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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姝红着脸道:“哎呀这么多人都看着,臊的慌,你就别跟着了,我去去就来,你叫大家都别乱走啊。”
骨思朵哈哈一笑,便就不动,眼看着雪姝小跑着上了道小山坡,在乱蓬蓬的草木后伏下身不见了。
众人都不敢将目光看过去,慌忙移开了视线,以作回避。骨思朵伸了个懒腰,将脖子拍了拍,大声的打了个哈欠,眼中都涌出了慵懒的泪水来。那声音啊啊啊的回荡半晌,愈发衬的山谷内幽僻阴谧起来。
有亲兵上前惴惴道:“将军!按说您这一嗓子,应该立时惊起许多飞鸟才是。可是这半晌功夫,连只雀儿都没瞧见,这谷里也太安静了,会不会有些不对劲?”
骨思朵心中咯噔一下,将眼睛揉了揉,瞪圆了道:“不会吧?这里离新兴也不过三五十里的地儿,哪里会有敌人?再说咱们是临时出城来,除了自己人,谁个晓得咱们的行踪?你不要大惊小怪。”
话虽这样强说,骨思朵也愈发不安起来。他转而又想到,雪姝去方便方便,如何到现在还不见回,就算大解,也应该差不多了啊。
“继续原地待命,加强戒备,我过去看一看。”
骨思朵想了想,终究按捺不住,叫部下们不要妄动,便迈开步子,往那雪姝藏身的小坡后处走去,为避免惊吓到她,骨思朵边走边探询的出声相唤,问雪娘好了没有。
无人答应他。骨思朵三步两步便走到,转过去一看,那坡后确实有一片杂草被压伏的痕迹,但雪姝却踪影全无。
骨思朵愕然四顾,入眼尽是荒木怪石,哪里有雪姝的半分影子。他一头雾水,又有些发急,立时大叫起来::“雪娘,雪娘?雪”
陡然咚的一声重鼓擂击,打断了他的呼喊。随后,两边山壁上突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紧接着轰隆隆地滚下许多巨石粗木,以迅雷奔马之速,带起了一路如瀑布坠落的碎散石块,来势狂猛的碾冲下来。
“啊!我的腿!”
“老赵,你怎么样了?坚持住!”
“不好啦!王队副也被砸死啦!”
八百陇西兵卒,被那无数的石木撞击,猝不及防之下,登时死伤大片。余下的不知何方敌袭,又因为山道狭窄,更加乱哄哄的挤作一团,如受了伤的蟒蛇般扭动起来。杂沓的脚步声加上粗重的喘息,人的惨叫和着马的嘶鸣,谷内立时沸反盈天。
骨思朵亡魂皆冒,这边雪姝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边部下们已然伤亡惨重。他一咬牙,还是大局为重,立时扭头便冲过来,拔出佩刀狂吼着要兵卒们先组成圆阵,以环形防御之势,稳住阵脚再说。
亲兵猛扑上来,将骨思朵撞翻在地,堪堪避过一根呼啸而过的滚木。亲兵在耳旁大叫着道:“弟兄们死了不少人来不及结阵了将军!赶快撤出山谷再说吧!”
这时,无数劲弩已经如狂雨般扫将下来,无法躲避的最外围陇西兵,又惨呼着死伤良多,连骨思朵肩头亦中一流矢。剧痛,让他的头脑反而清醒了一点,深知若是再有迟疑迁延,那么所有人都要立时全部交代在这里。骨思朵将后槽牙咬得发酸,觑得空来,猛地直起身子,狂吼一声:“本将在此!不要慌,所有人都随我冲出去!”
猝然中伏遇袭的乱局之中,主将健在,便是给惶然不知所措的兵士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所谓蛇无头不行,鸟无翼不飏,一支军队失去了主将,多半便是迅速瓦解乃至全军溃败的局面。眼下慌乱的兵卒,见骨思朵出头指挥,立时也竭力呼喊着以作回应,所有人都伏着身子加快脚步,一边竭力躲避着随时冲到眼前的箭矢木石,一边踉踉跄跄的往来路退去。
还好,进入山谷的入口,不知为什么竟然并没有被堵死,骨思朵忍着痛,带着残兵败将,好容易冲了出去。他抬起惊魂未定的眼略略一扫,便看出了眼下随他逃出来的生还者,至多只剩一半人了。虽然像是吃了闷头亏一样,莫名其妙折损过半,还不知道偷袭的敌军是何人,但听得身后谷内喊杀声大起,无数有力的脚步声紧追过来似乎愈发接近,就像踩在他的心头相似,骨思朵无力回军返斗,只好带着残兵往新兴城狂奔退去。
第两百二十三章 疑窦丛生()
且说先前骨思朵率军离城而出之后,万宏心事满腹的往府衙走去。︽,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如今什么局势,司马保、陈安、蒲洪,乃至暂时东去的匈奴人,甚至是意料不到的敌手,都在身侧狠狠地窥视,时刻准备着扑上来咬上一口,哪里能够掉以轻心,还好整以暇的分出兵去,无端削弱了城防力量,就只为了一个女人的虚荣心!
