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放下铅笔,向前走了几步,与那女子并肩而立。
“小姐,说归说,请退后一点,把手拿开。”我有些不悦。
莫高窟的壁画是绝世瑰宝,只有真迹,没有副本。所以,管理处的领导才会遍访天下,从各国文物学家那里寻求完整保存壁画的妙方。
当然,莫高窟的佛经壁画曾在清末遭受浩劫,被称为文物史上的“八国联军之祸”。被盗走、骗走、抢走的壁画流落异国,大部分被外国行家收藏并且妥善珍藏起来了。
领导出访,既学到保存壁画的知识,又暗中记录壁画下落,等待有一天这一辈人能将莫高窟各大洞窟里的壁画完璧归赵。
“我说了,这不是画,这是人,这是活的人!”女子锐声反驳。
我只能伸出右手,托着女子的双腕,把她的十指从壁画上移开。
壁画的确很脆弱,那些颜料勉强支撑了数百年之后,如今已经变成粘结力极差的干粉块,不必用太大力气摩擦,粉末就一缕一缕簌簌落下。
即使不为管理处着想,单单是为了自己,我也必须阻止那女子。
我有自己行走江湖的原则,其中一条就是“绝不对美女用粗”。所以,我这一托,只用了平时十分之一的力气。
孰料,那女子的身体轻盈到了极点,被我轻轻一托,即踉跄后退,仰面飞跌出去。
这一变化出乎我的预料,我只顾着回护壁画,完全忘了那江湖大佬最喜欢“楚腰纤细掌中轻”一类的骨感女子了。
我扭腰俯身,左手去抄那女子的腰身,已然鞭长莫及。
幸好,洞口人影一闪,一个同样带着香风的女子掠进来,右臂一挽,拥着金发女子的肩,不留痕迹地将她捞起来,一点都不失体面。
“呀,地上滑,小心了!”女子轻轻笑着,笑声如银铃初振。
两个女子站定,并排面对我。
我的视线先被后来的女子吸引,她有着修长黛黑的一双眉,眉峰随着呼吸轻轻颤着,似乎也被刚刚的突发事件惊到了。可是,她五官透露出来的那股勃勃英气,却实在掩盖不住。
港岛江湖中,女豪侠极多,但我从未见过将豪气、正义、柔情、美貌熔于一炉的女子,此人绝对是我平生所见的第一个。
那女子极美,五官精致,毫无瑕疵,一看就知道是学识渊博、教养充分的大家之后。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澄澈明溪,又像是幽深古潭,令我猜测不透,却又心生莫名的好感。
与她的英挺如剑相比,之前那闯进来的女子越显得弱不胜衣,尤其是蛾眉微蹙、双目含怨的那种感觉,让人觉得,她似乎是琼瑶剧里的宫装人物,只适合生活在古代深宫大院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十指不沾阳春水,红楼深处绣兰花——我无法确切用语言描述她的美貌,只能用“古之深美者”五个字来形容。
两人同为美人,但站在一起的时候,一是秀树,一是藤萝,对比极为明显,却又各擅胜场。一时之瑜亮,不分高下。
第4章 画里画外三美人(2)()
“刚刚失礼了,实在抱歉。”我马上道歉。
女子摇头:“非也非也,这些壁画的珍贵性毋庸赘言,说是‘国之重宝’也不为过,明小姐的确不该靠得太近去欣赏。阁下身手敏捷,与画师身份格格不入,这才是让人感兴趣的,呵呵呵呵……”
她这一笑,立刻将剑拔弩张、冰冷僵硬的气氛化解掉。
我点头,走向画架,重新抄起笔。
这只是一个插曲,我不愿多说,也没必要多想,更不肯出风头。两个女子都是过客,应该跟我的人生不会发生太多交集。
“我姓顾,香港一带一路参观团的临时客串秘书,主要任务是保护明小姐安全。”那女子说。
我在记忆里搜寻,顾非香港大姓,仅有的几个成名人物都在古玩行里混,与我认识的那位大佬走得并不近。
再想,第一个进来的女子被称为“明小姐”,于我而言,就更陌生了。
“嗯。”我点点头,不欲多言。
“这位兄台,相见即是有缘,方便的话,留个联系方式可以吗?明小姐对反弹琵琶图十分痴迷,兄台画的又如此传神,或许大家有某些共同语言可以再多聊一聊——不是现在,当然是离开莫高窟之后,不会耽搁兄台太多时间,可否?”那顾小姐并不在意我的冷淡,微笑着说。
“抱歉,我只是个画家,恐怕没有时间,也不感兴趣。”我直截了当地拒绝。
既然离开港岛来到敦煌,我必定会专心致志地参详反弹琵琶图的奥秘,而不是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物,再次心生波澜。
“好好,那样,再会了。”顾小姐识趣,立刻收住了话题。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被两名女子打断的思路重拾起来,笔尖落在纸上。
在我眼中,反弹琵琶图是动态的,而非死板板的静态画,所以下笔时,脑海中要有清晰的、飞舞的感觉,下笔时线条必须连绵不断,才能笔到意到,画出那个舞姬的神韵来。
