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珍有才说罢,张大少爷立刻面带微笑来至宿平身前,居然双手递出了自己的柞木弓,塞到宿平手中,极其罕见地和颜悦色道:“我见你连射不中,又说弓箭出了毛病,想来确是事出有因、名副其实,不如我们就互换武器,再来比试,这才叫作公平合理、不偏不倚。”
这话的语气用辞,一听就是出自家奴珍有才之口,众人却都对沈指挥使连连拜服。
“沈大人真是教导有方,这张家少爷虽说性情略过‘豪放’,但小小年纪,便显大家风采,实在是难能可贵!”
沈朗哈哈一笑,微微摆手。
宿平也不客气,将自己的竹弓交到张赐进手中,又接过了他的柞木弓,拿指扣弦,空拉了一下,觉察出劲道与竹弓一般,再一放手,却是嗡的一声脆响,弹力比那竹弓不知好了几倍,暗赞一声“好弓”,口中却是朝张赐进冷冷道:“拿箭来!”
张大少爷听他胆敢如唤下人般指使自己,但又不好发作毁了形象,只得自箭囊中取出了十柄梨木箭递给宿平,正想开口学对方一般语气让其交箭,却见宿平早已将十根竹箭取出,拍到他跟前作为交换。一时间闷气袭胸,咬牙切齿。
宿平并未将梨木箭放入箭囊,只是一根根地插在了脚边的泥地上,手中只留了一柄。
张大少爷还没来得及心疼他的梨木箭,宿平那边已经开弓,一箭射出。
命中红心!
“我就说么,定是那竹弓有问题。”宿平将头一扬,面露讥笑瞥了张大少爷一眼。
张大少爷心头一紧,真怕对方就此赢了自己,瞧了瞧手里的破竹弓,突然拿它悄悄地狠抽了阿才一记,压低声线骂道:“你出的馊主意!”
他却是冤了珍有才。
因为宿平接下来的九箭,只中了两箭。
“十射三中!”
“哎这弓,手生得紧,不然定能射中十箭!”宿平挽起柞木弓,摇头叹道。
“你就吹吧!”张赐进迫不及待地走了上来,一把推开宿平,狠狠地将那十枝竹箭一根一根地扎进土中,手里一枝不留。再来一通舒颈摆臀,屈腿伸腰,热身过后,又拿斜眼睥视了宿平一回,终于拔起一柄竹箭,开弓射了出去。
“嗖嗖嗖”
这回合,张大少爷却是表现得极为惹眼,不骄不躁,也没废话,连着射了十箭。众人拊掌、叫好之声此起彼落。
“十射五中!”
两个少年换回了自己的弓,张赐进看了一眼宿平的手,突然笑道:“你这人,射得这么差劲,偏还要带两个木决,真笑死人了。”
“呀!对对!”宿平似猛然惊醒,一把将张大少爷双肩抱住,不停地摇晃,口中叫道,“我都差点忘了啦!――我能左右开弓!要不要咱俩再比试一回?”
张赐进被他疯魔之状吓得赶紧挣脱开去,连连后退,骂道:“比就比!怕你个鸟!”
“行了!”沈朗这时间走了出来,“天色将晚,比试就此结束罢!”
邱禁一脸羞愧,上前对沈朗抱拳道:“属下今日叫大人看了笑话,败了兴致,真是该死回去定当对这孩子好好教诲,虽不能比得上张少爷的射箭之能,也定然学您一般,教他做个坦荡荡的男子!”说话间,言辞恳切,叫人深信不疑。
“好好!”沈朗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你能有此心,教化乡野小民,也当可做我衡州厢军之表率。”
“谢指挥使!”邱禁说完,便领着宿平退到一旁。
张赐进胜了比试,营指挥使脸上有光,邱禁虽有宿平输了比试却得了褒奖,阿才临场献计回去定有重赏,就连那评头论足的灰衣男子也因几句目光毒辣的定论而倍受推崇这些人都谈笑着回到了营帐前,却只有两人例外。
一个是宿平,低头耷脑,闷闷不乐。
另一个便是都头詹纳司,沿路望着邱禁,神色阴沉至极。
沈朗带领着众人骑马离去。
厢军一个个都围了上来询问结果,邱禁只说了四个字――“略败一筹”,兵士们无不啧啧称奇,没想到那张大少爷也是一个天才少年。
邱禁与宿平独坐一隅,副都头用手轻拍少年的侧脸,微笑道:“谢啦。”
“没事,邱叔叔。”宿平老气横秋地摆摆手道,“我才懒得与那烂人张计较呢还有那空心大萝卜,我愈是不中、他愈是郁闷,他愈是郁闷、我偏愈是不中!好玩!好玩!”
邱禁被他一逗,也是开心不少,打趣道:“我可没有叫你射不中――你今天可真是丢人丢到州府去了。”
少年白了他一眼,道:“你这叫过河拆桥、鸟尽弓藏!”这两个成语本来学自侯志,却是用了珍有才的说法。
邱禁冤道:“我哪里过河拆桥了?我可是还临阵鼓励了你一番呐!”
