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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很普通,没有聪明才智,没有远见卓识,他能看到的只有眼前这一亩三分地,每天兢兢业业,为一些平安根本不在意的事情操碎了心……可这样一个人,也有他的闪光之处。
每个人活在世界上,都有他的用处。平安又想到了这句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接过了有泰手里的铜板,“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回头让他给我弄一块肉,咱们晚上自己烤着吃。”
“还是不要了!”有泰脸色发白。四个红薯就一百文,一块肉要多少钱啊?
平安见状,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有了响动声,似乎是有人过来取水了。平安和有泰并没有在意,因为他们只负责烧火,取水的另有他人。但是那边很快就喧闹起来,而且动静越来越大。
“怎么回事?”平安跟有泰面面相觑,有泰转头看了一眼烧得正旺的灶,“要出去看看吗?”
平安皱眉,“不太好吧?”宫里最要紧的就是少看少听少知道,然后就安全了。况且在混堂司,还能有什么大事?
“可是闹得很厉害。”有泰说。
平安侧耳听了听,也觉得动静越来越大。毕竟是在混堂司,万一真的闹大了,也不大好看。想了想,便点头道,“那就去看看。”
两人出了门,沿着廊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那边是给主子们烧水的地方。不过说是主子,但也不过是低位嫔妃们合用的锅炉。真正在宫里有地位的贵人们,是有自己专门的取水处的,伺候的人都得小心着,不会发生争执。
快要走到地方时,平安就已经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既然这边能听见,平安索性站住了脚,不再继续往前。
有泰转头疑惑的看着他,“咱们不过去吗?”
“先听听情况。”平安道。帮忙也要看值不值得帮,能不能够帮,盲目的跑过去加入,只不过是多了个添菜的。
有泰点点头。两人站在回廊里听了一会儿,便将事情听得差不离了。
原来还是宫妃争宠这回事。
好像是一位美人宫里先要了热水,结果另一位才人也来了,还非要先提走美人的热水。这下可就惹恼了先来的人。且不说美人位分在才人之上,就是论先来后到,也没有让人的道理。
结果才人宫里的人也有道理:我们小主今夜刚刚侍寝,自然要沐浴一番。主子伺候皇上辛苦,难不成用热水还要等着?
其实能等多久?打一桶水的功夫罢了。但是平安已经听出来了,两方的目的显然都不在这桶水上面。
无非是才人得了宠,想要将美人踩下去罢了。宫人的态度,就代表了主子的态度,哪怕这只是两个粗使宫女。下人如此张扬跋扈,想来那位才人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平安本来不愿意插手这样的是非。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争执一番也就罢了。
谁知就在这时候,那边竟然动起手来了。今夜下着大雨,院子里都积了水,也不知是哪一个倒霉,被人直接推进了水里,浑身都打湿了。这倒霉的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自然也要动手。其他人反应过来,自然要把人拉开,结果卷进去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然后最要命的来了,不知道是谁忙乱之中打翻了那桶热水。那可是滚烫的热水,要提回去宫里兑冷水才能用的!就这么打翻,正好泼在了另一个人身上,然后尖锐的惨叫声就响起来了。
众人这才意识到场面失控,连忙都闪开来,只留下那个被烫着的倒霉鬼在地上打滚。
刚刚抬腿准备过去拉架的平安:“……”这世界变化太快,他刚刚有点儿没看清。
不过眼看那边的人已经冷静下来了,接下来自然是处理残局,他们去不去都没所谓。平安便拉拉有泰,“算了,我们回去吧。”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平安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毕竟事情跟自己没有关系。
转天倒是听说,烫伤的倒霉鬼是才人宫里的,临走前还扬言要大家都好看。不过混堂司的人八卦了一阵儿,也就抛诸脑后了。一样都是在宫里伺候人,难道跟着才人的粗使宫女,就比混堂司烧水的高贵多少了?
结果过了两日,平安和有泰却被何太监给叫了去,问清两人是那一夜当差的之后,便让他们跟着自己走。
“这是要做什么去?”平安问。
何太监瞥了他一眼,“杨才人宫里的宫女在这里受了伤,告到了陛下跟前,陛下让内侍省来查此事。你们既然那夜当值,也听见了动静,自然有人要问话。”
平安眉头皱了皱。
说起这内侍省,他屁股上的伤明明好了,却似乎还隐隐作痛。平安总算知道宫里为什么这么多刑罚了。为了震慑。即便你能熬过去,以后再想起这件事来,也是心有余悸。像他,三十板子只打了一半,似乎对方还手下留情了,现在想起内侍省都还觉得不自在呢。
而且那天的事,按理说应该是很分明的,只要问一问就清楚了,为什么会连他们这些不在场的人都叫过去?
