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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沙洛相距三步,鼻息相闻。
他的右手已经擦干净,但我分明闻到了他手指上飘过来的血腥气。
“抱歉。”他突然说。
“阁下没有什么可道歉的。”我拒绝他的道歉,该接受他的歉意的是那个埋在雪中的人才对。
“为了胜利,我不得不这样做。就像大漠商旅为了活下去必须杀死骆驼、茹毛饮血一样。很多极端条件下,为了有足够的精力应付困难,我必须……必须借助于他人的力量,这也是本派赖以生存的特殊技能之一。我之所以道歉,是因为在你面前,我发现了自己的丑陋一面。”沙洛说。
我无言以答,毕竟大家隔着国别、种族、派别,不可能用同一种标准来要求所有人。
“算了,不要说了。”我只能结束谈话。既然大家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完全不同了,再谈论这个问题,就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话。
“好,希望你在深入了解保皇派之后,会对我的行为改变看法。”沙洛说。
我从历史典籍中阅读过保皇派的资料,但只是浮在表面的东西,远远谈不上深入了解。政治和权力之争永远充满着浓烈的血腥味,这是惯例,无论北方大国还是其它小国,概莫如是。
“我希望能理解阁下的行为,但那并不容易。”我说。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三个人都保持沉默,轮流将两只耳朵贴近冰冷的雪地,去探察四周的环境。
后来,那种“唧唧咕咕”声消失了,怪兽根本没有现身。
“你有没有不怕死的勇气?”沙洛问。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有。”
“那好,我们去生杀洞,直面伏驮的眼睛。”沙洛说。
“是不是到了那里就能找到简……的消息?”我问。
“你又犯戒了。”沙洛摇头。
我的脸微微一红,的确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因为我下意识地提到简戎,想当然地将这次行动的目的归结为“解救简戎”。实际上,我是为了顾倾城而快速展开行动,不顾危险,跟着沙洛挺进高加索山最深处。
“再这样下去,纵然找到救人的大门,你也会被自己的思想困住,无法破门而入。”沙洛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能看清他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他也能看清我的。可惜,我们都看不清自己错在哪里,只能负重前行。
第316章 高加索山崩塌(2)()
我们向着西南面前进,在近乎垂直的山壁上艰难下探,终于抵达了一对并排的洞口。
那洞口处于一大片面向东北的石壁上,两个洞距离地面三米高,左右相距五米,直径都在八米开外。
“就是那里,伏驮的眼睛所在之地。很多大人物从全球各地过来,借着伏驮的力量占卜吉凶,十分灵验。要想在高加索山寻找什么东西,向它叩问,才是正道。”沙洛说。
我不作声,仰面向上望。
那洞口气势逼人,不像两只眼睛,倒像是两个并列的大嘴。
全球各国的神话传说中,都有“地狱双口怪”的恶魔形象,吃人速度是常见恶魔的两倍,凶残程度亦是如此。
“你上去看看。”沙洛吩咐另一个人。
那人领命,向前奔跑几步,借势上跃,双手攀着石壁上的天然裂隙,很快就踏入了洞口。
“不用担心,伏驮是最公平的,只杀该杀的人。”沙洛说。
十分钟后,那人再次出现在洞口,向下挥手:“沙洛先生,洞里一切正常,没有危险。”
沙洛第二个进洞,我是第三个。
我们三个进入的是右侧的洞口,那是一个直洞,没有曲折拐弯之处,笔直向前。
走了大约百步,前面突然有了亮光。
这是在极深的山腹中,阳光不可能照进来,更何况外面正是雪天,阴云密布,看不见太阳。
又走了一阵,我看见了那亮光的来处,原来是一块乳白色的石壁,形状如同一只扁平的眼睛,正散发着幽幽白光。
石壁前面有一小块平坦的石台,等于是祭台,但上面没有摆放供品,而是嵌着十几把铁钩子,仿佛肉铺外的卖肉板一样。
“在这里,任何人都有可能达成心愿,只看你的心是不是够虔诚。”沙洛说。
“我要的不是这些。”我说。
“你要什么?”另一人尖声说。
“我要进入那地方,那个拘禁了简戎灵魂的诡异之地。”我说。
“你所求的,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既然有所求,就要知道,愿意付出多少来换取那个答案?”另一人向那祭台指着。
我走到祭台近旁,看见祭台的右侧挂着一杆小秤,一端挂着秤盘,真的如同卖肉的店铺一般。
