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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吕大人暗自咒骂,狠狠地剜过一眼!
吕大人是怕他,怕到骨头缝儿里,这个人,吕大人根本就得罪不起!这个人,阴险狡诈,向来只有他沾吕大人的便宜,吕大人捧着他敬着他当祖宗一样供着他,就这他还不知足,没事儿就来吕大人这里敲诈勒索,混吃混喝,吕大人畏之若蛇蝎!着实令人鄙视!痛恨!每每提及,无名火起,要说吕大人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就说那十里香街百花楼,八年来出了整整七十条人命,那也是吕大人想方设法给他摆平的,还要怎地?
还要怎地!
没办法,吕大人愁白了头,也是拿他没办法。原本,不是这个样子,原本是他拍吕大人的马屁,花大把银子孝敬着吕大人,经常性地请吕大人好吃好喝花天酒地,现在可倒好,完全变味儿,禽兽一只!禽兽不如!这个真滴不能提,一提吕大人的不但火冒三丈,而且眼泪那就哗哗地,哗哗地流!每每唏嘘不已,常常夜里叹息,朋友啊!朋友!他是吕大人的朋友,曾经的好朋友,也是现在的好朋友,只不过——
位置颠倒,反过来了。
现在是,吕大人给他送银子,他都不要,只要金子。现在是,吕大人想拍他马屁,他都不让,嫌手太脏!现在,吕大人想要和他说一句话都那么难,更别提求他办个事儿了,还请客?喝花酒?这是朋友吗?这不是!做人,怎能够这个样子,小人得志,忘恩负义!这不是朋友,吕大人早就决定和他绝交了,一刀两断!更恨不能生啖其肉活剥其皮挫骨扬灰使其死无葬身之地,以正吕大人清名,还与世间公道,鉴天地之良心!
可也,不能!
就是因为这个禽兽,不知怎地,居然攀上了一个高枝~~
那是一个大人物。
那是一个强硬无比的后台,比皇上老儿还要牛逼,同样也是吕大人求之不得巴结不上地——
那人说,旁人与我无干,只那叶先生,你听好了——
就此,人变禽兽,翻身骑了老虎。
天朝国师,张天师。
正厅。
上坐。
好茶。
“放人。”
金口开了,只一句话,放人。
“先生啊!先生!”吕不清眉头紧皱,满脸为难地说:“兹事体大,不好办呐,容得本官上报朝庭,禀明案情,斡旋一时……”
“放人。”
“昨日之事,本官委实不知,我那一双小儿自作主张,贸然去那莫府办案,哎——”吕大人长叹一声,面色悲戚:“平白惹下祸端,如今一疯一傻,你说,我这,这颗心呐……”
“放人。”
“是是是是,先生放心,莫贤侄即刻便至,只我那一双不成器的孩儿,哎!”吕大人捶胸顿足,眼瞅要哭:“只是,只是,还望先生高抬贵手,救救我那苦命的孩儿……”
“放人。”
吕不清一窒,愈发地恼怒:“果然禽兽,恁不是人!蹬着鼻子就踩上脸,眼珠子长到南天门!”正如此,要知道吕大人彻夜未眠,是忍受着多么巨大的悲痛情绪,来处理这一桩突如其来的弥天大祸!当然吕大人含羞忍怒,肚里大骂着,还是赔笑道:“先生不必动怒,且听下官一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面色忧愁,含泪泣诉!身份架子,那是越放越低,无非两只犬子,那是父慈子孝,就是顽皮胡闹,还得多加管教!面子那是越给越足,先生可是大神,自是悲天悯人,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看僧面看佛面:“先生!先生!先……”
“放人。”
“放屁!”吕大人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姓叶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先生稳如泰山,仍只一句:“放人。”
“你!”吕不清深吸一口长气,额上青筋暴起:“好好好,实话说与你,本官之前所言种种,不过也是……”
“放屁!”叶先生吡牙一乐,终于改口。
“呼——”
旋即二人,四目瞪视!
一时场面,僵冷胶着~~
不一时,吕不清败下阵来,缓缓坐回椅上,一脸颓丧地说:“我知,我知,知你倚仗天师威名,不把吕某人放在眼里,哈!”
说话无奈一笑,又诚恳说道:“话是如此,但此事关乎本官身家性命,说不得,纵是今日天师大驾亲至,吾亦……”
“如何?”叶先生忽然一句,笑容可掬。
“这——”吕不清吃一惊,旋即失笑道:“先生莫要说笑,天师远在帝都,三千里开外,便即,便即,便……”
便秘。
天师?
先生,一指。
几案之上两盏茶,茶水犹温,雾气轻袅~~
瞠目结舌处,一盏忽就汁水翻腾,无火自烹,汩汩如沸!
不过转眼,一物“嗖”地飞出,势如巨鲸破水,划一道美妙弧线:“啪嗒!”
掉落桌上。
却只指肚大小,色泽艳丽,犹如一只大号儿瓢虫:“干甚么?干甚么?”
