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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尧似乎累了,半躺在椅子上,面上似有一层淡淡的不正常的黄晕。
梦讫般缓缓道:“其实,我也很累,这样的身子每天还要防着各种计算,如果不是王叔还需要我的帮助,我早已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安静的离开人间。”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无力的耷拉着投下弧形的阴影,皮肤似水晶般莹亮,下巴也更尖了。通身散发出拒人千里的冰凉气息,就像是只有雪山上才能开放的冰雪圣莲,花瓣如冰雪般圣洁透亮,层层包裹着的花芯却是血液般鲜红,娇艳,火一般灼着人的眼睛,明明知道那花芯是剧毒,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走进,想要摘下。
沈倾歌突然在想,如果百里尧真愿意削去皇室的身份隐于市,或许她可以……蓦然,沈倾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跳,她猛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阿夭,不要走……”
百里尧伸出手拽住了沈倾歌的手腕,沈倾歌感到一股透心凉侵入骨髓。
他要发病了么?
沈倾歌缓缓回头,百里尧夜星般璀璨潭水般深邃的眼睛祈求的望着自己,就像一个孩子拉着你的手,无声的抗议着你的离开。
“我不走,我让天五取银针。”
豁然,一阵风吹跑了乌云,天空又是繁星点点,潭水在月色下欢畅迷离,百里尧轻轻一笑,如冰融春水两岸红。
天五领命去庄子上拿银针和药丸,沈倾歌搀扶百里尧去床榻上。
玉江城的这个季节的天气就像北辕天晟的初夏,不冷不热刚好,可是百里尧的床榻上铺着厚厚的被褥,他外外袍下面也穿着一件皮裘无袖短褂。
沈倾歌开了张方子让天一去就近的药铺抓,然后大火滚沸了倒进盆子端进来给百里尧烫脚。
百里尧的眉毛似乎染了一层霜,他拒绝沈倾歌帮他烫脚,而是让天一来做,沈倾歌坚持,他更坚持,连鞋子头不脱。
“百里尧,你到底脱不脱?”
沈倾歌的声音有些高,她胸中生着闷气,没见过百里尧这么固执别扭的人。
“不脱。”
百里尧的声音弱弱的。
“……”
天五从庄子上回来直接落到了门外,刚好听到这两句对话,一时傻站着,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天一连忙从后襟将他提了过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天一刚开始也是脸红耳赤的躲开了,可是又想到那盆水,遂想到或许不是那么回事,但他就是故意不说破让天五误会。
这时门内再次传来气呼呼的声音:“今天由不得你不脱。”
然后窗棂上两人的影子就像是黏在一起,令人不由得遐想万分。
“阿夭,我不能让你屈就与我。”
百里尧再次别过脸,可是说完了像个孩子似得偷笑。
沈倾歌却白了一眼,她又不是真给他洗脚,不过是要按摩脚底的穴位,然后在脚底和小腿施针通络活血,否则她怕寒气侵入心肺,到时候就算是百毒圣医来了也束手无策。
天五怎么还没来。
沈倾歌打开门向外探头,却见天一和天五站在院子里,尤其是天五,石化了般立在院子里。
“天五,针呢?”
天一推搡了一把,天五才梦游般走到沈倾歌面前递了小包袱,看了一眼沈倾歌的身子然后支吾着想要说什么。
“天五,你怎么了,想说什么?”
沈倾歌对天五的样子很是奇怪,仰着脸问道。
天五的脸刷的红了,然后蚊哼般道:“那个……小姐,你还太小了……”
嗖的一下,天一出手揪走了天五,那速度,沈倾歌只感觉一阵风吹过,然后天一和天五已经在对面屋顶上了。
“主子摆脱沈小姐了。”
天一用腹语说道。
沈倾歌笑笑,甩甩头回了屋子。
对面屋顶上天一狠狠地敲了一下天五的头。
“大哥,你敲我干嘛?”
天五吃痛的摸着脑袋,偏这头问。
“你这榆木脑袋到底想些什么乱七八糟。你是什么身份,居然跟沈小姐说那种话。那种事也是你能当面提及的?再说那个心冷的沈倾歌,还有不知道的事需要你来说?”
天一噼里啪啦一阵臭骂,天五非但没听进去,反而冷着脸反对道:“小姐不是心冷。”
“你……哼,你真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天一气得很想一脚将天五踢下去,猛然他转脸往暗处一扫,内力发话道:“看什么看,不知道自己的职责!”
暗中悄悄吸气,几个暗卫面面相觑,停下了打赌的手势。
沈倾歌拿了针进来故意说道:“你也知道我针灸的法子跟一般人不同。”
百里尧点点头,面上浮上一抹难得的红晕。
上次她就是扯掉自己的袖子光着半个膀子真针灸。
“嗯,那好,脱吧。是要我在腹部和大腿针灸还是在脚心和小腿针灸?”
砰!
