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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兵不久就赶到了水面附近,举着火把四处搜寻。
为首的一人低声道:“分散搜寻,格杀勿论。”
其余士兵纷纷两人一队,各自散开。
两名士兵搜寻至水塘边缘,举着火把,陈铬从水底望上去,火光不断跳跃,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李弘与颜川如两道黑影一般轻|盈地越出|水面,将那两名秦兵从岸上拖下水来抹了脖子,全是一招毙命,对方甚至连任何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那不过是片刻的时间,两簇火把从他们手上落地,稳稳地扎在泥地里,火光跳了一下,仍旧在燃烧着。
血水从他们的颈部动脉喷涌而出,迅速染红了尸体附近的水域,然而夜色漆黑,倒看不出来。
然而,陈铬总觉得那些血液十分粘|稠,粘在了自己的脚上。他心中一面为李弘等人的杀人的行为寻找理由:秦赵交战,杀他们的敌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并且现在的情况算是正当防卫。但另一方面,毕竟他这一辈子只活了短暂的十七年,在一个文明时代,生命灿烂得如同那温室之中常开不败的桃花,从没见过血,甚至没什么人对他大声说话,今天的所见所闻在道德上的的确确很难认可。
躲过去就好了,方法千万个,杀人是最不理智的一种。
李弘与颜川二人十分默契,顷刻间就联手杀了十余人,陈铬与赵祺从水中将脑袋探出来,猛吐一口水,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料仍有两名秦兵受伤后仍在与李、颜二人周旋,见陈铬和赵祺两名弱不禁风的少年从水塘中爬起来,迎面飞扑而来想要拿做人质。
一支短箭破风而来,射穿其中一人的甲胄,直|插心脏。
而颜川的箭这时却已经射光,陈铬将赵祺推至一旁,上前与余下的最后一名士兵周旋。
秦国民风剽悍,士兵们受过严格的训练,出手果断狠辣。但陈铬反应迅速,出招拆招十分有章法,在他眼中,那秦兵的动作就像延时拍摄的慢镜头一样,因此稳稳当当地占了上风。
陈铬的表情很柔和,出招却非常果断,显然是常年练习的结果。那场景在挨得最近的赵祺看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陈铬打架,喜欢用腿及膝、肘关节,很少用他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双手。他躲过一次攻击,正闪至对方背后,得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借着当时的姿势用一个肘击砸中对方后心部位,差点将那名身高近一百九十厘米的秦兵推进水塘。
那人吐了一口血,显然是被打成内伤,他有瞬间的窒息,却挣扎着爬了起来,爆发出一种生死边缘的强大求生欲。
陈铬站定,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杀气,他的内心却诡异地没有波澜,因为他知道,对方杀不了他。可能过了一秒或两秒钟,陈铬回过神来,瞬间爆发,右腿猛一蹬地,迅速向前冲跃,右脚踏在他左膝上,借势腾空,聚力于膝关节,砸断了对方的锁骨,继而双手呈十字,锁住那名秦兵的脖颈。
天地静谧,陈铬感受到那名秦兵的心跳,就像擂鼓一般,感受到他太阳穴附近的青筋暴起,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他的七窍渐渐渗出|血来。
“他很痛苦”,陈铬心想,“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杀他呢?”
于是松开了双手,并没有办法真的杀了他,那名秦兵已经无力动弹,瘫倒在地。
李弘左右甩了甩匕首,一串血珠子从血槽中飞溅出来,钻入水塘中,带起一连串细密的气泡。他将匕首反握着递给陈铬,道:“杀了他,陈铬。”
陈铬没有接过匕首,摇头道:“他已经失去反抗能力了,我找不到杀他的理由。”
李弘:“他稍息片刻便可恢复,回营找来援兵,以我等之力决计无法与有备而来的秦兵抗衡,他们将屠戮我赵国儿郎,残杀无辜百姓。”
那名秦兵勉力睁开了肿|胀的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瞳透露着浓烈的恨意。
李弘:“他恨你,企图趁你不备,奋起一击要了你的命。拿着!”
李弘将匕首塞入陈铬手中,他的手上布满伤口十分粗糙,旧伤刚刚成为疤痕,新伤就结了血痂。
陈铬刚摸|到匕首,感觉刀身传来透骨的寒意,回头想对李弘说些什么。
李弘手上一紧,突然发力,握住他的手一刀刺穿了那秦兵的喉咙,血液喷溅,冰凉的匕首染上了热气。
划破皮肤,刺穿肌肉,切断喉管,插入骨骼之中,那一刹那的感觉如此恐怖!
陈铬既惊又怒,万籁俱寂中只有他的大喊:“李弘!你干什么?为什么杀他!”
李弘却未回答他,兀自将拿起陈铬的手,让他双手包裹着染血的匕首,而后自己捡起秦兵的长矛,头也不回,道:“带赵祺回营帐,川与我去了结剩下那五人。”
说罢与颜川一道向西北大营走去,两人渐行渐远,风声传来低语。
颜川:“何苦逼他下杀手,怪不忍落的。”
李弘:“乱世之中,人命尽如鸿毛,终须学着去……”
颜川:“你待他与旁人不同。”
李弘:“勿要多言。”
颜川:“哦?”