瓢虫说话了,声音还很大:“干!甚!么!”
瓢虫长大了,却是一个人。
是一个又瘦又高的老头儿,身穿金花儿大紫袍,上绣祥云仙鹤,那是富贵又体面,威风更神气!但见白须白眉白发,脸寡而瘦长,目细而狭长,薄唇一抿,威势凛凛!只是湿淋淋,像只落汤鸡,尤显脖子出奇得长,又似一只秃毛儿老鹤,形容模样儿正是张天师:“哥?”张天师,跳下桌,“噗”将吐出一口茶水,气急败坏,满脸晦气嚷道:“干甚么啊?哥!我很忙,很忙的!你听着没?你听着没?是!很——忙!的!”
先生笑道:“小气鬼,别来无恙?”
四十三 难得糊涂()
“这!”张天师左右看看,浑似不明白状况:“干甚么!干甚么啊,这是!”
“不关我事,是他——”先生指道:“他要见你。”
“你?你又!”张天师满脸错愕,指着吕不清的鼻子,一字字说道:“干!甚!么!”
“我……”吕大人已经傻眼了,一时话也说不利索:“不是,天……”
二人骇然对视,双双以为见鬼:“我问你了,你干甚么!”
张天师眨巴了一下老眼,面色不善,眼皮耷拉:“怎不说话?听着没有?听着没有听着没有!我问你了我问你了!你——干!甚!么!”
“我,我,我……”吕大人也结结巴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哦~~”张天师忽又一笑,面纹老皱,眼神慈祥:“是你,你要见我,可是?”
“是——”
一字甫出,天师凝目,精光乍现:“当啷!”
“当啷!”
先后落地,寒光闪闪,却是两柄小小飞刀:“一言不合,动辄杀人,小气鬼,不要这样子。”
先生袖手,微微一笑。
这,便就是朱大少所说地以眼杀人神功了,目力凝刀,霎眼即出,端地犀利无匹:“天师饶命!天师饶命!”还好是有叶大神棍,这是捡回了一条老命,吕不清就当时就已经趴到地上了,连连磕头:“小人实属无心,惊动天师尊驾,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砰砰有声,并以大哭,吕大人终于回过神儿来了,也醒过味儿来了,更是吓地魂儿都没了!正是张天师,吕大人自也心知,张天师就是,贪婪又吝啬,凶残又阴毒,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喜怒无常动辄杀人:“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这,就是张天师,传说中的张天师。
他,就是叶先生的大靠山,强硬后台,吕大人以为。
那也只是自以为,现下吕大人知道错了,只因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嘛:“哥~~哥?”
张天师一脸巴结,谄媚地笑:“这下,没事儿了吧?我就,走了啊?”
“有事儿。”
“有事儿?嘛事儿?杀人还是,放火啊,哥?”
“请客。”
“请……你!”
“砰!砰!砰!砰!砰!”吕大人仍趴跪在地,连连磕头暗自揣测,冷不防脖领子一紧,腾云驾雾地赶脚:“啊————————————”
“干甚么!”
一声断喝,再看天师,安然就坐,抻着一张橘皮老脸:“你!干!甚!么!”
一时云里雾里,精神颠倒错乱,但吕大人也是个机灵的,立马儿点头儿笑道:“放人!我放人!”
“放尼玛……咦?”张天师忽然鼻子耸动,怪眼翻过:“不对!我就觉着味儿不对,这还藏着个骚狐狸!这,这,这都,干甚么!”
“干甚么,干甚么,你又干甚么?”一声嬉笑,清脆悦耳:“白毛儿老野鹤!”
“老野鹤?白毛儿的?”张天师抬头仰面,一脸痴呆状,浑似完全不明状况:“你这小狐狸,翅膀儿还有没长全,居然胆敢这样说,这,啊哟!”
“不好!糟了!”说话惊叫跳起,急眉火眼吼道:“一炉好丹!一炉好丹!!”
好吧,多少也在。
一样也是搞不清楚状况,张天师就像一个神经病:“走了!走了走了!可惜可惜,来不及了!”
说着就走,唉声叹气:“一炉好丹呐,白白糟蹋了,莫名其妙,这都甚么……”
“我说——”叶先生给他一把拽住:“小气鬼,你这都来了,欠我那顿饭,这就请了吧!”
张天师挣扎几下,脱身不得,又作愁眉苦脸状,已就带了哭腔:“哥啊,我请不起,我请不起啊,这!我很穷,很穷,很穷很穷的!”
“我请!”吕大人失魂落魄,失声叫道:“我来!请客!”
今天的事,绝对诡异!
头顶上,高高一房梁,梁上蹲着一狐狸,长滴又白又漂亮~~
还有两个大翅膀!
忽悠悠,忽悠悠,双翅翕张将飞不起,瞪俩大眼四下张望:“你请客吗?”
忽而吡牙一乐,别过尖尖小脸儿,将身忸怩,害羞地说:“好呀好呀,算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