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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梁上的两团火光熄灭了,空气中的腐臭却越来越浓,跳下地来的女尸也越来越多……
若此时进来楼中的是一群普通人,此时多半已被吓得丢了魂魄。只可惜现在的十个人里,虽然见识有深浅,修为有高低,却都是在仙门中修炼了多年的弟子,其中更有数人,心性能力皆远胜寻常弟子。
于是在这数人的带动下,众人稳住阵脚,三两背立,纷纷执剑抵抗。因为这楼中的诡变实在太多,并无人能够知道下一瞬,他们到底还会再面临什么样的险境,也不知危险会自何方降临。
此时再看那些女尸,差不多已有二三十具落地,却只占了总数的不到两成。众人原以为其行动迟缓,不想她们竟然迅捷如风,只是数下腾挪便疾扑到了众人身侧,携带刺鼻尸臭,利爪直袭众人身周,口中还不断发出“啊啊”的鬼嚎声。
一具女尸掠到玉朗身侧,伸爪便抓向他面门。玉朗一剑刺在那女尸肋下,女尸吃痛,顿时仰头痛呼。这样的动作却使她原本遮掩住面庞的长发向两侧分开,露出面上翻卷的皮肉,破裂的血唇,不住外淌的涎水,以及外凸的眼白——并不见有半点黑。
玉朗心间巨颤,长剑脱手而出。他的修为其实并不弱,唯独鬼怪是他致命的死,因而一染尘才会特地带他来此地历练。然而行至此时,他的精神亦已频临崩溃极限,眼下便再不能动弹。
一染尘原本正于他身侧抵抗另外一具女尸,此时见他涉险,立时便挥剑来援,一剑平削掉那女尸大半个脑袋,再错身躲过另具女尸的攻击,可左臂仍是被对方扯掉了小块皮肉,鲜血汩汩而流。众尸闻见活人鲜血,顿时更兴奋了,一时攻势更猛。
玉朗眼见师兄为护自己受伤,当下再管不得其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借着一染尘掩护一隙,重新执剑战斗。一染尘臂上疼痛,目中却露欣慰。但见伤处血肉鲜红,暗幸女尸爪上无毒。只是那没了大半个脑袋的女尸,竟然还能够继续战斗,且随着她的剧烈动作,竟将脑中的不知名黏液泼洒向四处。众人纷纷闪躲,战圈便被扩大到了不远处的腐尸群中。
眼下局面你死我活,不时还有新的女尸落地,众人斗得发狠,剑影疾舞,分刺女尸要害,所幸这东西少去半个脑袋虽然能“活”,心脏却仍是其要害。众人身上虽有见红,但最开始落地的二三十具女尸,亦已被消灭了太半了。
然而此时,异变再生。但闻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肉摩擦声,原本颓倒地上的腐尸相继站了起来,有些四肢不全的,便以手支地,匍匐着爬了过来。众人心间骇然,不知这些腐尸怎么忽然间就全活了。
清欢剑势略缓,竟像是瞧得呆了。
此时楼内鬼气更盛,尸腐臭味几乎浓的化不开,几乎要将半空两团火焰催息。果不其然,那火光剧烈颤动,正是即将熄灭的前兆。
清欢左手掐诀,维持火灵不散,一面挥剑抵挡尸群攻势。
可是腐尸站起来的速度,却要远快于倒下去的速度。
这东西攻速及威力虽远不及女尸,奈何胜在量多,一时竟给众人造成了更大的威胁。长此下去,他们必将气力耗尽而死。
城遥忽然喊道:“往里面退一些,不要让女尸的血泼溅到地上那些尸体的身上!”
