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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忙又将适才拿李九妹跟朱翊鏐打赌的事情说了一遍,刚说罢,冯保便嘿嘿一笑,指点着陈默说道:“你小子还真是够鬼的,朱翊鏐急着跟你打赌,怕是正中你下怀吧?那小子其实也挺机灵,不过跟你一比,卖了他没准儿还帮着你数银票。”
挠了挠脑袋,赫然一笑,陈默说道:“老祖宗夸奖了,晚辈这也是被逼无奈啊。谁让如今张鲸势大呢,现下阴尚德又接替田公公当上了内宫监掌印,更是如虎添翼,晚辈不得不防他一手啊!”
冯保的神色严肃了下来,微微额首,说道:“这点你虑的是,朱翊钧是个念旧的人,当初你之所以能救下咱家,除了他欣赏你以外,跟他念旧情也不无关系。”
说着一声冷笑:“天家无私情,这是朱翊钧的长处,也是他最大的弱点,做事优柔寡断,守成有余,开创不足。加之脾气倔强,相比较起来,倒是朱翊鏐比他更有塑造的余地。这也是当初咱家冒险也要拉拢朱翊鏐的原因,只可惜”
什么“更有塑造的余地”?你就直说比朱翊钧更好忽悠不就得了?
陈默暗暗腹诽,自然不敢宣之于口,反而顺着冯保叹了口气,说道:“晚辈知道老祖宗当初那样选择,并非万全为了自己,更多的是替天下苍生担忧,可惜晚辈”
“不说这些了,”冯保摆手止住陈默:“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都是命,怨不得你。这段时间咱家想了很多,咱家老了,劳累了大半生,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大明的未来,还得看你。”
“真有说的这么伟大?”陈默不信,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连连摇头:“老祖宗说的哪里话,如今大明已经到了极盛而衰的转折,晚辈才疏学浅,不过误打误撞的狗屎运好罢,还得您,才是擎天支柱,治世良臣,大明的未来,缺不得您啊!”
“臭小子,几日不见,别的本事不见涨,拍马屁的工夫倒是有长进。”冯保呵呵一笑,活动了活动脖子,发出咔吧的声音:“听见没,真老了,骨头都硬了”
陈默匆忙起身坐到冯保身后,伸手轻轻替他拿捏肩膀,嘴里说道:“您这哪里是老了,分明是这么多年操劳国事累的!”
“越说越来劲了是吧?”冯保侧头斜了陈默一眼,又扭回头,眯上眼睛,缓缓说道:“这次申时行与潘季驯表现还不错,尤其申时行,咱家本以为人走茶凉,没想到跟他打了个招呼,听你刚才说,殿审之上,他倒还卖了咱家一个面子。”
陈默这才知道原来冯保一直暗中关注着京中的局势,不禁心头一暖,揉捏肩膀的手愈加轻巧了一些。
“现下这力道还行,刚才力道大了点旁人看见你这新科大印公伺候咱家这老不死的,准该骂咱家不识抬举喽!”
“老祖宗又取笑孩儿”陈默一笑,正色说道:“说实话,这里虽好,孩儿还是想留在京城做事的,只可惜,瞅万岁这架势,不知要雪藏孩儿多少年唉!”
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冯保在他心目中,如良师,如益友,可他仍旧无法将自己的担心和盘托出。难道要让他告诉对方,再过几年,当那个神秘的年份到来,所有万历中兴的气象突然消失,大明将突然间从巅峰开始跌落?
“起码还是有了些改变,总算没白折腾。”他用这句话聊以**,可面对冯保,一直压抑的担心仍旧不可避免的爆发了出来:“没有自己在朱翊钧身边,历史会不会重新返回原本的轨迹呢?”
冯保闭着眼睛享受陈默的伺候,当然无法猜透他的心思,悠悠说道:“你安心办差就是,熬上几年,自有你出头那一天。”说着话皱了皱眉:“如今这年也过了,咱家只担心内廷没了咱家震着,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从中作乱,太岳一生心血,就要付之东流啊!”
陈默身子一震,下意识的停住了动作:“您的意思是?”
冯保没有回答,而是突然睁开了眼睛,望向窗外,良久,深深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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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手段(二更)()
本来当上内宫监掌印让阴尚德欣喜若狂,却被陈默耍了一道,白白贴了一千两银子,喜意不免大打折扣,甚而有些灰头土脸的感觉,不由将陈默恨到了极处,那真是一刻钟也不想再留在昭陵,收拾了细软,大件儿根本就没带,等陈默从冯保处过来时,早已带着几个亲信踏上了归京的路途,竟然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这倒正合陈默之意,听魏朝绘声绘色讲述完阴尚德狼狈而去的经过,不置可否,望一眼强打精神的杨清,又看了看笑吟吟的李天佑,淡淡吩咐:“日后放马这事儿就交给杨清了,老祖宗年事已高,又为国操劳多年,该是享享清福的时候了,拨两个小火者去侍奉,魏朝,天佑,你二人没事时,也多过去转转,知道么?”
