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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一脸为难。
平玉公主倒是有些不悦,若非微服,她去哪儿必定要清场的。她堂堂一国公主,又岂能跟小城小民共处在一楼之中?若……若非为了谢十七郎,她此刻早已发了脾气。
阿葭心中亦然不悦,只觉燕阳贵女就是娇气,方才还想着劝几句的,此时索性站在一边,让平玉公主自个儿与掌柜争执去。
谢十七郎上了楼,见两人杵在廊道上,问:“发生何事?”
平玉公主的声音登时变软了,只听她说道:“十七郎,这家墨香楼好生欺负人,凭什么我就不能用甲字号的雅间?”
掌柜一听,方才还是盛气凌人的姑娘瞬间变得温柔似水,再瞧瞧被称作十七郎的郎君,掌柜立即就明白谁才是能够决定一切的人。
他咧嘴一笑,说道:“这位郎君,并非我们墨香楼不愿,只是我们做生意皆讲究先来后到。若是郎君先到,甲字号的雅间怎么说都是你们的,谁也抢不走。今日还请委屈委屈,所有吃食都算我们墨香楼的。”
这几个客官面带贵气,除了常来的阿葭姑娘之外,剩余两个肯定不止是哪儿的贵人。屋里头的骆堂好歹在墨香楼吃喝住半年有余,是他们墨香楼的常客,他们也不好得罪。
谢十七郎因有洁癖,从不去外边的食肆与茶楼,若非今日平玉公主吵着要来,阿葭也想着里头的吃食,他是半步也不会踏进此处的。
谢十七郎眉头微微蹙起。
而这个时候,平玉公主身边的侍婢一个踉跄,竟是将雅间的门撞开了。
坐地屏风前,端坐着一位青衣郎君,在品尝着香茗。郎君身边有两个仆役,还有一个伏在地上的侍婢。那侍婢带着斗笠,垂下的黑纱几乎挡住了她的半个身子。
只听青衣郎君说道:“也罢,你执意如此,便放你离开。”
说着,他起身对屋外的数人说道:“正所谓君子有成之人之美,诸位既然想要甲字号房,请便。”他又轻笑一声,对阿兴与阿盛说道:“此时前往红荷亭,想来正好是赏荷的好时机。”
一言一行颇有洒脱的游子之风。
青衣郎君带着两位仆役走出了雅间,经过谢十七郎的身边时,青衣郎君还对他微微颔首示意,那跪在地上的侍婢也紧接着跟上,经过谢十七郎与阿葭身边时,她屏住了呼吸,心底有几分紧张。
施瑶此刻恨不得可以插上翅膀离开谢十七郎,她加快了脚步。
有小二端着托盘上楼,讶异地道:“几位客官,怎么还没用上吃食便要离去了?”
说完,他才见到自家掌柜对他使眼色。
就在这个时候,谢十七郎忽然开口了:“君子有成人之美,亦有让人之德,菜肴既上,又何必辜负?雅间尚且能容十余人,便一起享用佳肴吧。”
此话一出,骆堂真真是无法离去了。若当真离去,岂非说明自己没有容人的雅量?
骆堂咬咬牙,只好应承。
谢十七郎又淡淡地道:“你的侍婢一道进来,今日由我做地主之谊。”
骆堂说:“她貌丑,恐怕会污了贵人的眼。”
谢十七郎撇了带着斗笠的施瑶一眼,说道:“我非肤浅之人。”说罢,他一挥袖,也不给骆堂和施瑶拒绝的机会,直接走入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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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堂不禁有些惶恐。
他坐在屏风前,虽说桌案上满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但他吃得很是战战兢兢。施瑶跪在他身边,为他布菜,在桌案下不着痕迹地轻咳了一声。
骆堂的心方稍微定了定。
在座之人,除了骆堂之外,还有谢十七郎与阿葭以及平玉公主。
很显然的,平玉公主对此极其不满,不过因为谢十七郎在,她极力隐藏自己的情绪,倒是让身边的侍婢受苦了。阿葭是见过骆堂的,但此时她的关注点不在骆堂身上,而是谢十七郎。
他从来都不会邀请一个陌生人与自己同处一室。
莫非这少年郎有何特别之处?
阿葭不禁开始打量骆堂。
谢十七郎并未起筷,桌案上的吃食他半点也不曾动,唯独品了几口香茗,他问道:“听你的口音并不是本地人。”
骆堂轻咳一声,回道:“在下乃秦州宜城人氏。”
“哦?宜城?”
“正是。”
“你身边的侍婢犯了何错?”他轻描淡写地问,却是让骆堂紧张得连喝茶的手在发抖。墨城王比传闻还要来得可怕,明明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但那眼神与气场却令人不得不害怕。
骆堂回道:“并无犯错,只是她母亲得了病,她思念成疾,我于心不忍便放她归家。”
“方才你唤我贵人……”
骆堂重重一咳,说道:“只因郎君一看便知非池中之物,想来是燕阳城的哪一位贵人……”
施瑶稍微松了口气,还算骆堂反应得快。
蓦地,一直没有吭声的平玉公主冷声道:“你既知我们乃燕阳城的贵人,便也该知晓礼仪。你的侍婢在炎炎夏季时竟还戴着斗笠,不以真面目示人,岂不是不将本……本姑娘放在眼里?”
