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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流笑道:“在下不会喝酒。”
不想罗漪也笑道:“不妨,此杯只我敬你,你便请多吃些菜。”
寂流笑道:“多谢您体谅。”
罗漪道:“不过你刚刚说的问题,有一个我很有兴趣知道。”
寂流正嚼一块牛肉,闻言便道:“什么?”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原先听寂流三言两语化去一场危机,映川已对他刮目相看。云逍却仍能不动声色,此时心中却觉十分好笑,辛苦绷住面容,只低头又饮下一杯酒去。
果然寂流嘴角抽搐,牛肉哽在喉间,辛苦咽下,方吐出“女人”两个字。
罗漪微笑点头,“正所谓不打不相识,相逢即是有缘。三位远道而来,今日且不言他,只把酒言欢,明日之事当明日再计。”
映川与云逍均举杯敬他。
罗漪似心怀十分酣畅,一杯又一杯的与他们对饮,场上歌舞再起。二人并未劝酒,罗漪却自推杯不停,往往是云逍与映川喝一杯,他便已两三杯下肚,目中逐渐晕染朦胧,却更衬得那面容如女子般娇艳妖娆。饮到后来,已自歪靠榻上,嘴中溢出些许呓语,隐隐约约,却是“无名”还是“悟明”两字。
寂流轻声对云逍道:“这人实在有意思。”
云逍淡道:“也许只是扮猪吃老虎罢了。”
寂流不语,再望向对面映川,也仍是那一副欣笑神色。
忽见一黑袍人步进殿来,头顶罩着巨大兜帽,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一同袭向众人的,还有来自他身上的那种令人屏息的庞大威压,只一挥手,众舞姬便皆退下。
黑袍人几步进殿,望见三人也脚下不停,先对罗漪跪行一礼,见后者并无反应,便起身对锦簇道:“云主醉了,还不快些扶他下去休憩。”
锦簇低道声“是”,便依言做了。
罗漪甩袖将他拍开,“谁说我醉了,我没醉,我没醉……”
锦簇便对他柔声哄着,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与几个男侍一起扶着往寝殿去。
黑袍人转身面向三人,拱手道:“还请三位也先下去歇息,云主醒后自会召见。”说着便吩咐侍从们来为他们领路。
三人却觉众人似都对这黑袍人十分畏惧,当下拱手致谢,便也一同离去。
整座宫殿自成一方天地,内里奢华,占地极大,还有许多露天建筑点缀其间,采光极佳。因此花树也长得十分茂盛,气温却已不复方才炎热。
一路穿花过廊,三人被安排在几间比邻的厢房内住下。侍从们便即退去,只留下原本守在廊上的一人。
映川便招呼了二人进他屋内说话。
映川道:“此间之事,二位有何看法?”
经方才一事,云、流二人对他稍微多了几分信任,却仍不完全放下戒备。
寂流道:“不妨先生先说说您的看法?我这脑子里现在还乱得很。”
映川点头,道:“那我便将现下情况略为梳理一二。据我这两日打探,首先,这里是一个叫作浮云境的地方,他们的最高首领应当就是那个云主罗漪,而方才见到的那黑袍人,无疑便是他的左膀右臂。”
再次听闻浮云境及云主之名,云逍依然只觉心跳砰然。
寂流佯作不知,“浮云境的称呼我们也听说了,这名字倒让人觉得十分玩味,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映川道:“二位想来年岁尚小,因此并不知二十年前之事。”
寂流一装到底,“二十年前之事,什么事?”
映川道:“二十年前,云境之主助力现今苍帝夺得帝位,其在我境的组织便唤作浮云境,最高首领也称作云主。”
云逍、寂流心头俱是一跳,面上却强自镇定。
寂流道:“难道这个浮云境,就是那个浮云境?”
映川道:“无论是否,我想他们的目的,绝不单纯。”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映川沉吟,“我方才与那云主交手,直觉他深不可测,以我三人之力绝难解救这十余万民众。”
“十余万?”云逍也不禁闻之色变。
映川点头道:“不错,准确说来应是一十六万五千七百多人。”
寂流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映川道:“他们的分工极是明确,几乎家家都有成年男子加入行伍,一应妻儿老小也在此间,便如凡世一般生活。”
寂流道:“其实之前我们也觉得,他们似是心甘情愿待在这里。如果这样的话,可就更加不好办了。”
映川道:“罗漪既已识破我们身份,便必然设下了防备,我们要想脱身怕已不易。为今之计,唯有虚与委蛇,趁机探得敌人更多底细,再寻隙逃脱,寻求仙界同道相助。”
三人议定,寂流便与云逍同赴另间房中。
寂流道:“现下当真便要如那映川所说?”
云逍道:“莫非你还有别的选择?”
“……没有。”
云逍已自顾在床上躺下。
寂流在床前坐下,“我只还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什么?”
