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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年有余。这些年你的用心大伙都看在眼里。你父亲给你单取‘禁’字一名,便是盼你有朝一日能入禁军。这王平王都头一走,本应你来继任,大伙也都是心服,哎哪知横插进来一个溜须拍马的谗货,却将那位置抢了去了。想他詹纳司,若非得了都头一职的便宜,如何能与你一较高下?你一个大好男儿,切可不要妄自菲薄。”
众兵士听了,都点头称是,纷纷上前劝慰邱禁。
这时间,却听侯志叹了一声:“还是林叔有学问,咱们只听过浅薄、轻薄,却不知这‘菲薄’是个什么意思?”
林老头老腿一抬,踢得侯志跳将起来,笑骂道:“你便是只轻薄大马猴儿!”
众人又是一阵轰笑,气氛顿时舒缓开来。
宿平却是听得懵懂,侯大哥与林爷爷话中之意,这都头一职,显然是有“便宜”的。只是这又是个什么“便宜”?
原来宿平不知,这厢军归属地方,受各府州执掌,朝廷忌惮地方私囤精兵,自然不能教厢军强过了禁军。禁军兵士平日都以外功口诀受训,个个练得一身好筋骨。这外功口诀便是朝廷的“制胜法宝”!外功口诀分上、中、下乘,厢军虽也鲜有外功口诀,与禁军相较却是落了下乘,大多都止扎马挑刺之流。此外朝廷又教枢密院下了军令:其一,但凡厢军中有能人者,可经三年一次的考核,升入禁军;其二,厢军都头以上的军官,可授予禁军外功下乘口诀一层至数层不等,立功愈多、官职愈高,所授口诀随之愈多、愈高。只是口诀为军中机密,擅泄者立斩不赦此令一下,既能使厢军中的精锐源源不断地加入禁军,又能以禁军外功口诀牵制厢军中的军官,朝廷真可谓一举两得詹纳司五年之前升做了都头,自然得了朝廷赏发的外功口诀,虽只两层下乘之法,却是功力日进。于是在众人想来,詹都头的实力顺理成章地便超越了邱禁,成就名副其实“都内第一人”的光彩。只是詹都头的这份光彩,来路委实有些不光彩,因而虽然表面力压副都头,却不得兵士一丝心服。
邱禁见弟兄们对自己关怀备至,心下宽慰了许多,却也不想再言此事,便道:“多谢众位好意,真是感激不尽。这会已到了午膳的时辰,你们各自都回农家去吧,这里有我一人看守即可。”
原来衡州厢军制弓之季,兵士们都食宿在普通的农家,军官自有方圆之内富庶大户招待。
众人闻言,各自做了一些收拾,相告而去,营外只剩了邱禁与宿平。
二人折返营帐,邱禁从制弓的竹料里挑了一段封节大竹子,去掉其中的一个竹节,左右削了几刀,又拿锥子在开口处钻了个孔,穿上一截弓弦,递于宿平道:“宿平,还要麻烦你多跑一趟,自己吃完了,给叔叔捎点饭菜过来。”
宿平看着邱禁没几下便做出了一个竹筒,满脸的神奇之色,一把接了过来左右端详、心喜不已,嘴上应道:“我这就回去,拿最好吃的过来给邱叔叔。”说罢,就匆匆跑开了。没出几步,忽而又站定下来,回头认真地说道:“邱叔叔,你便是不在这军营受气,凭你这番手艺,也能赚出一堆黄灿灿的铜板来。”
邱禁见宿平说得言辞恳切,知他还在宽慰自己,颇受感动,却又颇觉有些好笑:这孩子长这么大了,许是还只知铜钱不识银两,否则那“黄灿灿的铜板”定会说成“白花花的银子”了。
从营帐到村子虽不甚远,却也有三里多路。宿平方才走过一大半,就见村口转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对她招了招手。那身影见到宿平也加快脚步赶了过来。
待到跟前,却是个婷婷少女,端得清新可人,十二三岁的模样,一籽桃面润如玉,两瓣粉鬟俏垂耳。她手里正拎着一个竹篮子,走得急了不免有些气喘。
“灵儿,你怎地也跑过来了咿?这是什么?”宿平发觉她手中事物,便接了过去,打开看了一看,就见竹篮子里放着两双筷子和几个盛了饭菜的瓷碗。
“哥哥,母亲见其他兵叔叔都回村吃饭了,打听之下,知道邱叔叔不能回来,叫我给你们送些饭菜。”宿灵的声音清脆,甚是好听。
“好母亲,好灵儿,我倒少走了许多冤枉路。”宿平嘻嘻一笑,把手中的竹筒子塞给宿灵道,“呶,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呀?”宿灵拿起竹筒朝里面探了探,揪着小眉头问,“是斗蛐蛐的吗?”
“噗!”宿平失笑一声,“你倒是聪明得很,连这个也想到了。不过这不是斗蛐蛐的玩意,是拿来盛饭菜的。”说着掂了掂右手的竹篮子,“你瞧这篮子里放了碗筷是不是太沉了一些?以后你若提着这个竹筒子岂不轻松了许多?”
宿灵顿时嘟嘴:“哎呀,以后还要我来送啊?”