总觉得十分怪异。
内侍省执掌宫中刑罚,按理说是在诸司之上的。但这个衙门是从前朝继承来的。大楚开国后置二十四衙门,司礼监也有管辖提督诸司的职能之后,内侍省的地位就变得十分微妙了。
尤其是经过了这百多年的发展,司礼监的权力越来越大,眼看已经把手伸到内侍省,夺走了不少权力,让内侍省更多的变成了单纯的“执法部门”。
至少在皇帝眼里是如此。有什么事情要办,会嘱咐司礼监的人。要处罚什么人了,才想起内侍省来。甚至许多是要司礼监查过,定罪之后,才会把人移交到内侍省。
怎么这一次,竟是内侍省的人来调查呢?
无论平安心中怎么想,还是老老实实跟在何太监身后,前往内侍省。他们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有好几个人了。平安和有泰对视了一眼,找了个角落的地方站着。
平安本来想过要不要嘱咐一下有泰,就说两人没听见动静,也没有出去过。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是转念想想,人家是专业的,就算审讯手段比不上后世,应该也能看出来真假。有泰那点儿道行,还不够人家三句话的。也就不多这个嘴了。
所以问道他时,他也老老实实的说了,本来打算去帮帮忙,但是还没走过去,就出事了。于是他们就回去了。
“你听见出事了,反而回去了?”问话的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平安。
平安道,“出事后那边的喧哗声便没了,想来是都知道厉害,不敢再闹。既然不需要帮忙,自然不必再去。”
那人点点头,锐利的视线绕着平安来回打量。平安觉得他的眼神让自己很不舒服,好像再打量罪犯或者什么垃圾似的,一副“你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的高高在上的样子。
而且好像还在琢磨着要怎么折磨自己效果更好。
这让他不寒而栗。
平安忍着才没开口问为什么还不让自己走。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因为有人拿了一张纸过来,想来是有泰的供词。对面的人接过来看了看,抬头轻蔑的看向平安,“你们中途停下来了,为什么?”
“自然要先看看形势。若是没有必要,自然便不必过去了。”平安道。
“倒是谨慎。”那人嗤笑了一声。
平安觉得他的声音似乎都带着一股子阴冷。这个人真是太符合他从前看过的小说电视里那种精通所有刑讯手段、手段狠辣心理阴暗、觉得人人都有罪的变态形象了。
好在对方没有再说什么,示意他可以离开了。从房间里走出来,平安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汗。那个人给他带来打理竟然那么大!
平安有些畏惧,又有些隐隐的兴奋。
他从前不知道多少次看到过,不少太监因为生理上的不健全,所以渐渐变得心理阴暗以折磨人为乐。似乎许多小说里都会有这么一个人。但是平安从穿越过来之后,遇到的大部分人看上去都挺正常的。他本来还以为故事都是杜撰的,皇宫也没有那么黑暗血腥。
现在想来,只是自己还从没有接触过。
也是他运气真好,之前不管在哪里,似乎都没有跟这些阴暗面接触过,然后就直接爬到了很高的位置上。到了那个地步,通常都是被人捧着,自然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去招惹他,这些阴暗面,便更没机会看到了。若是他在司礼监随堂太监这位置上多待一段时间,倒也有可能从司礼监和内侍省的争斗中窥出几分端倪。
奈何阴差阳错,到了今日才终于见到。
畏惧是因为平安从没有跟这种人打过交道,他也不知道自己若是跟对方正面交锋,有几成的可能胜出。兴奋是平安终于可以肯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确是对的。
太监毕竟跟普通人不同。就算他之前看到的大部分人都表现正常,但畸形就是畸形,会催生出更多阴暗的东西来。
诚然,就算是普通人里,也会存在这样的变态。但普通人若是变成这个样子,是绝对不能被周围的人容忍接纳的,然而在宫中,这种人却正大光明的存在着,成为皇帝手中折磨人的一样工具。
平安总觉得,这件事还不算完。
从内侍省出来,平安发现有泰正站在门口跟人说话。那人一身青袍,眼含笑意,面容和善。见平安走出来,朝他点点头,便转身进了内侍省。
平安问有泰,“那是谁?”
“不知道。”有泰说,“他见我站在这里,问我是不是要找人,应该是内侍省的人吧?”
平安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但对方已经走入院子里,看不见了。他转过头朝有泰一笑,“咱们先回去吧。”何太监领着他们过来,没有留下,立刻就走了。所以这会儿两人也要自己回去。
这件事对平安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