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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又眨了眨眼,双手死死地抓住我胸口的衣服。
我救不了她,她的喉头已经被深度切开,皮肉软骨一起斩断,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
“我去给你报仇。”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她把全部力气都集中在手上,死死攥住,令我无法挣脱。
“我得追上去,你的同伴也很危险,杀手为了那婴儿,不惜杀光所有人。你在这里好好躺着,我很快就回来……”我心急如焚,但又不忍心掰开她的手,只好低声安慰。
那双手上的力道突然消失,护士向后一仰,闭上了眼睛。
我把护士的双臂放平,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追。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如果真的是俄罗斯人雇用了他们,他们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雇佣兵。按照通行世界的战争原则,雇佣兵是没有人权和主权的,为钱服务,也为钱送命,这很公平。
我不再爬行,而是躬身疾跑。
黑衣人能够轻松地半蹲于风道中,粗略估算,其身高不会超过一米六五,很可能是一个瘦削的女人。
女杀手通常都心狠手辣,做事不留活口。从她用指甲杀死护士那一幕来看,此人兽性十足,与普通人迥异。
我进入另一条直道时,远远看见黑衣人伏在风道尽头,不再逃遁。
这是好事,既然我们都没发现最后一个护士,那就证明她已经逃掉了。
“来吧,是解决问题的时候了!”我向她招招手。
黑衣人仍然伏着身子,面向我,背对另一个拐弯。
我缓缓向前,不急不躁。
弄清对方身份前,我不愿下重手。盲目杀戮的后果非常严重,像女杀手那样,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路杀将下去,纯粹是禽兽所为。
“我在这里……先生救命,我在这里……”右侧暗处,忽然传来女孩子的呼救声。
那是一个风道的横向分支,长度约有十步,通向单独房间。
我这次看到的不是白衣人,而是灰衣人。那护士已经脱去了白大褂,只穿着自己的灰色内衣,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她的确反应灵敏,白大褂在风道里非常显眼,四周的不锈钢板无时无刻不在反光,而白色又能反射所有光线,成了杀手最容易搜寻的目标。
一旦脱掉白大褂,随时可以遁入黑暗,暂避一时。
我低声吩咐:“躲着不要动,我去应付杀手。”
这是最重要的证人,天不绝良善之辈。她活着,手机里录下的那婴儿的古怪举动就有了旁证。
“俄罗斯人要那婴儿,出数百万欧元,先生感兴趣的话,我们合作,五五对开。我的同伴们都死了,不可能活过来分钱。求你了,先生,求你了……”那护士口齿伶俐,虽然处于惊惧之中,仍然言简意赅地把重要事项表达清楚。
“杀手是什么人?”我问。
“我偷听过俄罗斯人的谈话,美国五角大楼对婴儿也感兴趣,派了一些身份特殊的间谍来敦煌。世界上,敢于抗击俄罗斯的国家不多,只要罗列一遍,就能得出答案。”女孩子回答。
女孩子的意思很明显,从国际社会寻找俄罗斯的劲敌,首选就是五角大楼。
二战之后漫长的冷战时期至今,这种矛盾或隐或伏,从未消失过,已经成了二十世纪全球各地战乱的主要*。从种种迹象看,该对抗百年内看不到结束的苗头,在某些地区还有升级的可能。
对于风道内几人的死,我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为了钱,他们卷入大国谍战,眼中只看到钱,却忘了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国家大佬们根本不在乎死几百几千个小人物,那些人为达目的,即使引爆屠城之战也毫不在意。
“好了,我知道了。”我缓缓向前。
“我知道一个名字,杀了我同伴的人就来自那个组织,该组织直属五角大楼——”
“嗻嗻嗻嗻,嗻嗻嗻嗻”,那哨声陡然间急促无比地响了,八声连起,并做一声,盖过了护士后面的话。
可怕的是,那声音就来自于护士隐身之处。
风道的主干道内,黑衣人蓄力待发,危机凛然,不知不觉就让人忽视了来自支管道、房间内部的背后突袭。
“快过来,出来,快过来!”我意识到了情况突然恶化,马上出声厉喝,招呼护士离开那里。
她嗖的一声跃出了黑暗,脸色苍白,立足不稳。
我们在产房内见过面,那时候,表面看来,她的身份是助产护士,我的身份是维护和平的普通病人,大家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都只是铁镜王与朽玉上师一战的局外人,人海茫茫中错身而过,不留任何印象。
