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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宿平兄弟,我见你射箭厉害,却不知是何人所教?”雷敢指话锋一转,对宿平问道。
“是邱叔叔教的。”宿平答道。
“你这邱叔叔又是何方高人?”雷敢指追问。
舒云颜与凌雨也是好奇万分,齐齐朝他看来。
宿平此刻却是叫苦不迭,但他又不喜撒谎,踌躇了半晌,这才对着雷敢指道:“邱叔叔是衡州厢军的步军副都头。”
0026 风雷涌聚,箭连一气(一)()
“是个鹰爪孙!”雷敢指一脸愕然,却是直言不讳。
“果然师出名门!”舒云颜更是冷哼一声,语带暗讽。
倒是那凌雨,此刻悠悠然道:“朝廷之人,也未必个个都是那般惹人憎恶。”
宿平连忙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凌雨却是不紧不慢地撇过头去,仿似没有见到一般。
“哈哈,凌雨兄弟总算说了句对话。”雷敢指笑道,“再说这厢军也不是官府捕快,更不是三衙禁军――方才是哥哥失言了,还望宿平兄弟莫要见怪。”
“什么叫‘总算说了句对话’,你见我说过错话么!”凌雨驳道。
“得嘞,我这就给凌大哥赔个不是!”雷敢指还真朝凌雨作了一揖,而后对宿平正容道,“不知宿平兄弟接下来有何打算?”
宿平这回也不再隐瞒,索性直截了当道:“我要去衡阳找邱叔叔,准备来年考入禁军!”
“贪图功名!禁军了不起么?见了我们还不照样绕着走。”舒云颜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十分不屑。
宿平赶紧摆手申辩:“不是!不是我贪图功名,定要去考那禁军!只是只是我今日闯下大祸,怕是就要连累父母、灵儿,不得已只好去考那禁军,有了依靠,此事才能化解一二。”
“谁要你解释了!”舒云颜见他神色紧张、面红耳赤,不由一嗔。
凌雨冷言:“说来道去,还不是想要以权压财,打的如意算盘。”这少年一会儿帮着宿平说话,一会儿又来落井下石,性情古怪,叫人难以捉摸。
“哪里哪里!宿平兄弟孝顺父母,理所应当。”雷敢指突然拍了拍宿平的肩膀,宽慰道,“不过――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就不知宿平兄弟是否愿意?”
“敢指大哥,你说说看。”宿平道。
“好!我且先问宿平兄弟一个问题”雷敢指道,“你可有十足的把握能一人走到衡阳城?”
“没有。”宿平想想自己连东南西北也才今日方知,更何况自己再如何迟钝,也知道是迷了路了,于是摇头叹道。
“那你可有十足的把握,能在衡阳城寻到你的邱叔叔?”
宿平又是摇头。
“你又可有十足的把握,能考入禁军?”雷敢指立马接道,语气也强了三分。
宿平这回连那摇头的力也没了,低落个脑袋,忧心忡忡。
凌雨斜靠在船篷边,似笑非笑。
舒云颜此时见了少年失落的模样,又觉得可怜极了,便对雷敢指骂道:“你这是出主意呐,还是打击人呢?”
“哈哈”雷敢指抓住宿平的肩膀,晃了两晃道,“不打紧,不打紧,其实哥哥是想告诉你,这些都不打紧!”
“真的?”宿平眼睛一亮,振作起来。
“那是自然!”雷敢指断然道,“只须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便可叫那些毫无把握之事,变作十足把握!”
“什么事?”宿平急忙问。
“跟着我回山头。”雷敢指看着少年的眼睛。
“回山头?什么山头?”宿平一脸迷惑。
“哈哈,就是跟着我回家。”雷敢指笑道,“你只消在山头上住个一年,我便能传你一套武功,保管那禁军考核手到擒来!”
