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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古代还是现代,无论百姓还是帝王,都对“永生”充满了渴望。人生苦短,譬如朝露。人类一旦永生,所有对于时间的忧虑就不复存在了。
“是啊,永生,多美好的一件事。”我轻轻叹息。
作为现代人,已经看到了“永生”的影子,很多生物学领域的顶尖研究,正是朝着这个方向去的。
“她刺伤了我,痛的不是身体,而是我的心。”短袍人说。
倏地,莲花从短袍人背后闪出来,用力甩了甩手上的血,银铃般笑着:“战争之中,哪来的如此浪漫之情?我觉得,你还是太一厢情愿了,呵呵呵呵……”
她向前走了两步,转过脸去,与短袍人面对面站着。
“是你,是你,是你——”短袍人连叫三声,不再捂心,而是张开双臂,做出了拥抱莲花的姿势。
他的左掌中也沾满了鲜血,原来,刚刚捂心的动作不是因为惨痛的回忆,而是因为莲花正是在那一时刻将短刀刺入了他的后背。
“呵呵。”莲花脚下轻移,绕到我背后,躲开了对方的拥抱。
“不要走,不要走。我等了四十年,就是在等这一刻。先生,告诉我,这一刻是真的,我真的等到了你们……”短袍人高扬着手,急切万分地向我求证。。。
只有沉迷于爱情的人,才会有他那样的表情。
此刻,他不是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而是变成了年少轻狂、敢爱敢恨的年轻人,可以为了美人一笑而抛舍天下江山。
我能够理解短袍人此刻的心情,爱情来的时候,像洪水爆发,又像天崩地裂,根本无法阻挡。
“莲花,你有*烦了。”我说。
既然短袍人数十年前梦到的就是我和莲花,那么,当莲花出现,短袍人就不可能再放她走了。
“有何麻烦?杀了他,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根本不用管他。”莲花说。
女孩子的心是海底针,永远无法揣摩。
当下,短袍人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渴慕心思,得到的却只是嘲讽。
“我想要的,只是回去。”莲花说。
“我知道,我知道。”短袍人急急地说,“我可以帮助你实现愿望,你说的一切,都可以实现,就在五国城。”
“什么?”我和莲花同时怔住。
“我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在五国城的‘通天河’源头,有一口‘通天井’,那个地方能实现你所有的愿望。你不就是要回到极北苦寒之地去吗?只要到那里去,就能得偿所愿。”短袍人说。
“他竟然知道我们要去哪里?”莲花惊诧地问。
“去五国城,那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我一下子明白过来。
之前出城以后,在莲花的带领下,我们一路向西,目标直指敦煌莫高窟。我当时对这一目标毫无感觉,即使手握焦木,也没有任何信息之感。也就是说,潜意识中,我并不认为那是一个正确的方向。
现在,通过短袍人、皇帝对于星象的描述,又听短袍人说到通天河、通天井,我的思想豁然打开,看到了另外一个伟大而深邃的问题——“北宋徽宗为什么不以身殉国?”
先前的答案也许是“宋徽宗懦弱怕死”之类,因为那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现在,我有了全新的答案。
第264章 背后一刀(1)()
其实,当莲花在短袍人背后刺出那一刀的时候,已经应验了他的梦。
“你相信他的话?”莲花问。
“不是我相不相信,而是你。”我回答。
她在短袍人的梦里,或许短袍人也应该在她的梦里。
“那么,我们不去敦煌了吗?”莲花有些迟疑。
“问问你的内心吧。”我长叹。
从莲花的神色中,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玄学领域的事无法用物理学知识来一一剖析印证,只能相信一点——存在即是真理。短袍人和莲花的姻缘或许是无数轮回之中早就注定的,所以,莲花在时间上倒退一千年,又在空间上北跨数千里,来到了北宋汴梁城,与短袍人遇见。
这是命,属于他们两个的命。
“我去五国城。”莲花终于点头。
短袍人顾不得直透胸口的短刀,兴奋地举起双臂,仰天长啸,一连七声,声震云霄。
“去五国城是最正确的路。”皇帝也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是皇帝,但只是中原的皇帝,势力无法延伸到北方五国城去。所以,就算知道五国城那边才是最重要的玄机所在,也无可奈何。
对比两国国力,皇帝要想在北方有所作为,的确是有心无力。
“你呢?要不要一起去?”莲花问。
她与短袍人之间似乎存在某种默契,虽然此刻对方的胸口仍在滴血,但是他们之间的陌生感、隔阂感却全都不复存在了。
有缘分的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奇怪,一旦对上了眼,就像磁铁的阴阳两极那样,紧贴在一起,再不分开。
我略略思索,深深点头:“好,一起去看看,也是一件好事。”
莲花的情绪立刻高涨:“既然如此,还等什么?人生苦短,夜长梦多,就趁着今夜,快马加鞭向北,直奔五国城——”
我不禁暗暗地为那短袍人叫屈,莲花愿意去五国城,只不过是为了寻找一条回到从前的路。越早到达五国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结束得越快。
“走。”短袍人转身。
之前,莲花的短刀从他背后刺入,鲜血顺着刀柄滴落,已经染红了他半边身体,一直流淌到脚跟。现在,他的双脚每挪动一次,地上都留下一对半残的鲜红脚印,映入眼帘,触目惊心。
莲花加快脚步,与短袍人并排走出院子。
“呵呵,呵呵。”皇帝冷笑起来。
我不禁有些怅然,作为一名亡国之君,他还有什么心情独自发笑呢?