宿平鼻子一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那番话里,可有玄机,怕我不明白,还再问了一次――不过幸好你再问一次,否则我真就把那烂人张给射趴下了。”
“噢?有什么玄机?”邱禁故意问道。
“你先说自己不能拉开三弦弓,别人虽不知道,我却晓得,是以这里头肯定有猫腻。又说起要让我学那水稻的伴生之草,我也是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水稻的伴生之草,不就是‘稗’吗?这‘稗’与‘败’是同音,自然是要让我输了比试。邱叔叔,我说的可对?”宿平将头一昂,骄傲地道。
“对啦,对啦,还真是个聪明的小子!”邱禁用手指一拧少年的鼻子,笑道。
“只是我不明白邱叔叔为何要我这么做?”
“哎你若知道这事是由詹都头挑起的,便不会这么问了。”邱禁叹道。
“是他?可我却还是不明白为何。”宿平瞪大眼睛,继而又挠头道。
“也对,你年纪尚小,便是再聪明十倍,也想不出人心的险恶”邱禁道,“他早前见你射箭厉害,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营指挥使和张家少爷引来,与你比试。他算好凭你的准头,定然会胜了那个少爷,如此一来,营指挥使便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迁怒于我。”
“我与烂人张比试,又干你和那指挥使大人什么事了?”宿平疑道。
“那张少爷是沈大人所教,你是我所教,你若胜了他,便不等于是我胜了沈大人了?”邱禁道。
“你们哎你们大人之间也太过复杂了。”宿平恍然大悟,“大萝卜真不是个玩意!――还有那个指挥使,如果我胜了,他真会为难邱叔叔吗?”
“我也不知这些大官们的想法,非是我等所能揣度的。”邱禁苦笑。
“那你说我演的像不像!”宿平突然跳转话头,拍了拍手。
邱禁微微一顿,接着一本正经道:“像!像极了!简直和你妹妹有得一拼你、灵儿、根哥,这三口人,完全可以去搭台子演戏了。”
“你你,好心没好报!”
就在这两人嬉闹时,沈朗一伙已经回到了张员外的庄子。张大少爷早已下马冲了进去。指挥使发觉詹纳司似有话要说,便挥手遣退了众人。
詹都头踌躇道:“大人,那个叫宿平的小子确实并非如你所见,厢军们都可以作证。”他今日目的未达,已是抑郁了一路。
“噢?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你都下的弟兄叫过来,一一对质?”沈指挥使眉头一掀,似笑非笑道。
“属下不敢!”詹纳司忙道。
“此处没有外人”沈朗顿了一顿,双眼凝视着詹纳司,复又叹了口气道:“你跟了我这些年,我太知道你的心思了罢了罢了,若有我在一日,定不叫那邱禁爬你头上便是”
五日后,厢军拔营。
宿平与邱禁站在一起,手里拿着四把竹弓,两把一弦、两把二弦。两人都是依依不舍,少年更有泪花闪烁,却不知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少年终于走了。
空旷的废营地上只剩下了邱禁一人,目送对方远去,可他却不知,另有两人也正望着他。
林老头喃喃道:“阿禁你的出现,改变了这个少年,却是不知你能否改变自己”
詹纳司站在靶场,脸色阴戾。他的身侧,正立着一块取下了稻靶的空木架。那是一百五十步的靶架,靶架的木板上,有一个深深的洞眼
0020 雷惊蛰,箭出弓(一)()
去冬寒雪洗杂尘,皑皑南岳峰;
今春暖阳照我身,炎炎欲蒸腾;
忽来东天吹一风,雾蜃九霄奔;
滚滚苍龙云四方,惊蛰天雷震。
赵庆宗平光十八年,二月。正是惊蛰天过后半月有余,时近三月。
“小硬硬,快来啊!”
说话的是一个青衣少年,身高五尺有一,肩宽背厚豹子腰,全身肤色如古铜,皓齿棱鼻横剑眉,一双明眸似星辰。此刻他正负着一把竹弓,双手叉腰,站在山林里的土坡上。有些奇特的是,这四下并无其他人影,也不知他在对谁说话。
倒有一头全身乌黑的野猪,低着脑袋在几节树根旁觅食,听了少年的嗓音,只抬眼瞥了一瞥,又安然自在地继续刨土。
“哎我说硬头呀硬头,才过了个冬而已,你的身子饿瘦了不说,连脑瓜子却也钝了不少。”少年伸手点了点那头野猪,原来还真是在与它说话,只见他微微有些气结,摇摇头道,“看来,我非得用那最后一式,才能让你有所觉悟了”
“呔!”少年厉喝一声,快速伸出右手,挑起胯间衣角。
那青色的衣角荡起,陡然露出一块红布。
红得扎眼。
“哼哩!”那野猪先被喝声吓了一跳,撇头过来又见红布,顿时两眼一瞪,二十步外,拱头就向少年冲来。
“嘿嘿”少年一声轻笑,拔腿就跑,跳跃腾挪、敏捷异常,一边还不时拿那红布勾引野猪。
一人一兽,在这山间追逐,惊飞虫鸟无数。
这头野猪叫作“硬头”。那少年自然便是给它取名的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