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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对过往的各项战例,一一回顾点评,并加以假设和反面论证,以为将来提供更丰富更翔实的理论。谈到当初韩雍在阴平郡内用兵神速,接连攻取大半领土,后来将要继续南下时,阴平郡内几乎所有的氐兵都集结在首府阴平城内,杨轲不禁相问韩雍。
韩雍面色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阴平城是一郡首府,高大坚固,当时又集结了五千氐兵,我若是硬攻,势必损失惨重,多半会失败。就算能攻下,我军也是元气大伤,此后一段时间内都难以有所作为。”
“所以我根本不会攻打阴平城。我会先将其城团团围住,并大张声势,扬言一定要攻下阴平城,在对手全神贯注于此地时,我会趁夜亲自率精兵两千,衔枚疾行绕过阴平城,将最南方的平武城攻下,平武城力量薄弱,且以为我军被阻挡在阴平城外,防备必然松懈,我突然而至攻其不备,定能得手。彼时阴平城南北俱被隔绝,粮道给养也被我切断,成为孤城,内忧外困人心不稳,还能逃出我的手心吗?”
高岳笑问杨轲:“当时杨先生曾在大王子帐下,若闻此,当以何等计策应对之?”
杨轲颔首道:“若果如此,阴平态势无法补救。不过壮士断腕,依我之计,当暂时舍弃阴平于不顾,调遣重兵全力围攻主公所在的西和城,不计损失的强力攻打。韩将军听闻西和态势紧急,必然会担心主公安危,当会前来救援,这样,阴平局势自然缓解,此亦是围魏救赵的变通。”
高岳闻言,毫无不悦,更且叹服一番,连道尔一文一武,皆为我用,实在是天大幸事。忽而促狭之心突起,直问杨轲,若先生为氐兵主将,与韩将军在阴平对垒,究竟谁胜谁负?
杨轲本来一味谦逊,抵不住高岳再三追问,拂了袍袖,微窘道:“若果如此,愚料胜负未可知也。”
纵使被高岳追问,杨轲还是说的含蓄客气,但意思却是韩雍不一定会取胜。高岳哈哈大笑,韩雍也善意的露出几分笑容,他心里也清楚,对面这位杨先生,并没有说大话,确实是很有些本事的。
三人正说话,有卫兵进来禀报说李校尉在外求见。
高岳便即应允,片刻李虎大踏步进来,看见韩雍和杨轲也在,不由一愣,望望高岳,又望望韩杨二人,有些欲言又止起来。
李虎自从首阳被调来襄武后,首阳县丞之职,便由何成暂时替代。高岳原想这几天,便将李虎再调回,毕竟他熟悉地方,镇守首阳大半年来,有功无过,且督练新兵也颇有成效。
但李虎从来都是粗豪大方,从未这般不爽利,高岳不禁心中奇怪,目露探询之色。韩雍及杨轲便站起,一齐道:“既然李校尉有要事禀报,这便告辞。”
李虎忙又拦住二人,面色很是古怪,半晌才忸怩道:“也,也不是什么要紧大事。我来是想向主公告个假,回家,将,将终身大事给办了。”
高岳闻言,不由一怔。他回想起来当初在白岭村的时候,李虎似乎说过有个定下来的同村亲事,只是没有正式迎娶过门罢了。如今时光匆匆,李虎已经年近二十,想必对方女子也已不小,确实不好再耽搁了。
见高岳没有作声,李虎心中忐忑,以为高岳不愿作准,忙上前恳求道:“非是属下唐突,只是昨日接到老爹的托人写来的信,说到若是我再没动静,便叫何老伯将香芹许给别人家算了,又说他自己年纪大了,同村的老兄弟早都,早都看着孙子满地跑。总之我被老爹催逼不过,心中也有些焦急,故而想了一夜,没法子,还是给主公张个口吧。”
李虎说着,也有些真情流露,恳求道:“我那妹子对我,是真情实意,但如今时间长了,我也没个准话,难保她家不胡思乱想。主公,韩将军,杨先生,我本来硬着头皮进来,见到人多,我又说不出口,现在左右厚着脸面,想请主公照准,许我五天,不,便是许我三天功夫,好歹让我给人家一个交代,女儿家拖不起,我也不能对不住香芹妹子呀!”