说到这里一顿,不等几人说话,接着又道:“既然原来几名佥书已经被阴公公带回了京,总不能空着,便由你二人担任吧,咱家自会修书天寿山守备韩公公,他与冯公公相交莫逆,定不会驳了咱家面子,任命文书,不日自会下达。”
这还是适才冯保才告诉他的,当初刚来昭陵时,之所以不透露这个消息,无非是想看看他的能力,结果他并没有让冯保失望。所以,不仅天寿山守备韩公公,便连其他堪用的人,冯保也一一告诉了他,算是彻底将权杖交到了他的手上,兑现了当初捧他上位的诺言。
那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势力网络,上至内臣太监女官,外臣阁辅部堂言官,下至地方督抚守备,除了军方势力例由勋贵把持,渗透不多以外,几乎涵盖了大明势力的大半,每一个名字,都是响当当的角色,只是由于冯保已遭贬斥,真正能用的,连他自己也无法知道还剩多少。
但这已经足够让陈默震惊了,暗想难怪张居正能行千古难行之改革大业,假如日后自己也能将这些人全都抓在手里,结合自己后世的知识,改天换地也未可知。
当然,他也知道,现在想那些还太早,中兴大明之事,任重而道远,绝非一蹴而就之事,急不得——好高骛远容易流于轻浮,立足眼前,徐徐图之,才是最为稳妥的对策。
佥书相当于掌印的副手,魏朝原本不过一个小火者,只因站到了陈默一方,刚二十一便一跃而成佥书,无异于一步登天,咧嘴笑着,开心的有点找不到北。
李天佑表现的就淡然的多,面上似笑非笑,别有风情。只有杨清,本来就是以奉御的级别做佥书,陈默非但不提,反而将其打发去接替冯保放马,明显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区别对待,心中不服,却也不敢反驳,耷拉着脑袋自怨自艾。
将三人的表现尽收眼底,陈默暗笑,斜望杨清,淡淡问道:“瞧杨奉御的样子,莫不是心中不服么?”
“小人不敢!”杨清暗地里已经将阴尚德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无数遍,跪倒在地,生恐陈默将怨气撒到自己头上。
“不敢?”陈默一声冷笑:“咱家瞧你胆子大的很嘛,不然的话,陵监那些账目,怎敢欺哄咱家?”
“这——?”杨清是阴尚德的亲信,专门负责陵监账目,此刻不防陈默突然提到,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陈默是诈自己还是真的有所察觉,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对答。
魏朝敏感的发现这是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格格一笑:“杨公公,咱家来这陵里也有些年头了,不提每年奏添土木你每从中捞了多少好处,光只是每年陵区出产的核桃黄莲榛子核桃等果物,真正供进皇宫的,怕是十成里头,顶多六成吧,剩下的四成哪里去了?真以为咱每都是傻子么?”
移交账目时魏朝不在,纯凭陈默问话,猜测到陈默的意思,说出这番话来,显见得窥测人心的本领实在了得。
李天佑却是亲自参与的,至此也反应过来,虽一时猜不透陈默此刻提出此事的用意,仍旧夸赞道:“还是陈公公高明,一眼就看出了那账目有假按理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其他各陵掌印都靠这法子发财,三爷忝为昭陵掌印,从中捞些银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皇宫中不也如此么?这是大家伙都心知肚明的事,怪就怪在移交账目时他什么都没说,当时咱就有些犯嘀咕,还想着下来提醒你一下,想不到你居然也看出来了。嗯,你与咱义父素来不和,三爷此举,怕是”
怕是心怀不轨啊!他突然忆及自己张鲸义子的身份,顿时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虽未明说,担忧之色尽显,意思也算完全表达了出来。
陈默给李天佑一个感激安慰的眼神,示意他勿需担心,转而望向杨清,未及说话,魏朝便已插口:“这还用猜么?厂公与陈公公素来不和,账目之事,本来说清楚了,下任自会担待,如今阴公公故意隐瞒,除了欺咱每印公年少以外,怕还有日后掀账,嫁祸印公的心思。对不对啊,杨奉御?”
他便不再多说,只冷冷的望着杨清。
适才李天佑跟魏朝说话时,杨清一直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阴尚德将其留在昭陵,本就让他心生不满,此刻被三人这么一逼,顿时下定了决心,不理魏朝咄咄逼人,连着给陈默磕了几个响头,口称印公恕罪,说道:
“印公饶命,真正的账目都在阴公公手里,那假账是他逼着小人做的,小人身份低微,又是他的义子,怎敢反抗?小人冤枉啊”
“这么说,你也承认阴公公任职期间,利用职务中饱私囊了?”陈默打断杨清。
“承认承认,自然承认,小人七八年前就跟了阴公公,他的事儿小人都清楚,这么多年下来,起码也捞了十多万两银子,一宗宗一件件,小人都记在本子上呢,这便献给印公过目!”
宦官身体残缺,性格多变,杨清突然投诚,陈默并不奇怪,见其起身要去拿那所谓的记账本子,摆手制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