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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寻访这里的亲戚朋友?
呸!人家一个尼姑师太,又哪会有俗世中的亲戚朋友?
若不是,她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呢?
难道这师太表面是个出家人,背地里是个江洋大盗?
要不然怎么选这么个地方藏身?
呸!那虚无师太肯定不是坏人!若是坏人,行踪被自己发现的话,只怕立时便一刀将自己宰了……
这虚无师太痛经之证竟然折磨了她整整十五年!为何她不找郎中诊治呢?
难道仅仅是男女之别吗?
这可说不通了,在古代妇科病原本就高发,也有很多郎中都擅长治疗这妇科病。
从来也没听说因为是妇科病,便不让郎中诊治的啊……
自己此前在蓬莱县城中,便给不少官宦人家的夫人老太太治疗过妇科病,也不见人家就怎样呢!
须知明末这个时代风气开放,妇人求医问药并不会受人歧视。
张力想得有些头疼,一抬头间,发现已经走到灯笼街了。
张力回到灯笼街的府上,众人依然愁眉苦脸。
显然张力已经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了,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没人高兴得起来。
张力虽说性子比较豁达,凡事比众人看得略开那么一丢丢,但也仅限于一丢丢而已。
毕竟要当小白鼠的是自己,又怎么可能真正不去想这些事?
吃完了晚饭,张力回到自己的房间,让安子沏了杯茶,便在屋中闲坐。
胡思乱想了一阵之后,张力决定不去想那亲身验药的事情,又开始琢磨起虚无师太的病情了。
张力后世本来就对疑难杂症有一股子钻研劲儿,越是难的病,越能勾起他的兴趣。
这虚无师太痛经之症竟然延误了十多年,现在治疗起来相当的棘手。
痛经原因很多,而且妇人不同阶段,病因也各不相同。
比如还未经历人事的少女,这痛经便以实症居多,其中寒证常见于青春发育期之少女。病因常以“受寒,饮冷,入水,淋雨”而致。
而妇人嫁为人妇之后,多因脾胃虚弱,化源不充,以致气血不足,或久病、多产,气血两亏,经行之后,血海益虚,胞脉失养而引起痛经。
最后若是人到中年,妇人多因禀赋不足,肝肾本虚,或房劳过度,以致精血亏损,冲任不足,遂令经行作痛……
这虚无师太四十多岁模样,倒是符合最后一项。
呸!师太是出家人,又怎会房劳过度?
张力还在推敲虚无师太的病情的时候,屋子外传来了柳姑娘的声音。
“我……我能进来吗?”
张力赶忙收住心思,只见柳姑娘已经站在了屋门口。
柳姑娘着了一身浅绿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头上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只梅花碧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柳姑娘那标志性的柳叶眉下面,一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眸子正盯着张力看。
张力不由得有些心神荡漾:好一个绿衣小萝莉!
柳姑娘见张力有些走神,显然是被自己精心的打扮迷住了,不由得心里一阵得意起来。
张力稳住心神,微微一笑,道:“不知柳姑娘找在下所为何事?莫非身子什么地方不舒服了?”
柳姑娘慢步走入屋中,神情一滞,低头似乎在琢磨着什么极为要紧的事儿。
张力看着柳姑娘,心道:这小妮子,不知道又要搞什么鬼!
过了好半晌,柳姑娘才抬起头来,幽幽地道:“你,你真的要亲身感染瘟疫么?”
张力点点头道:“此前我虑事不周,被人诬陷了死罪。只有‘效法神农,以身试药’才能脱罪。”
柳姑娘脸上一红,小声地道:“或许,或许我能救你。”
张力心头一惊,失声道:“你能救我?”
柳姑娘只觉得自己脸上微微有些发热,点点头道:“正是。”
张力沉默片刻,问道:“不知柳姑娘要如何救我?”
柳姑娘想了想,开口道:“先前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是从京师返回南京,途经登州府,滞留在了蓬莱县城。”
张力点头道:“恩,我听楚二娘说过。”
柳姑娘又道:“想必楚二娘也说过,我去京师是为了参加复社大会……”
“复社大会?”张力皱了皱眉头,先前楚二娘确实提到过柳姑娘是去参加京师的复社大会,不过当初自己并未在意。现在柳姑娘特地这么一说,张力不由得细细琢磨起来。
明代以八股文取士,读书士人为砥砺文章,求取功名,因而尊师交友,结社成风,而以江浙一带尤甚。
复社由云间几社、浙西闻社、江北南社、江西则社、历亭席社等等十多个社团联合组成。
明末清初的江南大儒陆世仪在他的《复社纪略》中说,复社领袖张溥等人痛感“世教衰,士子不通经术,但剽耳绘目,几幸戈获于有司,登明堂不能致君,长郡邑不知泽民”,所以联络四方人士,主张“兴复古学,将使异日者务为有用”,故而取名“复社”。
复社在明末能量极大,他们的领袖张浦的影响力甚至大到可以决定科举考试高中进士的名单,有着“布衣宰相”之称,也算是闻所未闻了。
张力记得自己初中语文里学过一篇文言文,叫做《五人墓碑记》,便是这复社领袖张浦写的……
见柳姑娘有些踌躇,张力开口问道:“不知柳姑娘说的这复社大会又是怎么回事?”