宿平见她有些不情不愿,用左手挠了挠鼻尖,突然正色道,“我这儿可有正事在身呀!”
“什么正事?”宿灵收起情绪,满脸好奇。
宿平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没人,便凑到妹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正与邱叔叔偷偷地习武呢。”
“真嗒!”宿灵欢叫一声,但见哥哥眉头微皱,赶忙也放低了声音道,“哥哥,你真的在习武呀?”
“那还有假!”宿平仍是一本正经,“等我学成之后,就叫那烂人张和王小癞子不能欺负于你。”
“好呀!”宿灵开心地拍了拍手,挽了宿平的胳膊,就要朝营帐方向走去。
“你这是做什么?”宿平问道。
“我也要去瞧哥哥习武。”
“使不得,使不得!”宿平挣开灵儿的小手,急急忙忙道,“习武,唔,习武最求专心,你若是去了,哥哥便什么也学不好了。”
“那我便在一旁,只看着不说话就是了。”
“不行、不行!”宿平也不管这许多,直是摇头,“你就是站着不动,我也会分心的。”说罢,宿平赶忙提了篮子、撒腿就向回跑去,一边叫道,“你赶紧回去,母亲那里还要你来帮衬。”
宿灵见她哥哥一溜烟就跑出了十几丈开外,气得直跺脚,无奈却也只好回家去了。
宿平一路来到厢军扎帐的营口,却见帐外靶场有一人站在那里,手里正提着一弯竹弓,脚前是一百五十步的靶线。
身形挺立比槐杨,岿然不动视前方――
却不是邱禁是谁?
少年正要开口叫唤,突然愣愣地出不了声音。
0003 深藏不露大志有()
正待宿平开口之际,邱禁那边已举弓在前,自腰侧的箭囊里迅速取出一枚箭矢,轻轻松松拉了一个满弓,也不见如何瞄准便射了出去,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宿平小小年纪,目力却是极佳,凝神之下,一眼看见这枝箭射中远处的靶子,正想开口叫好,那邱禁已然伸手去腰间抽了另一枝来!
二上弦,再满弓,银镞飞闪,又是一箭命中。
少年微微张开嘴巴,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竹弓上的弦绳,兀自在那里颤动。
但见邱副都头左臂前擎,气势如虹,右手一挥取出第三枝木箭搭在弦上,眉眼倏缩,断喝一声:“着!”那杆利箭应声而发,眨眼便到了箭靶之前,镞头狠狠地射没在红心之内。
宿平此刻的目光却不在那箭靶之上,只是怔怔地望着邱禁,双颊有些发烫,满脑满耳所响尽是那个“着”字,还有咚咚的心跳声,心中泛不起任何念想。
邱禁射了三箭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浊气,颇显畅快淋漓,收起竹弓,轻轻拭了拭额前的汗珠。正待去将箭靶上的木箭取回,他忽然心中一动,转头望来,却见宿平提着篮子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邱禁顿然眉头一皱,再度四下探视了一番,忽而微微摇头自嘲一笑,便向着宿平招了招手。
宿平这边还未回过神来,待得邱禁再唤了一声,方才收拾心情,提着篮子跑向前去。只是刚刚的情景,来得委实有些突然,让这少年心中受了不小的冲击,是以走在路上,不免有些脚不着地的虚浮。
不一会儿来到邱禁跟前,心情终于平复了许多,宿平拿眼睛瞅了瞅邱禁肩上的竹弓,默数了一遍:“一、二、三,”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神里有了一些恍惚。
邱禁也不说话,抿了嘴眯起眼睛只看着少年。
宿平终于忍耐不住,先出口道:“邱叔叔,你手中的,可是三弦弓?”
邱叔叔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正是。”
少年此刻真是一肚子的疑惑,赶忙又追问:“莫非这张三弦弓与方才‘空心大萝卜’用的那张有不同之处?”
邱禁听他称呼詹纳司作“大萝卜”,心下既宽慰又好笑,紧绷的脸色亦松弛了些许,摇头道:“这便是方才的那一副三弦弓。”
“呀!这可奇了!”宿平挠头,“明明刚才还拉不动竹弓的,怎地一下子工夫,邱叔叔的力气更大了这许多?”说罢,望了望手中的竹篮,在那里自言自语:“也不对呀,这饭还未吃呢,又哪里来的力气?”
“宿平,”邱禁这时唤了一声,打断少年思绪,接过其手中的竹篮子,一手指向对面箭靶道,“你过去替我取了那三枝箭回来。”
少年当下便跑了过去,等到箭靶边上的时候,又自惊叹了一阵。原来那三柄木箭,镞头不偏不倚全都扎在了正中拳头大小的红心之上,更有一枚木箭连头带杆,埋进稻茎编制的蒲团之中三寸有余。
从箭靶上拔了两根木箭下来,宿平便伸手去取那第三根。只是这第三根,饶是他用尽了全身力气,还是拔将不出,直摇得箭靶的木架子嘎吱作响。这箭靶的高度,均是依照寻常成人的身材而造,宿平要取那木箭,须得抬起手臂方才能够拿捏住。这第三枚箭扎得委实太深了,是以宿平只能踮起脚尖去拔。最终他一个站立不稳,只听得“啪”的一响,箭杆应声而断。
宿平咋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