“为什么失踪了十六万人,三神天那边方才发现异常。”
云逍睁目望他,“很奇怪么,再寻常不过了……”
“……什么意思?”
“穷山恶水,苦寒边塞,往往数十百里不见人烟,偶有城池也多隐于荒漠,与外界隔绝,消息未曾通达,三神天也不会特意将关注点放在此处。”云逍道,“你若也在大漠生活过,便能体会那种无人问津的滋味。漠上人的生与死,都是与外间人毫无关碍的。”
“那照你这说来,我们不是不应该来这里?”寂流道,“他们在这里的生活,确实比在外面好过一些。”
“又说胡话。”
寂流十分苦恼,他也惧怕二十年前事态重演。
云逍微叹口气,“我现在唯一想知道的,便是此地跟我父亲有何关联。”
“放心,我们一定能够寻出原委。”寂流道,“只是现在应先怎么做呢?”
云逍闭眼笑道:“睡觉。”说着果然便似睡去。
寂流在与他同睡还是自回房睡之间挣扎一番,想了想为避免罗漪真将他当作是断袖,还是毅然转身,出了房间。
夜很深,床很软,云逍却睡得很不舒服。并不是因为他遭遇到了梦魇,而是因为一双手臂将他缠得很紧,温软的身子不断在他身上磨蹭。
一个人的大脑最迟钝的时候,便是在似醒未醒的睡梦中,云逍也不例外。所以最开始,他还以为是小流在同他玩闹。待他忽然惊觉身边人绝非寂流的时候,那人已即将要去解他的衣带。
云逍瞬间清醒,只一起落,已翻身坐起将那人飞踹下床,出脚虽不狠辣,却并不容情,然后便听见一名女子嘤咛一声。房内燃着灯火,虽不甚明亮,却足可看清她衣衫半褪,伏跌在地,目中似有幽怨神色。
她本以为自己这般容颜配上如此表情,必然是楚楚动人的,这世界上的任何男人都难以抵挡。但她显然错了。因为云逍看她的目光便如看着一个死物,内里没有一丝情绪,就连一丁点的好奇与探究都没有。这不禁让她很不忿,“你怎这般不怜香惜玉?”
回答她的却只是冷冷两个字——“出去。”
女子气极反笑,镇定下来,媚声道:“何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难道你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吗?我们白日才见过的。”
云逍依然不为所动,让人看不出他是何情绪,“有人让你来此?”
“是别人让我来,还是我自己来的,有什么区别呢?左右我都是来与你共度良宵的。”女子笑道,“我叫阿桃,白日里在云殿跳舞的那个,你想起来了吗?”
云逍心内愠怒,已认出她便是那领舞女子,面上却仍尽力维持礼数,“请你出去。”
阿桃笑道:“我就不走,你能拿我如何?”说着双臂又要来攀上云逍脖颈。
然而人影一闪,云逍已向旁掠开,欲往外去。
阿桃忽对他背影喊道:“难道你此时在想着另一个姑娘?所以不肯接受我?”
她看到云逍身形略微一滞,便又笑道:“说不定你的心上人儿,此时正躺在别的男人怀里撒娇承欢,你这样又是何必?”
云逍转过身来,绝美的面容不带一丝感情,却比方才更多了些许冷酷的意味,“你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阿桃心中一凛,偏自万分确定他这句并非玩笑话,想回嘴被那寒芒般的眼锋一触,也只能将话语吞回腹中,便只拉紧衣衫,逃离般出了云逍房间。
云逍却觉再无心思入睡,便也出得房来,站在廊前仰头呆望,只见三两点孤星散在天上,便如那人吃完东西未及抹嘴,粘在唇边的几粒白芝麻。想到她,目光也不由变得温柔了,嘴角微弯起一个弧度。
如此深沉的夜色,她应该早已睡下了吧。即使未睡,她与他看的,也不是同一片星空了。云逍心内几许黯然,既是已然做下决定,此时又何必庸人自扰。
他只记得自己对她一腔情意,而几度忽略,横在她与他之间的,不是宫城遥,也不是其他,而是二十年前,在他们出生之前的那一桩憾。
如此想着,眸间却是溢出一丝苦意。
寂流很早便来寻云逍,他的食指轻轻触着下巴,说:“我昨晚细想了下,按兵不动是不错。可就这么耗在这里也十分不妥,还不如先回去星熠再从长计议。只我们待在这儿,除了夜长梦多外,怕也没什么用处。”
云逍被他说动,便道:“也好。”
寂流道:“那可要去寻映川?”
云逍想了想,“去吧。”
“嗯。”
映川听他们说要离开,略一沉吟,便道:“此时天光未明,应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刻,既然要走,我看不如便趁此时。”
寂流道:“在离开之前,还需得先找回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