高岳忙站起身来,向李虎施了一礼,正色道:“李兄,这是我的不是,每日忙于公务,却疏忽了弟兄们终身大事。你放心,我定要将功补过,为你风风光光的操办一场。”
李虎本来吓了一跳,听罢不禁感动无比。他又担心这私人事情,会不会耽误公务,便说要么干脆叫香芹来襄武城成婚算了。
韩雍故作嗔怪道:“人家女子,等你良久,最后还巴巴的送上门来,你要人家如何自处,这叫什么话!既然要娶,那就光明正大的娶,风风光光的娶,给主公和咱们各位同僚兄弟,都挣点面子回来,莫要人背后议论,这帮人当官当的连做人的道理都不懂了。”
杨轲笑眯眯道:“恭喜恭喜。男婚女嫁人之大伦,怎么能轻率为之。李校尉,这样的大喜事,你尽管放心去办,上有主公,下有我等同僚,绝不会让你觉得冷落难做。”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白岭盛会()
高岳连连点头,“曹莫、何成如今都在首阳,我便写封信,即刻让他们先行准备一番,另外将李豹从临洮火速召回。等这几天日子定了之后,我亲自送你回村,要亲眼看着你娶回娘子,哈哈,韩兄,杨先生,届时与我一同闹一闹他。”
隔日,李虎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回到了白岭村。陇西中垒校尉、首阳县丞即将大婚的消息,如旋风般传遍了地方,各阶乡绅富豪、大小官吏蜂拥而至,李虎家门前,临时设立的迎宾傧相,收礼收到手软,登记写到手酸;那递了名帖送了贺礼的,便即前往村口,恭身迎候。
白岭村张开臂膀迎接着远方归来的孩子。不会真的在乎你做多大官,发多大财,有什么显赫的身份或是落魄的背影,家就像母亲的怀抱,始终有温暖的包容。
村子里沸腾了。村正早早得了消息,带着村中代表一百人整,和一众乡绅等在村口迎接。村正左手拉着李虎父亲,右手拉着胡老汉,心中骄傲激动的无法抑制。再怎么说,他白岭村中走出的人,现在已经不是一般的地位,李虎已经让地方上尽皆仰视,不要说背后还有高岳,那可是陇西上空的天。
不多时,陇西迎亲的人马,气势昂扬的来到村口。村正竟然要以民见官的大礼参拜,忙招呼身后众人仆伏在地,齐声高呼道:“小民等拜见各位大老爷!”
李虎忙跳下马,和李豹赶上前左搀右拉,说什么也不肯让父老乡亲行这样隆重大礼节,老爹也在人群中跪着呢。两边倒拉扯谦逊了好一会,还是高岳走上前来,笑着扶起了村正,阻止了乡亲们的多礼。
终于又回到了这最为熟悉的地方,高岳也是既高兴又感怀,当下这个场合,于公于私,他都有必要说几句,于是便大声道:“各位乡亲!今天是我李虎兄弟的大喜日子,本来我不该抢这个风头,但是他现在乐昏了头,没法子只有让我代他说几句。今天来的都是亲朋好友村中子弟,也没有什么太守县丞,大家开开心心的喝喜酒,办喜事!”
一阵善意的笑声传起来。大家也知道高岳这样讲其实也算是礼貌和客气,他的身份摆在这里,他先开口说话,是名正言顺的。
高岳自己也知道,再怎么谦逊,他站在这里,人群便不会真正放松下来,多少会有些拘谨。于是便示意李豹引了众人,簇拥着李虎自去李家,于是韩雍、杨轲等人也随着喧闹欢腾的人群一同而去。
自从高岳离家,胡老汉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冯亮和李虎,当初在首阳县里还被潘武都准假回乡探亲过,高岳在半路被雷七指伏击,后来种种耽搁,便直到今天。
此刻人群渐渐离去,高岳两步便来到胡老汉面前,郑重的跪倒,不顾胡老汉的一意阻拦,连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来时,有些心神摇荡:“舅舅,云崧不孝,到得今天方才来看望您,任凭舅舅责罚!”
胡老汉俯下身,紧紧拉住他哽咽道:“好孩子,好孩子,回来就好。”见高岳跪倒,身旁的冯亮和阿池,也忙一左一右跪了下来。胡老汉激动的手都哆嗦起来,强忍住要涌出的眼泪,将高岳和冯亮拽了起来,又有些迟疑道:“这个女娃娃,又是什么人?”
冯亮笑道:“舅舅,这是我嫂子。”高岳便示意阿池站了起来,牵过她到胡老汉面前,“舅舅,她叫阿池,是我的娘子,当日成婚时,很是局促,来不及禀告舅舅,总之也是我的不是。”便又简单的将怎么在西和城与阿池成婚的事,说了一遍。
阿池大大方方上前来,施了个万福道:“舅舅,阿池给舅舅见礼了。”
胡老汉高兴极了,又有些手足无措,在身上摸索了一阵,跺着脚道:“啊呀,这头一回见面,我事先也不知晓,慌慌忙忙的,也没有啥东西给我这甥媳妇,这可怎么好。”
阿池捂嘴甜笑,忙叫胡老汉家里人不用如此客气。冯亮又好似回到了从前一般无忧无虑的快乐,跳着脚直嚷道赶紧回家,于是四人说说笑笑便也离去。
因为早得了消息,胡老汉在邻居帮衬下,收拾了一桌吃食。饭,是黍米煮的粥,粗瓷碗盛的满满的,散发着粮食的原始香气。菜是山间新鲜的菜蔬,河里洄游的冬鲫,还有一大碗蒸腊干肉。那肉是取的山猪胸肋之肉,风干腌制,再切成薄片,蒸煮而食。
高岳身为陇西之主,不说天天锦衣玉食,在伙食上虽然从不挑剔,但厨间也算是顿顿精心制作。好吃好喝习惯了,这猛地重新又吃上这质朴的山村农食,实在是食指大动。
高岳细看那肉,在蓝边大碗中片片透明发亮,色泽鲜艳,黄里透红,散发出浓郁的肉香。他赶忙夹起两片塞进嘴里,吃起来味道醇香,肥不腻口,瘦不塞牙,香的差点连舌头一起卷进肚去。
熟悉的家,熟悉的味道,亲密的家人。高岳无拘无束,再也顾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