众人立时且战且退,退回歌舞台下。
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片刻之后,果然再没有新的腐尸站起来,一炷香后,便只余下上吊的女尸还在接二连三往下跳,腐尸的困扰却是没了。
原来因是近距离战斗,众人术法难以施展,便多挥剑格斗,剑刃割裂女尸躯干,使得尸液四溅。这女尸的尸液,对于地上的腐尸来说,竟是一种“启动剂”,城遥观察入微,才及时化解了这一场危机。
然而此时,众人的神情仍不轻松,因为女尸还在源源不断地袭来。正此时,城遥忽然飞身向着女尸上吊处投去。旁人退避唯恐不及,他这一举动无异于自尽,众人惊呼未尽,一染尘便欲施之援手。
然而清欢却未动。
众人不解其意,只关注城遥那面动静。
但见城遥轻身避过几只女尸攻势,那些女尸见抓他不着便也作罢,只“啊啊”叫着向歌舞台下众人扑来。寒芒一闪,原是城遥手中长剑轻挥,只一眨眼便刺入犹自吊在绳上的女尸心窝。如此虽是先发制人,却似并无什么作用。女尸落地之后被刺心即死,可此时还在绳上,城遥一剑刺下却是收效甚微。
可他再手起剑落,却是迅速斩下女尸两只利爪。那女尸便如死鱼一般直挺挺地垂挂着,抽搐挣扎一番,竟当真咽了气了,再不能作半点动弹。原是那女尸落地全靠手力扯断长绳,又或将脖颈套出,此时无从使力,便若等死。
这样的成效,城遥初始之时也未想到,旁人则更是振奋,待消灭完地上女尸,胆子大些,修为也精深些的几人便纷纷前往相助城遥。
这些女尸的排布十分紧密,众人靠近方知此举之艰。往往斩断一具女尸利爪之时,旁边的几具便一同挥爪来攻,待明了他们意图,竟是从一开始就在绳上严阵以待,稍一靠近便对着他们面门及周身挥爪乱呼。
然而众人齐心,随着最后一具女尸没了声息,城遥亦一同落在了歌舞台上。他战斗时间最长,斩下尸爪最多,又要与催熄火光的那股邪力相抗衡,以灵力维持楼内火光不灭。此时终于得以稍歇,却只能单膝跪地,长剑支住身躯,胸膛快速起伏,汗水由面上滑下,经由颈项再一直滑入衣服里去。
清欢奔上前去扶住城遥。她见他衣衫依旧不染半点污迹,知他未曾受伤,只是实在力耗得狠了,方略放下心来。
城遥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指被他攥在手心,感受到他的暖,还有微微的汗意,这样的触感,却是真实的,直到他完全站直了身子,又过了一瞬,才轻轻将她的手放开。
一染尘指尖轻动,水光缭绕,包裹城遥周身。
他又说道:“看来此地凶险远超我等想象,此番进入,还是太冒失了。”众人见他语含退意,纷纷附和。
清欢与城遥却不言语。
一染尘见他们不言,便相询问。
城遥道:“眼下众仙尊无暇相顾,既命我们来此,又岂可轻言退却。”
一染尘道:“既如此,那我等便留下,共进退。”
“说的是!”势仰珖道,“大家既是一起进的楼,便该共同进退,临阵退缩,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们爱逞英雄,便尽管自己逞去!”一人说道,“我们可不留在这里给你们陪葬!”
室内空气静止了一下,一染尘道:“那好吧,是走是留,就请大家自己作出决断。”
言罢,但见数人站到了他的对面,除去一染尘和势仰珖,馝若和玉朗也决意留下。馝若的同门师妹来拉她,却被她挣开了手。
一染尘望着玉朗,目中欣慰赞许神色表露无遗,却不知玉朗此举,半数是出自对他这个师兄的牵挂与敬爱。
一染尘道:“玉朗,你与他们一同出去。”
“师兄,我……”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玉朗噤声,面上却仍满是不愿。
一染尘道:“楼中凶险,你在外面接应我。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也可报于师父知晓……”
玉朗目中含泪,正欲再言,清欢等一行却已开始动身。
路经歌舞台再往里,则是通向二楼的楼梯。连通一二两层的楼梯共有三处,便数此处最靠里头。众人原先行近此处,是为了详谈一楼究竟。
此时,城遥便携了清欢,径往此楼梯而去。
楼内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记忆中的楼梯并不长。
城遥与清欢两人却像是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到尽头。二人觉出古怪,便干脆停下了脚步。这楼梯竟已经很老朽了,踩踏上去的每一步都会发出轻微的“吱吱”声,仿佛下一瞬,就会不堪重负地坍塌下去。或者无需仿佛,清欢脚下的木板当真断裂出了一个大洞,不及轻身,她便要向着楼下坠去。
仓皇中,城遥眼疾手快一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往上拽,一手揽住她腰身将她带入怀中。
清欢惊魂未定,面庞却不由自主地灼烧起来,干咳一声若无其事道:“那门坚不可摧,他们出不去怎么办?”
城遥在黑暗之中轻笑,“你怎不先担心自己?”
清欢正要反过来揶揄几句,城遥忽然收敛神色,一面握住她手腕一面喝道:“留神!”
清欢本未觉有任何异变,原是她修为逊于城遥,五感便也不及他,隔了一会方闻得淅淅沥沥水流之声,旋即,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城遥指尖弹出数星灵光,挨着阶梯弹跳而上,照见诡异血河凭空出现,即将如溪流般蜿蜒流淌到他们脚下。
清欢本能地便欲后退,城遥却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脚下更像是生了钉子一般。眼见那血河当真便要漫到他们脚底,城遥忽道:“学我一般。”旋即,他轻身跃到了楼梯扶手之上。清欢借他之力,便也一跃而上,他拉着她的手腕,脚尖轻点楼梯扶手,迅疾向上而去。不过数息,二人便踩踏到了二楼的楼板,回头再望,楼梯之上哪里还有半点血流的影子。
清欢道:“你怎知该如此?”
城遥笑道:“试试而已。”
与此同时,二人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隆声,似是土石震破的声音。
清欢道:“这是……”
“是他们已经寻到了出去的方法。”城遥道,“走吧,快些探出到底何物装神弄鬼,我们也能离开这鬼地方。”
清欢点头。
二楼约摸有一半是歌舞伎的房间,另外一半,则堆满了布满灰尘的杂物,又或者是招呼客人的雅轩,以及排练歌舞的大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