陈铬将匕首上的血擦干净,又将现场处理了一下,主要是把秦兵的尸体丢进似乎是澡泽的泥淖中,见那些尸体仍浮在泥上,便跳上去踩了几回,终于掩盖掉所有痕迹。
于是便一面无声地掉着眼泪,一面带被冻得发抖的赵祺往回走,感觉赵祺抖得十分厉害,也不知道到底是受冻了,还是被陈铬的一系列行为闹得毛骨悚然。
陈铬与赵祺十分顺利地回到了营帐中,李弘那边将余下的五名秦兵全数暗杀,一把火烧了整个营帐,本来想要再深入那西北大营,但见那地方防御严密,天色将明,两人无法,只得分道扬镳,李弘独自转身回营。
第二日,秦军发现有一处营帐被烧,其中仅有五具尸体,另外十五人不知所踪,而各处的守卫均道自己夜间严密看守,绝不可能有人私自出逃。
一名百将到各处威胁恫吓了一番,竟然不了了之了。
陈铬:“他不是这里的老大,你……”
他不大敢看李弘,猛然抬头一看,只见他瞪大了眼睛竖着呆毛在看自己,只得硬着头皮问:“你……觉得呢?”
李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呆愣愣地,好像没听见陈铬的话。
陈铬担心李弘生气了,不敢再招惹他,那名百将走后,各个什长、伍长又轮番将自己管辖的俘虏们整治了一番。
及至下午,那百将心不在焉地指挥各营的俘虏调换区域,陈铬、李弘与赵祺被换到了地下矿洞里,任务变成了用金属矿镐挖掘硫铁矿,陈铬观察了一阵,发现许多硫磺裸|露在外,不少地方喷出极细的丝丝刺鼻气体,像是瓦斯的味道。
咕噜噜一阵响,李弘肚子饿了,终于回过神来。
陈铬一直十分殷勤地忙前忙后,一个人承担了三个人的作业,赵祺手肘被那金雁啄伤,包扎着污秽的破布,伤口已经化脓感染,流出不少暗红的血水。
陈铬见李弘脸色阴转多云,才试探性地开了口:“我特别担心你们,昨晚上的时候,因为那种怪物,我……我想你们不太了解。”
李弘看向他,似乎没有非常生气,他继续说:“从前在我们那里,很多人像那金雁一样,整个人都变成了腐而不死的怪物,那是不受控制的。我们损失了数以亿计的人口,最终以为自己能够掌控它们——实际上,并没有。或许你不相信,但我真的没有骗你。”
“我信你。”
李弘说得毫无犹疑。
陈铬仿佛受到了鼓励:“首先,我要承认我的错误,我没有服从你的安排,造成了之后的误会,浪费了大家的时间和精力,差点伤到颜川,我必须向你们道歉。虽然我们之间存在意见的分歧,但……还是感谢你们救了我。”
李弘愣了愣,点点头,又摇摇头,脸色由阴转多云。
陈铬接着说:“我想秦国的计划大概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听明白:第一,他们得到了病毒,先在动物身上试验,一种金色的大雁感染了它,却不知道为什么只被感染一半,于是有人可以控制它们,这给了他们利用病毒的可能性。第二,他们计划在人的身上实验,不能在自己人身上,也不能在秦国国内,以免造成难以控制的局面。两国边界经常交战,容易找到俘虏与流民,便于掩饰。第三,能够控制金雁的人,才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西北大营是他们的住所、实验室,以及丧尸集中营。”
李弘点点头,显是十分赞同:“但‘他们’与秦兵恐怕并不亲密,昨夜之事处置得十分草率,这不合常理。秦人素来不善使鬼蜮伎俩,恐怕是从哪里请来的方士异人,双方合作不久,相互猜忌,‘他们’丢了一只金雁,秦人丢了二十人。”
李弘说着,又愣愣的看向陈铬,陈铬被他看得后背发毛,问:“你……你别老是盯着我看呀,我已经道歉了。”
李弘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古怪,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抱歉。”
“啊?”
李弘苦笑着摇摇头,表示不提也罢。
陈铬十分高兴,总算被原谅了:“睡一觉我都忘啦,你不生气就好。”
忙碌了一天,秦兵没给俘虏吃饭,也没有让他们停止劳作。只是接近傍晚,天地间阴阳相交,底下矿洞内光线太过昏暗,但由于空气污浊,不宜点火,故而陈铬等人又被几个秦兵抽着鞭子赶到了地面上。
陈铬自从发觉自己身体的“特殊”之处,便对受伤或疼痛不那么大惊小怪了,他总是走在最后挡鞭子。李弘转头,只望得见他一双小狗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憋着眼泪,没头没脑地傻笑。
夕阳烧红了半边天,晚霞是金边勾勒着赤红的云彩。
一行人在水边清洗挖掘工具,赵祺的身体疯狂地颤抖,矿镐好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