现在,狭窄的风道中,我们被迫结为同盟,为求活命,同仇敌忾。
“钱分你一半,足够三辈子衣食不愁,怎么样?怎么样?保我活命,我知道很多事,他们是——”护士的五官十分平凡,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她眼中灿烂、疯狂、贪婪的两朵火焰。
自古以来,间谍生涯,天天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生活。为间谍效命,其危险程度翻倍,既可能为敌人所捕杀,又可能被间谍杀人灭口。
这护士选择的就是一条双重死路,同伴接连被杀,反而激发了她心里的魔性,只想到钱,生命断续与否,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第52章 风道内的杀戮(2)()
噗的一声,护士心口蓦地出现了一个大洞,直径如碗口,将她的心脏整个挖走。
透过那个碗口大的洞,我看到了空荡荡的风道。
一个没了心的人短时间内还能说话,只是已经没有基本的逻辑性:“我要这些钱……这是我应得的……一人三百万欧……元,总共一千两百万……都是我的,死了的人不要钱,都是我的……俄罗斯……五角大楼……我喜欢俄罗斯,也喜欢五角大楼……我不能死,那么多钱,我就要有钱了,很多很多钱……我要买下敦煌,买下莫高窟壁画,开山裂土,挖宝藏……莫高窟的宝藏……我不能死,我真的不能死,我祖上三代饱读诗书,我要好好做人,做个有钱人……我有钱了,要做个好人……”
那护士向前跪倒,脸上带着欢乐而诡异的笑。
杀她的凶器是一截白铁皮烟囱,而杀手只出手一次,连面都没露。
很明显,与杀死男医生一样,杀手来自风道下的房间里,杀人之后马上原路遁逃。
我从护士的裤子口袋里找到了一个三星手机,点开视频文件夹,看到了四个视频文件,长度都在一分钟左右。
从视频预览图片可知,这就是产房内婴儿诞下后的录像片段。
我把手机装起来,不顾身后,直奔那黑衣人。
此情此景,除了血溅五步,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既然对方屠杀无度,我也不必以慈悲者自居了。
黑衣人低伏不动,直到我离她五步,她才仓促后退,进了拐弯的另一边。
我风一般向前,倏地过了拐弯。
新风系统是循环作业,所有风道理应是无死胡同、无死角的,处处有路,路路通达。我冲过拐角后,本来料想前面也是直道,但迎面迎过来的,却是一个与风道横截面积相等的钢筋笼子。
我冲入笼子,后面咔嗒一声,铁栅栏门落下,将我锁在笼中。
笼子是正方形的,边长只比风道的尺寸略短几厘米。所以,我根本没有闪避的余地,一冲入,即成擒。
黑衣人出现在笼子外面,目光阴冷,白牙森然,不停发出磨牙啮噬声。
这是一个陷阱,我只要穷追不舍,这将是必然的结局。
“你们是五角大楼的雇佣兵?在这里杀人,全城警察出动,你们也未必逃得了。”我知道自己这些话苍白无力,但还能说什么呢?
棋差一招,落于下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唯一的感叹,就是觉得我已经在漫长的画画过程中磨蚀了锐气,已经不再是横行铜锣湾的“龙少”,而变成了莫高窟内庸庸碌碌的画师龙飞。
追击过程中,我有十几次机会拔枪射击,却白白错过了。
也就是说,我对事件的危险程度判断不够,以为可以凭拳脚解决,确实低估了敌人的凶残性。
“游……戏山……戏山……无戏……”那黑衣人开口说话,声音粗粝,仿佛两片凹凸不平的铜钹在慢慢挂擦着。
她说的当然是中国话,只是没有什么明确意思,更像是痴人梦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沉住气,盯着对方惨白的嘴唇。
“戏山……戏山上……没戏……”她又说了几个字,意思更为混乱。
“婴儿在哪里?你的同伴在哪里?找个能做主的人来,我要跟你们谈谈!”我低声说。
“眼……戏山……没有戏……戏山……”她似乎听不懂我的话,只是重复这几个没有意义的字。
我用英语、俄语、藏语、日语、韩语重复了同样的话,希望她能听懂其中一种。但是,她的表情同样僵硬,我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嗻嗻……”那哨声又响了。
黑衣人对哨声很敏感,马上转身,纵跃前行,消失在拐弯处。
这一次,我仍然没有拔枪。
莫高窟画画的这段经历改变了我,如果这种情形倒退至三年前,黑衣人第一次现身时,就绝对要吃我一颗子弹了。
人死不能复生,不到生死存亡之地,绝不能放胆杀人。
我转过身,发现铁栅栏门上装着暗锁,门一落下,锁芯就自动旋转锁住。
“有人吗?俄罗斯来的朋友在吗?出来谈谈,请出来谈谈!已经死了四个人,警察来了,谁都脱不了干系……你们不就是要那个婴儿吗?带他走吧,别多惹麻烦了……”我提高了声音大叫,但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咳,咳咳。”一阵低沉的咳嗽声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