“我的时代就要到了,呵呵,没有人知道,我的时代就要到了……”我没有发问,皇帝便自说自话起来。
“你的时代?”我无法相信这句话。
“没错,我的时代即将到来,就是在五国城,就是在那通天井之内。”皇帝回答。
“宋亡,你的时代才刚刚开始?试想一下,岂不已经晚了三秋?”我追问。
身为一个皇帝,他的使命并非在琴棋书画方面追求更高的人文造诣,而是尽可能地带领全国人民走上和谐幸福、富强快乐之路。一旦面南背北登基坐殿,他就不能再为自己一个人活着,而是为了整个国家活着,活成“大我”而不是“小我”。
此人一生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误将琴棋书画、踢球杂耍的“小技”当成了“大技”。同时,他又将治理国家、平定天下这种“大技”当成了无关紧要的“小技”,交给四大奸臣去做,负了赵宋列祖列宗,也负了中原的数十万百姓。
“当然不是。”他笑起来,“此刻妄论胜负,还稍早了点。”
我对他没来由的自负有些无奈,看起来,“靖康之难”伤的只是百姓的心和脸面,对他来说,并未造成任何打击,反而沾沾自喜。
“你确信,去五国城是个正确的选择?”我追问。
我虽不才,乱世之中,至少能杀出一条血路,帮他扭转个人命运,远离“五国城坐井观天”的悲惨结局。
他摇摇头:“你根本不知道,这是一局大棋,操盘者高高在上,普通百姓根本看不到也想不到。就这样,尽管往前走吧,到了五国城,我也就找到了自己粉墨登台的战场。”
我回过头来,注视着御书房。
宋代孤本甚多,但最终命运是被运载到北方去,随着时间迁延,这些孤本全被目不识丁的人拿去,毁作他用。
我在这里只是过客,那些书肯定不是轻易能够带走的,其命运只能是辗转泥泞之中,践踏乱足之下。
“好吧,大家各自珍重吧。”我说。
乱世之中,能够苟全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历史上,他被掳掠至五国城,虽然受尽侮辱,却勉强活了下来,不至于城破之日以身殉国。比起他的最后一代子孙死于崖山的悲壮结局,也算得上是善终了。
“我们还没有说说那本书上的事。”他眯着眼睛,笑得十分古怪。
那本书在我怀中,如果不是他提起,我几乎忘记了“地狱守门犬”的事。不过,莲花已经随着短袍人出去,似乎已经暂时找到了很好的归宿,不必忧惧于“莫须有”的怪兽。
“请讲。”我说。
“在五国城,可以观天,也可以探地。”他说,“真正的操盘者,既能从天象上提前获得警示,又能在大地上未雨绸缪,布下解决问题的法宝。看懂了那本书,就等于是一只手托起了青天、一只手掌控了大地,呵呵,你虽然拿走了那本书,却不了解其中的玄机。知道吗?要想打开它,就得先行血祭。血祭,懂不懂?”
血祭是许多邪派的祭祀方式,我并非一窍不通。
“你究竟要干什么?”我心中疑窦丛生。
“真正的血祭不是一只鸡、一条狗、一头牛的宰杀祭祀,而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我们真正地有求于化外真神,一个人的血祭也不足以看出诚意,而是一群人、一大群人,比如这座城中、这座城中所有人乃至于……呵呵呵呵,乃至于中原所有的人,全都奉为祭品。那样,诚意就显现出来了,真神就能被感动,伸出其巨灵之掌,让你直达超度彼岸。”他阴森森地笑着解释。
邪派典籍中的确有记载说,人类历史上任何一次惨绝人寰的大屠杀都是有其背后深层目的的,几乎都可以归类为一次超大规模的“血祭”。
春秋战国时期,各国侵扰倾轧之中曾经发生过不计其数的坑杀俘虏事件,其残忍情节令人发指。
唯有血祭,才需要这种千人坑、万人坑的邪恶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