柳姑娘整了整头发,有些神往地道:“复社每年都要召开复社大会,品论诗词,砥砺文章,每每便有青年才俊脱颖而出!”
张力微微一笑:“哦?”
柳姑娘点点头:“原本复社大会都是在江南召开,不过今年复社士子在科场上大获丰收,便将复社大会定在京师召开……”
张力明白了,这复社在江南影响极大,不过在北方声名便要弱上几分。今年复社众人科举考得好,便在北京城召开复社大会,以扩大影响。
张力脑海中浮现出后世高考张榜以后,每每便有学校租几辆大客车,车身上挂着横幅,红底黑字写着“本校某某高考喜获全省第一,一本上线多少多少人……”等等,那车子在城里来回游街,数日不停。
大概也就这么个意思!
柳姑娘忽然面露得色,自豪地道:“我从十一岁开始,每年便要给复社大会捧场,已经有三年了哩!”
张力微微一笑,心道:原来这小妮子十四岁,哈哈!
张力内心邪恶地开始换算起来:古人年纪算的是虚岁,十四岁便等于后世的十三周岁。今年是崇祯四年,也就是公元一六三一年,三年前么,那柳姑娘便是出生于一六一八年了。
等等,出生于一六一八年,姓柳?!
张力猛地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柳姑娘!
柳姑娘浑然不觉,接着道:“我金陵城中的姐姐们与今科榜眼吴伟业相熟,我也曾见过他几面,真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张力脱口而出道:“吴伟业?!”
“是啊,他可是今科的榜眼呢!哼,朝中有奸佞小人,非议他有舞弊之嫌。主考大人不得不将其会元原卷呈请御览,结果当今天子在卷子上批了“正大博雅,足式诡靡”八个字,物议立刻平息,吴伟业的名声也在京师中一夜鹊起!”
张力点点头,暗自琢磨起来。
这吴伟业,可是大名人啊!
后世那首流传千古的《圆圆曲》,“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便是吴伟业所作,写的便是大汉奸吴三桂为了陈圆圆投降满清鞑子之事。
第六十二章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第六十二章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张力微微一皱眉,想起了吴伟业后来的经历,面露鄙色:这厮后来竟然做了鞑子朝的国子监祭酒,真真是数典忘祖之辈!
虽然事后吴伟业很快便以“丁忧”的理由辞了官,并且为这做鞑子官儿的事终身抱憾,写了不少悔恨的诗词,表达出自己乃是被迫出仕之意……
不过常言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小事情上,原本也不必苛求。
但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吴伟业既然“一失足”,居然想用“千古恨”来掩饰,却为我张力所不齿!
一时间,张力的思绪飞得有点远了……
“你……你在听我说吗?”
看着张力那思绪万千的模样,柳姑娘隐隐露出一丝不满:吴伟业可是今科榜眼啊,文才冠绝天下!他,他竟然无动于衷,居然想别的事儿去了?……
张力回过神来,淡淡地道:“柳姑娘说吴伟业嘛,我听见了。”
“你,你……”柳姑娘一时气紧,急得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柳姑娘一脸恼色地道:“人家好心想要救你,你却这样……”
张力微微一笑,道:“好啦,柳姑娘,在下错了还不行么?你可别生气,须知女孩子常常生气的话,脸上便要长斑——”
“啊!长斑?!”柳姑娘一惊,登时便用那柔荑小手摸了摸自己粉扑扑的小脸蛋……
张力笑嘻嘻地看着柳姑娘,柳姑娘立刻反应了过来,斥道:“你这人,就是没个正经!”
张力笑而不语。
柳姑娘幽幽叹了口气,道:“你帮我治好了伤,虽然……虽然我嘴里不说……但是我心里还是知道的……”
张力一脸坏笑的追问道:“你知道什么?”
柳姑娘又恼了,嗔道:“不与你贫嘴!”
旋即柳姑娘又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今日已经去邮驿打听过了,可以送信到京师,不过价钱贵了好几倍,毕竟现在还是瘟疫期间……”
忽然柳姑娘抿嘴一笑,道:“嗯,本姑娘却不差钱……”
张力心里一乐,暗自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