙,就不留叶宝富了。于是叶宝富匆匆离去。走出报社,叶宝富怕迷失方向,只好原路返回先前来的那条路,接着再返回长途汽车站。晚上,他只舍得用二两粮票六分钱买了两个馒头。胡乱吃下去之后,走到车站附近的一个小旅馆,一问食宿费,一个晚上最便宜也要两块钱。这也太贵了,两块钱都可以买条裤了穿了,他想,还不如到车站混上一夜,将就十个小时不就挺过去了。
回到厂里,小孙问叶宝富要往返车票和住宿发票报销。叶宝富说为了省钱在车站蹲了一夜。小孙说,这可不好办了,没有住宿发票连五毛钱补助都没法挂账。至此叶宝富才知道,有些钱是省不得的,自己受了苦不算,省了反而吃亏。好在小孙将这事告诉了孟科长,发笑之余孟科长让叶宝富买差不多五元钱吃的,然后将发票混在科里的加班费中报销。
转眼到了这年年底,叶宝富给赵月香又写了两封信。叶宝富终于拿到了几个月的薪水和几笔业务提成,将近一百元,这在农村苦干三年也挣不来,拿着钱他激动万分。破天荒,叶宝富给妈妈买了一块天蓝色的确良衣料,给赵月香买了一条鲜艳时髦的红色的化纤纱巾,还给大伯家中买了不少吃的用的。
叶宝富发了,他乐坏了,他要回家过年了,他要将家中那灌风漏雨的草房糊泥添草修缮修缮,让含辛茹苦的妈妈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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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命毋求第九章 风雪夜归人
第九章风雪夜归人
作者:赵培龙
这是旧历腊月二十九日傍晚,透过结满冰花的客舱窗户,隐约可见岸上缓缓移动银装素裹的房舍。从秦州开往东亭的最后一班客轮靠岸。叶宝富头戴黄色毡绒帽,棉袄上罩一件褪色的学生蓝青年装,肩上的尼龙绳将胸前背后两个帆布包紧紧系住,跟着乘客慢慢走出船舱。
舱外寒风呼号雪花飞舞,放眼望去到处白茫茫一片。地上的积雪虽说不太厚,但被人踩过的地方坚硬实滑举步维艰,叶宝富挪着步子到码头河沿打探有无去丁桥附近的小帮船,一连问了几个船家,得到的回答令其失望。叶宝富看看飘着雪花灰蒙蒙的天空,经验告诉他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如果照此下上一夜,明天早上将更难赶路。东亭县城到丁桥村只有十华里,先沿秦东河南下,再沿仙溪河向西,一个直角形,其间几乎没有弯子。晴好的天气,一般要走个把儿小时,像这般风雨交加的晚上,至少要走一个半小时甚至更长时间。想想家中孤身一人的老妈妈,想想日思夜想的月香姑娘,叶宝富浑身陡增力量,从秦州都回来了,家乡就在眼前还犹豫什么,他想,路再难走也要回家过年。
天渐渐黑了下来,已经亮灯的东亭县城很快被甩在了身后灰厚的雪幕之中。沿着高高的秦东河大堤,叶宝富深一脚浅一脚义无反顾地朝着家乡走去。树上的积雪不时从高处散落,风吹得枝桠呼呼作响,打着旋儿卷雪而来又携雪远去。雪的光亮使前途不算黑暗,高高低低的堤面坡道不难辨认,只是积雪覆盖后虚实难测,叶宝富已经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