宿平这才明白,原来雷敢指是要邀他做客,又听得能学武功,自然开心,正想答应,却蓦然记起了这几人的来头,登时惊醒过来。只是对方又不似坏人,自己确又无十足把握能找得到邱禁,一时犹豫不决。
其实宿平是钻进了牛角尖了。他在雷敢指一连追问之下,丢了底气,自然沮丧不已,那些千头万绪一股脑儿扑了上来,只搅得他心乱如麻。要说这世间之事,又哪里个个都有十足把握的道理?若是换了个头脑鲁直的,路在嘴上,只消去江那头一找人一打听,便知道衡阳的去处了。宿平就是聪明的脑袋想法多,却偏偏是个初入江湖、白白板板的雏儿,是以自己把自己陷入了其中,着了雷敢指的道道。
“宿平兄弟,我如此坦诚相待,你却忒不爽快!莫非嫌我是山野匪贼,不愿屈交!”雷敢指见他踌躇,言下更是快马加鞭,直捣黄龙。
“不是不是!”宿平急急摆手道。
“那不结了!――你也不必有后顾之忧,只安心在我山头做客,到了禁军考核之时,我自会叫人把你悄悄送去衡阳城,神也不知鬼也不觉,既免了冤枉路,又躲了张家的追捕,岂不就叫两全其美?”雷敢指说着,突然一把揽住了宿平的脖子,偷偷瞟了旁边的舒云颜一眼,将少年拉开几步,却是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也不知说了什么,末了嘿嘿道,“怎样?哥哥对你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只见宿平脸色泛红,目不斜视地点头道:“敢指大哥,宿平谢谢你了。”
雷敢指放声大笑,去那船板上摞起竹弓、行囊搭在宿平肩头,把右手食指朝嘴里一放,鼓起腮梆就是一串尖哨,只听那江边的林子里啸声响起,嗒嗒嗒转出三匹棕色骏马。
雷敢指朝身后二人招呼一声:“回山头咯!”当先拉着宿平跳下船头,奔着马儿跑去。
四人三马,宿平与雷敢指同乘。
这一路下来,几人又互相了解了一番。
原来那舒云颜、凌雨与宿平碰巧竟是同龄,都是十六岁,雷敢指要大上一些,到了十八的年纪,确是成熟不少。
舒云颜问起宿平习箭的经历,宿平自是有问必答,只把是自己要立志考入禁军一段藏了不提,其余的都是和盘托出。两个同龄之人,都是对这个寻常农家的少年暗暗佩服。
雷敢指却是直接赞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了人!宿平兄弟,就凭你的这般毅力,只怕寻遍我那山头,也找不出一个能与你相较的来云颜妹子,你那岭上之人多我十倍不止,不知又有几个?”
“得瑟!”舒云颜没有答话,倒是凌雨哼了一句。
“哈哈真是开心极了!赶紧回去找人喝上几碗!”雷敢指马缰一抖,加速前行。
舒云颜望着前边,皱眉道:“敢指大哥怕是看上这棵好苗子了,那宿平也挺可怜,我倒也不那么讨厌他去考那禁军了。”
“能考不能考,如今还由得他么?”凌雨道。
“什么意思?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老给我打哑谜!”舒云颜两眼一瞪,气道。
“你都知道雷大哥看上那苗子了到他口里的肉,你有见过掉渣的么?”凌雨仍慢条斯理道。
“你是说敢指大哥要强行拉他入伙?”舒云颜讶道,“那宿平的父母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自然是把他全家老小都接了上山嘿嘿,这等好事,雷大哥干得少么?还不是夹菜喝汤一般。”
“你既然早就知晓,却又为何不告诉于我?”舒云颜总觉自己每回对上了凌雨,都要受他三分压制,心中很是不平。
“你自己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有心思念叨别人。”凌雨说罢,一鞭马儿向前奔去。
“我被人卖了?”舒云颜狠狠地把她的马尾辫子一甩,愤然道,“凌雨!你今日不给我说清楚,就别想安生!”
原先在宿平的脑子里,也曾有过对于那些贼匪强寇的臆想。他们要么是飞檐走壁、生得獐头鼠目的梁上君子;要么是藏于林中、突然跳出行劫路人的黑衣蒙面;要么是挥舞大刀、杀人放火的疤脸大汉总而言之,都是些叫人心生厌恶却又闻风丧胆的狠脚色。
雷敢指三人的出现,虽说让少年有了许多改观,却无论如何也抵不上此刻的诧异。
宿平的眼前,是一座大山头。
要说它高,自是没有衡山的四百丈之险,要说它低,却不是寻常丘陵能比,方圆所占之地少说也有千亩之多,衬着傍晚的昏灰,直如一头天虎匍伏。正眼望去,一条不宽不窄的山道一路拔起,从他身前直通半山腰,那山道却不是门户大开,每隔百步远近,就有一堵两人多高的削尖大篱,各有几人提着长枪刀剑把守去路。
只是,这都算不得诧异。
宿平的身下,是一条大道。
一条大大宽宽的官道!
而这官道边上,竟明目张胆地竖着一杆大旗,上书“风雷寨”三个描黑大字。
要不是雷敢指说了一声“到了”,宿平还真不愿相信这里就是强寇的老巢。都说“贼人、贼人”,那做贼之人,如今却没了个东躲西藏的贼样,反把门户大开在着堂堂官道之侧,能不叫人惊掉下巴?
“宿平兄弟!你瞧咱们这山头如何?”雷敢指豪迈道。
“好很好。”宿平硬着头皮喃喃道,却浑不觉雷敢指口中说了“咱们”二字。
要说这江湖好比一个炉子,那宿平就是刚刚贴进去的白面烧饼,还未见识过真炭火的威猛;他再如何聪慧,也只是个乡下少年,三番两次地落了雷敢指的套。
这会儿,舒云颜也撵着凌雨到了此地。那少女口中兀自叫道:“凌雨,你给我说个明白,什么叫作‘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
“正主儿在这里,你自己问他。”凌雨也不下马,直往山道行去。
“我就偏要问你!”舒云颜一呼马鞭赶去,临前还剐了雷敢指一眼。
雷敢指摸了摸鼻梁,却不骑马,牵了宿平的手,步行而上,那山门的守卫们见到他二人过来,都是拱手叫道:“见过少寨主!”
雷敢指还了一礼,一把将边上的少年拉来跟前,道:“这是新来的宿平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