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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药对了症,张力松了口气,道:“也好。走,我们这就去。”说罢,带上康兴安和高元良,跟着潘郎中一起来到了回春堂。
张力首先给那病患号了脉,发现脉象已经转缓,又看了看舌象,舌质已经正常。又问了几句,这才又开了一方,交予潘郎中。
将张力等人送走以后,潘郎中打开了药方,扫了一眼之后,急忙从后门溜了出去。
潘郎中匆匆赶到了纪府,此前纪郎中交待他的事情,现在需要汇报。
门房小厮直接将潘郎中带到了纪府内宅,纪郎中正在屋里休养。
此前纪郎中虽然在刘府丢了面子,不过当时在场的都是官员,何况郎中治病总不可能百分之百能够治好,所以这件事也没有人大肆宣扬。在大伙眼中,纪郎中依然还是蓬莱县城中医术最高的郎中。
纪郎中的医馆早有徒弟接手,他轻易也不会在外给人治病。只有达官贵人生病,他才会前去治疗。
潘郎中进了屋子,还没等纪郎中说话,连忙将张力开的方子递了过去:“纪先生,你看看这方子……是那贼小子开的!”
纪郎中一听,连忙接了过来。
仔细看了手中药方半晌,纪郎中失声道:“稳!妙!绝!”
潘郎中还有些不明白,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纪郎中咬牙道:“这贼小子医术太过高超,如果不干掉他,以后在这蓬莱县城里,必无我等立足之地!”
潘郎中还是一头雾水,纪郎中沉默了半晌,才道:“中风之证,这小子恐怕以前治疗过很多起吧,竟然完全不按常理!他不去理会偏瘫,而是先治疗疼痛,再治恶寒发热!有如两军对垒,先剪除羽翼,再攻最难啃的中军主力!”
潘郎中这下有些明白了,道:“纪先生,那我们的计划……”
纪郎中迅速将药方收了起来,递还给潘郎中,道:“继续用他的方子给病人抓药!若不出我所料,病情肯定会有缓解。等病人下一次复诊之时,就是这贼小子的死期!”
潘郎中有些不解,只见纪郎中笑眯眯的,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下一次复诊,他总得治这偏瘫了吧!哼哼!”
灵儿姑娘在张力家门口已经等了很久了,张力开的方子非常见效,病人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此刻她等在这里,是专程过来对张力表示感激之意的。
看到张力等人出现在视线中,灵儿不由得大声喊道:“小神医!啧啧!你太厉害啦!”
张力仔细一看,见是灵儿姑娘,笑道:“怎么?上次开的方子可还对症?”
灵儿一脸崇拜之色:“我家小……唔——病人用了你的方子,真的是药到病除啊!”
康兴安连忙道:“我家少爷医术通神,灵儿姑娘你还有好多医案没有见识到哩!”
至从上次约定身份以后,康兴安和高元良很快就进入了角色,这些日子都是以“我家少爷”来称呼张力,目的自然是掩饰高元良逃军的身份。如果是张力的家人,至少不会让人生疑。
灵儿一听,咯咯笑道:“我是彻底服气啦!”
张力问道:“说说正事,病人怎么样?”
灵儿道:“我家……病人咳嗽已经痊愈了,此前她常说的胸闷郁结之证,也都没有了哩!”
张力笑道:“你不是说我如果治好了病人,你就拜我为师么?”
灵儿小脸一红,道:“哎呀,我是想拜师呢,可是……嗯嗯,不说这个啦!我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话没说完,灵儿就像逃难一样,一溜烟地跑了。
这丫头!
张力噗嗤一笑,摇了摇头,这才带着康兴安和高元良回到院子中。
……
纪郎中身子已经康复了,这日蓬莱县令马大人偶染风寒,便派人来请纪郎中出诊。
来到县衙后院,纪郎中给马县令看了看,却也只是寻常小病,很快就开了方子。
见自己并无大碍,马县令也就放下了心,正要打发纪郎中离去,不曾想纪郎中却开了口。
“马大人,小民有一事相求,万望马大人成全!”纪郎中见房中无人,便直接开门见山了。
马县令露出疑惑的眼神:“哦?”
纪郎中微微一笑,将随身携带的药箱往桌子上一放,然后掀开了盖子。
只见里面摆放着一排整齐的银锞子,有二十个之多,那大小一望可知是十两一锭。
马县令吃了一惊:二百两?!这纪郎中可真是大手笔啊!也不知所求何事?
明代官员俸禄极低,堂堂七品的县令,月俸才七石五斗。就算崇祯朝以来粮价疯涨,在崇祯初年大概也只能换个十多两银子而已——当然,只靠俸禄过生活的,大明朝几百年来恐怕也只有一个海瑞而已了!