她瞥了眼侍婢,很是不满。向来不近女色的十七郎竟然主动问起了一个侍婢!看着青衣郎君身边的侍婢,平玉公主只觉她伏地在一旁,那故意让人怜爱的身姿极其碍眼,简直就是不要脸的狐狸精!
“摘下你的斗笠。”
骆堂说道:“我这侍婢貌丑,实在是怕污了姑娘的眼。”
平玉公主不屑地道:“貌丑之人,本姑娘又不是不曾见过。你这侍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恐怕是有什么见不得光吧。”
骆堂为难地道:“姑娘何必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平玉公主横眉道:“本姑娘不过是说了实话,你如此遮遮掩掩,倒真教人怀疑。翠枝,去将她的斗笠给摘了。”
“是。”
翠枝一步一步逼近。
骆堂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看了施瑶一眼,此时的施瑶依旧镇定如常,半点紧张也见不着。骆堂不明了,都这个时候了,只要斗笠被强行摘下,定然会被墨城王识破,到时候要是安个通奸之罪,她和他都吃不了兜着走,怎么她还如此淡定?
施瑶倏然站起。
谢十七郎望向了她。
她施了一礼,捏着嗓子,说:“奴曾对鬼神起誓,此生只有奴的夫婿方能见奴的真容,若有违誓,愿天打雷劈。”因捏着嗓子的缘故,她说话格外尖锐,就连骆堂也险些听不出她的声音。
翠枝停下来了,她望向了平玉公主。
平玉公主真真是气急了。
此女竟敢拿鬼神来压她!偏偏她还无法反驳!
谢十七郎忽然开口:“好一个对鬼神起誓,你既有此心,便成全你。”骆堂连忙起身道:“多谢贵人,吃食已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便先行离去。”
这一回谢十七郎没有阻止了。
骆堂与施瑶迅速离开了墨香楼。
第十八章()
施瑶回到墨城王府时,时辰与她最初所预料的并没有太大的相差,仅仅是晚了一刻钟的时间。不过幸好的是她安全回来了,虽然后门的守卫多问了几句,但是她假装是阿葭姐姐的侍婢,关键时候抬出阿葭姐姐,守卫也不敢多问。
施瑶掀开纱帘,又将薄被整理好,没多久外头就传来敲门声。
“姑娘,晚饭送来了。”
施瑶微微一怔,平日里在日落时分方送饭过来的,今日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她清清嗓子,说道:“进来吧。”
仆役端着托盘进来。
施瑶一瞧,又是一怔,之前每日早中晚都是馒头稀粥,今日竟有了一碗鱼羹。仆役小声地说道:“今日与郎主一道外出的贵人出门后忽感不适,便先回府了,唤灶房做了一桌菜,无奈身子实在不适,便将菜肴赏给我们了。姑娘这几日吃得清淡,正好可以补一补。”
施瑶顿觉感动。
她吃光鱼羹后,仆役进来收走托盘。她试探地问道:“郎主可有回来?”
仆役说道:“半个时辰前回来的。”
施瑶又问:“郎主今日回来可有说了什么?”
仆役想了想,说道:“并不太清楚,只知郎主回来后立马唤了白丰,兴许是要办什么要事。”一顿,他连忙道:“当然,郎主的心思也非吾等可以揣摩,方才只是我的一派胡言。”
施瑶说:“大哥放心,我明白的。”
仆役这才放心地出去。
待屋里剩下施瑶一人时,她重重地呼了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今日委实太惊险了!
幸好谢十七郎和阿葭都没有发现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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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夜里做过了梦,准确点来说,是一个噩梦。
她梦见了谢十七郎。
梦里的谢十七郎凶如恶煞,将她把玩在股掌之间,令她痛不欲生。她几番逃离,可最终还是无法逃离他的手掌心,最后在那一场□□之中与谢十七郎同归于尽,仍旧死得很是壮烈。
她醒来时,只觉背后凉飕飕的,伸手一摸,大夏天的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抬眼望向窗外,天色昏暗,看来离鸡鸣还有一段时间。兴许是做了个噩梦,施瑶再也歇不下了。她离开床榻,走到窗边。窗沿下的地板放了一盅茶,她倒了一杯。
冷茶入肚,施瑶又清醒了几分,正准备回床榻好好酝酿睡意的时候,外头冷不丁的飘过一道人影。
施瑶屏住了呼吸。
她瞬间环望着四周,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将破旧的纱帘放下,脱了脚底的布鞋,整齐地摆在床榻前,随后悄悄地贴在了墙壁上,手里握着一根发簪。
她看了眼门外,守夜的仆役竟是不见了身影。
方才窗外飘过的黑影从另外一个窗子翻了进来,目标直奔床榻。在背后幽幽看着这一切的施瑶咽了口唾沫,握紧簪子一步一步地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