天一刚转头,挂在屋檐上的一名暗卫直接掉了下来。
还用问,一定是沈家小姐又是语出惊人。
这次不用沈倾歌催促,百里尧快速的脱去靴子袜子,又主动的卷起裤管,虽然苍白的脸上只能看到一丝的红晕,而冷寒之气丝丝入骨,但他还是有着面颊发烧的感觉。
沈倾歌用中药泡脚和这套针法其实都是前世百毒圣医那里雪来的,又加上今世沈倾云的教导和自己在禁书上学的一些,她的医术其实已经相当好了,只是不入这一行缺少经验而已。
她用纤巧的手指按摩着百里尧脚底的穴位,直到冰冷的脚渐渐有了似温气,又揉捏他的小腿内侧,待柔软下来这才施针。
房间里燃着安神的熏香,沈倾歌的手指很温暖,所触碰的地方都似暖流滑过,体内寒毒寝噬的疼痛感逐渐减弱。他俯下头看着沈倾歌,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裸露的胳膊上,宽大的袖子被她撸起来扎住以防碍着施针,玉藕般的胳膊时时晃着他的眼睛,百里尧的喉咙发出怪异的声音,他连忙看向沈倾歌,还好,她太过专心致志没有任何发觉。
“刚才你可知天五要跟你说什么?”
百里尧突然问。
“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嗯。当年宫宴,三王叔酒醉不慎强了南宫将军家年仅十三的嫡小姐,差点出了人命,太医院忙活了一个晚上终于救回了南宫小姐的性命,可是因为过早那个,导致了终身不孕的恶症。当时天五帮王叔调查了些事,所以他都知道。”
沈倾歌身子猛地一滞,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赵睿轩对自己的哄骗,而她心甘情愿的躺在他身下,然后是那撕心裂肺的痛,其实,她那个时候已经是十四岁了,只是被赵睿轩下了药而终身不孕。
“想必又是一场宫斗吧。要么是针对你三王叔,要么是南宫家的宅斗。这天下最龌龊腌臜的事都在后宫内宅,确实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
沈倾歌鼻腔里哼了一声说道,然后她一抬眼,看到百里尧来不及收起的一丝笑,蓦地反映过来。
怪不得他故意强调天五知道这件事。
百里尧!
沈倾歌手指一旋,百里尧‘啊’的一声喊出口。
屋檐上的暗卫只想说:主子,这是你咎由自取。
沈倾歌在泡脚的药水中加了一味安神的药草,一个时辰后药效发挥作用了。百里尧眉毛、睫毛上的霜气退了,嘴唇也恢复了一抹红润,安静的闭着眼睛,敛去所有神色,纯净的像个孩子般靠在床栏上。
给他盖好被褥,沈倾歌活动了下酸掉的胳膊,脖子,这才走了出去。
“天一,太医可说过百里尧是什么病?”
第一百一十章 风起云烟()
回去的路上,沈倾歌沉默不语,她一直想着百里尧的病。
明明感觉体内有毒,可天一说这病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难道说有人给福泽王妃下毒?
上山的时候天五的行动有些慢,他突然凌空而起,吓得沈倾歌抱紧了天五的脖子,然后发现自己身在半空中,天五踩着树梢在夜风中疾驰。这一刻,她感觉自己跟天空是如此的接近。
原来,活着,很好。
尤其是肆意的活着。
沈倾歌累了大半夜,没有梳洗就睡了,一夜无梦。
翌日,赵叶一阵风似的飞进落月轩,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然后沈倾歌慢慢地从他的话语中找到了重点。
慕容景铄果然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的拿下了南阳、玉江和闶阆城三足鼎立的五道岭,从从三面直逼南阳。
这突如其来的战争让南阳城百姓们人心惶惶,紧闭大门,街道上一时冷冷清清。只有几匹快马风驰电掣与南阳城的官道上。
王府中高怜发须雪白,一声咳嗽比一声厉害。
慕容景铄攻势凶险,仅凭几万人的驻军恐怕挨不到援军的到来。
“高公公,情势如何?”
“王妃。”
高怜从座位上起身,王妃连忙过去搀扶。
自从王爷走后,家里屡遭变故,多亏高怜一个人苦苦撑着,若非如此,她一个女人家,怕早已撑不住了。尤其是收到王爷的家书,她没有了一日的安稳觉。
“飞鸽传书再快也得两天一夜,这一天已经过去,城门损失惨重,就算援军赶到,恐怕这南阳城要失守了。”
高怜颤巍巍的说着,两行烛泪从眼眶滑下顺溜进褶皱中。王爷行的是大险,倘若南阳失守了,就等于断了王爷的根。他还有何面目再见王爷啊!
“高公公,守城吧!”
王妃双眸含泪,高公公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南阳城还在,王爷还有后路可退。
当夜升起一簇耀眼的火光,很快在南阳城外的传言匪徒出没的北山上回应了一簇烟火,紧接着数以万计的铁骑如黑水般涌向南阳城北门,一夜鼓点声,喝令声,第二日人们探头探脑的发现到处是金甲卫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