纪郎中这一出手,就是县太爷将近两年的工资,算是非常大的手笔了。
纪郎中迅速将药箱盖子合上,然后附在马县令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听完纪郎中的话,马县令略一思索,笑道:“这么个小事,还要我出面?呃,这样吧,你先给齐班头几两银子,让他先出面。记得把前戏做好,我来给你收拾首尾。明面上的功夫别让我操心,下去吧。”
见马县令应允了,纪郎中顿时松了口气,喜滋滋地告辞而去。出了后衙,来到前院,又摸出五两银子给了捕快班头老齐,也是如此这般地拜托了一番。那齐班头二话不说就收了银子,连连答应,只说小事一桩而已。
自从张力在刘府以金针回阳之术救了知府李大人一命之后,时不时便有些官宦人家找张力诊病,这诊金收入也渐渐多了起来。
明月楼是蓬莱县城中最高档的酒楼,坐落在县城正中钟鼓楼旁,平时接待的也多是官宦人家,士子儒生。
明月楼大厅之中,张力一身儒装,头戴四方巾,身穿白色织锦绸衫,脚蹬陈桥鞋,与康兴安和高元良挑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吃着酒菜。
原本康兴安和高元良分别作药童和家丁护院打扮,是不能与“少爷”张力同桌的,不过明末本身礼崩乐坏,再加上张力我行我素,旁人又哪管得了?
张力如此这般行事,倒是让康兴安和高元良心里颇为感动,少爷没把他俩当外人。
明月楼中人声鼎沸,唱曲儿的艺妓穿梭其中,直看得康兴安瞪大了眼睛。
高元良虽然是武人,原本身份也不低,对此倒也司空见惯。
张力此刻正盯着自己脚上的这双陈桥鞋看,这是昨天新添置的,花了张力七钱银子。
《金瓶梅词话》中,西门庆第一次登场,作者形容他穿着时说“脚下细接底陈桥鞋儿”。
张力知道,金瓶梅虽然写的是宋朝事,但生活细节却全部是明朝的。
嘿嘿,我与西门大官人穿一样的鞋子,不错不错!
其实陈桥鞋是一种蒲履,明代无论贵贱,都非常喜欢穿蒲履。因为它开口很大,夏季穿着透气、凉爽。它的编制非常繁琐,都是精选蒲草心儿编成,绝对没有一丝杂草。
在各地做的蒲履之中,以江南陈桥一带出产者最为著名,享誉远近,故名“陈桥鞋”,颇有些后世名牌的味道。
正遐想翩翩的时候,大厅正中一桌人的谈话勾起了张力的兴趣。
只见一名白袍文士高声道:“各位年兄,今科会试试题邸报上已经出来了,不知诸位有何见解?”
张力一愣,科举试题?还是会试的?
会试是倒数第二级的考试,在北京贡院考,考中以后就是进士了。而最后一级的殿试只是最终由皇帝决定名次而已,不作淘汰。
很快张力反应过来,今年是崇祯四年,正好是三年一次的大比之期,会试在春天的时候应该考过了。
那桌士子有五六人,登时便有一人道:“在下还未来得及看,不知……”
又有一名青年文士道:“在下看了邸报,试题中的四书义我已记熟,我给诸位背上一背。”
第十八章 用我的方子下毒?()
张力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科举考试后世自己也知道不少,不过试题却从来没见过,也不知这个时代的会试试题具体是考的是什么。
那青年文士摇头晃脑地道:“君子易事而难说(读音悦)也。
说之不以道,不说也。
及其使人也,器之。
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
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
话音落地之后,众士子立刻开始高声评论,各抒己见。
张力后世虽然是医学博士,但他家是中医世家,传承了好几十代,所以他从小也深受儒家文化的熏陶,对四书五经并不陌生。
一听这试题,张力就听明白了。
服事君子是很容易的,但是想讨君子喜欢却是很难的。
如果不用正确的方法讨君子喜欢,君子是不会喜欢的。
而到君子要任用人时,总是量才使用的。
心的功能是思考,思考就会有所获得,不思考就不能有所得。
(舜)德行方面是圣人,地位上是尊贵的天子,财富拥有整个天下。
这试题第一部分出自《论语·子路》,原文是对比讲君子和小人,考题只选了说君子的两句。张力觉得这题凸显了崇祯的傲娇,君子么,必然是陛下了……
第二部分出自《孟子·告子上》,第一句“心之官则思”还是个成语,张力微微一笑:皇上这是要大家多思考总是没坏处,皇上最讨厌尸位素餐的家伙了……
第三部分出自《中庸》,张力更是莞尔一笑,心想:后世有记载,崇祯的哥哥天启皇帝死前拉着弟弟说了一句“来,吾弟当为尧舜!”,崇祯这家伙也太自恋了!不过作为试题,也是鞭策读书人要谨记尧舜英明,要自我鞭策……
张力正自个儿瞎琢磨着,忽然旁边靠窗的一桌传来一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