他是城主,若是新兴有失,就算高岳不说,那渎职之罪过,也不是轻易就能洗掉。万宏无言的迈着步子,闷闷的思想,以至于竟然不免暗暗后悔,要是坚持原则,不同意骨思朵的请求就好了。他在心中发狠道,仅此一次,再没有下回。
方回到府衙,坐下来刚喝了一口茶水,万宏突然发现砚台下,竟然压着一张似有字痕的笺纸。这张案几,就是他办公及私下读书时的所在,桌面上日日亲手整理,数年下来,什么物件放在什么位置,他闭着眼都能摸清楚,且他离开时,案几上还是老原样,那这砚台下,现在如何会好端端的又冒出纸来!
万宏有些犹疑,便将那笺纸抽出,抖开来一看究竟。
那笺纸上,寥寥数语字迹潦草,还有大大小小的灯捻烧烫痕迹,仿佛是夜半仓促之间写就。信中只道,愿意遵照约定,会在合适时机骗出城去归降,若是能擒杀万宏最好,如若不能,也要将所部兵卒尽可能多多带出,用来献给大王以示诚意等等。
万宏瞬息看完之后,一身冷汗立时涌出。信的最下方,竟然盖着骨思朵中郎将的大印,而且,他认出了这确实是骨思朵的字迹!
骇然之下,万宏蹭的站起,下意识就要喊些什么,但又硬生生的止住,他颓然坐倒,一把抄起茶盏,不顾斯文的咕咚咚连灌几大口,想了想,朝外低喝道:“来人!这封信,是哪个放在这里的?”
外面问了几声,一个打杂的小吏,忙跑进来:“回禀县尊,这是方才小人清扫堂间时候,在门槛边上拾到的。小人猜想多半是县尊无意中遗失,故而并没有私下查看,就又放在了案几上。可是有何不妥”
小吏见万宏圆睁着眼,满面的焦急之色,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不免有些惴惴。万宏追问几声,待晓得并没有任何人看过,便挥挥手,让那小吏先退了出去。他独自坐着一动不动,闭上眼睛兀自思索,将连日来骨思朵的言行举止,从头到尾来回梳理。待想到骨思朵向他开口要带一千人出城时候,那种躲闪的眼神和很不自然的表情,万宏心中立时一沉,此人必然心中有鬼。
虽然骨思朵乃是与高岳相识于微末时的老部下,按理说应该是忠贞不贰。但关键如今世道,什么事情都不按正常套路来。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善变,最是难以捉摸。原则上讲,任何人都有可能在利益面前出卖自己的灵魂,有时候,并不是足够忠诚,只不过让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多罢了。
万宏也知道,孙隆死了才不过半年而已,尸骨怕是还未腐呢。他怎么死的?还不就是在毫无预料之下,被自己人兜心一刀,死的憋屈无比。前车之鉴后事之师,眼下一步疏漏,步步杀机,宁愿谨慎小心些多做防备,也不能到时候死不瞑目。
防人之心不可无!想到这里,万宏立时下定决心睁开了眼睛。他连声催促,使人将城中两位副将校尉及数名都尉队主等各级军官,一并叫来府衙。众人听闻是城主紧急召见,都是非常诧异。正常情况下,军事乃是本城守将全权负责,除非在战事已起的情况下,城主才会插手过问。此时新兴并没有遇袭,万宏却突然如此举动,不由人不满腹狐疑。等陆续到齐之后,万宏又立马命令关闭府门,倒把众位军官搞得无比紧张起来。
于是万宏铁青着脸,兜头便道骨思朵欲反,要陷杀我等同僚。便将那封暗信抖开,让众人逐一传阅,大家不由瞠目结舌大吃一惊。万宏又将骨思朵出城陪其家眷祭祖,却执意非要多带兵卒而去的情事,详细讲述。这下,在场所有军官,连本来坚决不相信的,也都变得心中没底,不禁各个面面相觑,如寒蝉般哑然无声。
“诸位,男儿在世,忠义为本。主公待我等实在不薄,故而为主公守城,责无旁贷。如今骨思朵反叛嫌疑极大,不容我等不小心提防。从现在起,城内守军分三班,轮换值守,再派人去沙洼乡打探,和随机侦查骨思朵动向。我亲自常驻城楼之上,随时关注骨思朵有无归来,或者有没有其他异动。总之希望诸位与我同心同力,确保本城没有任何闪失才好。若是有不愿的,现就提出,本县也不为难,就放你走。但等到关键时刻,哪个来掉链子,或者是吃里扒外的,一旦发现,全家斩首!”
万宏站起身来,双目炯炯的扫视一遍,面上尽是恶狠狠地颜色,底下立时传来不约而同的响亮回应。文人?笑话,不拿出些气势出来,光凭着一个上官的名义,能镇得住谁?
再说骨思朵熬着痛,带着伤兵残将,没命般一路往新兴城狂奔而去。身后大股敌兵紧追不舍,但始终尾随在数十步之外,并不完全发力赶尽杀绝。但是一众败兵,哪里还想到许多,只待要逃回新兴城,好歹缓口气来,再做道理。
城上,万宏早就得报骨思朵所部并没有从官道往沙洼乡而去,这更加坐实了万宏心中的猜疑。当下瞧见了骨思朵所部的身后,紧紧跟随着无数盔明甲亮掣着刀枪的兵卒,虽然还看不清是何方之敌,但那杀气腾腾的戾气,已使人一望便知绝非善类。万宏暗忖,这些敌军,要么就是骨思朵引来想攻占城池,要么就是想趁着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