再者,要想画出莫高窟壁画的真意,必须摒弃金钱诱惑,忘掉书画市场上那些蝇营狗苟的交易,完全忽略其经济价值,只追求艺术价值,才能真正地进入壁画的深层次思想,神游物外,下笔如神。
外面,有人吹响了导游惯用的铁哨。
“明小姐,外面集合,我们走吧?”顾小姐说。
那明小姐久未出声,此刻忽然走近我,垂首端详着我已经接近完成的画作。
“明小姐,该走了——”顾小姐再次催促,铁哨声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响着。
“画,不是这样画的……”明小姐喃喃地说。
她说话的声音非常奇怪,既非普通话、港话、广东话、潮汕话,也非我所知的任何一种方言土语,而是透着一股难以描述的书卷气,仿佛饱读诗书一辈子的老学究,即使只是说一个词、一句话,就让人立刻感觉出其文化修养深不可测。
我端详自己的作品,笔法细致,布局得当,虽然达不到无可挑剔的程度,却也中规中矩,能够将舞姬的洒脱舞姿、流畅动作表现出来。
“给我。”明小姐伸手。
我打了个愣怔,不知她要什么,稍一思索,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要我手中的绘图铅笔。
“给我,这样画,人就死了。”明小姐的手仍然伸着,忽然发出一声长叹。
如果我是个肤浅的画匠,如宋、严那样,一定会反唇相讥“画岂不就是死的”等等类似的话。这些人之所以沦为画匠,也是生活所迫,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艺术家尊严,绝不容许外行人指指点点。不过,我不是画匠,也不为钱作画,如果别人能在绘画技法上给我以有益的启发,我绝不拒绝。
“哦,抱歉,兄台,请把笔给明小姐,如果毁了这幅画,值多少钱,我如数奉上。”顾小姐说。
我没有说一个字,沉默地把铅笔放在明小姐手中。
即使是这样一个交接铅笔的普通动作,这位明小姐也做得与众不同。
她只用拇指、食指捏住铅笔尾端,几乎是用了“抢”的动作拿走了铅笔,仿佛我是个传染病患者,不肯通过铅笔跟我有多一秒钟的接触。
顾小姐苦笑一声,似乎想解释,但最终没有开口。
“嘘——”明小姐将左手的食指竖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顾小姐向我使了个眼色,后退三步。
我会意,也肯给美女面子,跟着她后退三步,把画架、画作全都留给明小姐。
“不如——我们到外面站一下,把明小姐单独留在这里?”顾小姐低声问。
我有些犹豫,担心这位有些神经质的明小姐再做出一些有损壁画的行为来。要知道,莫高窟管理处为了保护这些古典瑰宝,已经达到了“画在人在,画亡人亡”的严防死守地步,哪怕是某幅壁画掉一抹颜料、少一条壁画,都让管理人员如丧考妣。
“别担心,我们就站在门口,一有异常,火速来救——壁画。”顾小姐优雅地笑起来,直指我的心事。
与这样善解人意的美女聊天,实在省心,也舒心。
我随着她向外走,到了洞窟外面的廊道里。
从我站的地方到明小姐和画架,大约有二十步。的确如顾小姐所说,可以随时返回,推人护画。
“敦煌是个好地方,古丝绸之路起点,又是当今‘一带一路’经济大计的重要节点。可想而知,数年之后,敦煌必将成为亚洲经济的重镇,重现汉唐时代的大城风采。”顾小姐说。
我同意她的话,这也正是中国经济界的大人物们早就洞见的事,所以“一带一路”的宏观规划也是震惊世界的壮举,为大国腾飞指明了一条金光大道。
“敦煌发展,莫高窟这颗戈壁滩上的文化明珠必将贵不可言。兄台能立足此地发展,堪称远见卓识。”顾小姐又说。
我在敦煌,不为发展,而是为了追寻记忆深处的谜点。这种话,我连孟乔都不会说,遑论顾小姐这样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了。
“是啊。”我点点头。
顾小姐又笑了:“兄台真的是惜字如金,正应了昔日那位港岛演艺圈的天王巨星唱过的一首歌的名字——《沉默是金》。我们都聊这么久了,兄台还是吝于见告姓氏称呼吗?”
我有些恍惚,的确如她所言,自从离开港岛,我真是过度沉默了。不但惜字如金,也表情也越来越单调,笑容极少,板脸居多。
“我姓龙。”我回答。
顾小姐仰面,无声欢笑。
这一回合,她胜了,因为我终于在她的诱导下,自报家门。
“顾倾城。”她向我伸过手来。
我有些被动,但仍然不卑不亢地伸手握住她的手:“龙飞。”
顾小姐又笑:“与龙先生真是有缘,我猜,龙先生如果有个弟弟或者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