秤和秤盘都呈现出一种黑乎乎、脏兮兮的乌色,应该是常年被鲜血浸染所致,血水已经渗入了木材深处。
“舍身饲虎,割肉喂鹰,那些远古的智者们已经为我们指明了方向。”那人桀桀怪笑着说。
我看看他,白光笼罩之下,他的脸色也惨白如纸,状如地狱无常。
“照你说,我该付出什么?”我问。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我,突然指向我的心口:“那里,我看到了你的心脏勃勃跳动,伏驮一定对它感兴趣。生人的心脏热血最富营养,趁热取来祭祀,定能讨得伏驮的欢心。”
这洞里透着说不出的邪气,那人原本沉默寡言,但一进到洞里,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奸诈而邪恶,如恶魔小丑一样。
“用我的命换一个答案,是吗?”我不动声色地问。
那白色的石壁突然颤抖了一下,我向石壁上望,它的颜色瞬间变成了黑色。等于是说,一只白色的眼睛变成了黑色的眼睛,那次颤抖,就是黑眼珠、白眼珠之间的旋转切换。
一阵风过,长方形祭台上的铁钩子轻轻颤抖起来,发出磨牙吮血般的嚓嚓声。
“你换不换?”那人问。
如果那消息是关于顾倾城的,我就义无反顾地去换,用我的命换她的平安,这笔交易,了无遗憾。
如果那消息是关于别人的,比如简戎,比如孟乔……我也许会换,但自己的生命以这种方式结束,还是稍微有些遗憾的。
“先说那消息是什么。”我淡淡地说。
“先把你的祭品摆在祭台上,等到伏驮认为你的心已经足够虔诚了,再来商讨其它。”那人说。
“不如你先给我做个样子看看?”我冷冷地说。
自始至终,沙洛都没说话,只是抄着手站在那里,静听着我和那人的对话,完全置身事外。
“你对伏驮不敬,将会带来杀身之祸。”那人已经词穷,但仍然不肯闭嘴。
我在敦煌时,不止一次听到“不敬神灵必遭杀身之祸”的告诫,但敬与不敬、诚与不诚,都在于内心而不在于行动,更不在于别人怎样指责。
现在,我只想冷静下来观察那石壁,不想再听那人聒噪。
那“眼睛”的横向宽度为四米,高度为一米,如果安放在某张人脸上,必定类似于古人的“卧蚕眉、丹凤眼”。
按照沙洛的说法,伏驮被压在高加索山下,其体型一定至少几十公里长、十几公里宽、几百米高,是一头顶天立地的上古奇兽。既然如此,它的眼睛不会太小,不可能只有几米宽。
“它到底是谁的眼睛?”我问。
没有人回答我,但那“眼睛”却无声地颤抖起来。
我转向沙洛:“沙洛先生,将我带到这里却不出声,阁下到底什么意思?是把我当成了伏驮的供品吗?”
人心叵测,我不得不这样想。
“你看着那眼睛,靠近它,拥抱它,它能刺穿你的内心,告诉你最原始的答案。”沙洛说,接着转向那人,“去,让龙先生看看,你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那人毫不犹豫,大步走到石壁前,张开双臂,向前贴紧,尽全力拥抱那只巨眼。
我知道,很多邪派的祭祀活动既诡异又血腥,只不过没有外人得见,不曾传扬开来。
邪派之所以为“邪”,就是因为其行事做派完全脱离了人类社会的正常轨道,反常理,反人伦,反道德,故此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会发生什么?”我后退三步,与沙洛并肩而立。
“发生什么,对我们并不重要。”沙洛的那张脸如泥塑木雕一般。
“他是你的祭品吗?”我毫不客气地问。
“不可以吗?”沙洛反问。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沙洛的做事方法实在不能苟同。他不但手刃同伴吸取精气,而且将另一同伴作为祭品敬献给这怪眼。做完这两件事,他没有丝毫的愧意,仍然镇定自若,就仿佛杀了两只鸡、两条狗一样。
“做大事,难拘小节。”他又说。
“你不是做大事,而是滥杀无辜。他们不是蝼蚁,而是我们的同类。”我纠正他。
“在我眼里,无能者、无知者、无为者都是蝼蚁,活着只会浪费社会资源,倒不如直接死了,还能为植物增添肥料,为动物增加饲料。”沙洛说。
他的这种说法,与当年的德国纳粹党魁下令残害犹太人时说的话大同小异。
“看起来,我们无法合作下去了。”我叹了口气,深表遗憾地说。
我想找到顾倾城和简戎,但却不能为了达成这一目的而与邪派杀人犯合作。
“不要动,看那眼睛,看那眼睛——”沙洛低声叫。
我转过身,那黑色的眼睛又变了颜色,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火之色。
空气中立刻充满了炙烤肉类的焦糊气息,我想上前救回那人,却被沙洛一把拉住。
“不要企图从伏驮口中夺食,那只会惹怒神兽,令高加索山崩塌。我得到过那则古老的预言——‘深藏的恐怖之王破土而出,之后的三百年又三百年,陆地皆为沼泽,兽禽变为鱼虾。’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