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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皆点头应了,再望映川已在囚牢另端坐下,似闭目睡去。
云逍与寂流对望一眼,也倚着墙角坐了,面上虽不动声色,手却在身后交握住。
寂流在云逍手心悄然写下“云主”两字。
云逍将他手用力一握。
再看映川呼吸平稳,似已睡去,寂流欲言语,想了想还是忍住,便只与云逍靠坐在一处,闭眼休憩,起先还不敢真正睡去,过了会却也觉神思逐渐朦胧涣散……
暗室之内,男子一袭黑袍,面容也隐在宽大的兜帽阴影中。窗外隐约透进些许亮光,却照不到他身上,那袭漆黑的袍子便如同能够吸收光线一般,让人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门轴轻转,昨日当班的云卫首领举步进来。男子放下手中把玩之物,略微抬头看向首领。来者却并不敢与他目光相触,只单膝跪在他身前一丈处。
男子淡淡开口,嗓音格外低沉:“这么早前来,可是夜间出了什么变故?”
“启禀大护法。”跪在地上的男子拱手垂目,“并无太大变故,只是有三个江湖人偶然来此。”
露在兜帽外的半张面容依然看不出是何表情,只嘴角轻动:“仔细说来。”
首领便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还呈上收缴来的三柄佩剑。
黑衣男子举目看去,忽然将最不起眼的那柄执在手中,袖间的手指不可遏制地轻颤。
“护法?”首领有些震惊。
然而那轻微的颤动只是短暂的一瞬,快得让首领怀疑是自己眼花。
依然是那波澜不惊的声音:“现下正缺人手,早些让他们投入劳伍。”
寂流再醒过来的时候,隐约听见地面上些许人声,还有车轱碾过,巨物移动的声音。因着他们此时正处在地底的缘故,便觉是头顶霄汉正风雷怒涌。正思量是不是已经天亮了,却闻见步声下到地底,近得前来。
映川已睁开眼来,趴到牢门上叫嚷:“大人,大人啊,何故缚我们来此?”声音嘶哑,却是他故意作出此态。
只见来的是一高一矮两个人,身上所着与昨日所见几人略为不同。
“吵什么吵。”高个那人一脚踹在映川身上,映川堪堪摔出数步。
“不说是个练家子么,怎么这么没用。”矮个子嗤笑道。再看云逍与寂流二人偎坐一处,淫笑道,“这两个汉子,莫非也是断袖?”
云逍眉头蹙起,寂流却向那矮个子笑道:“大人为何加个也字,莫非大人也是同好。”
“哈哈哈……”矮个笑道,“我倒是不好这口。只是别人……不过你二人这般模样,还是算了。”说着又是一阵嗤笑,却不知他自己模样又能比二人易容后的样子好到哪里去。
“哈哈,自然。”寂流笑道,“我二人天生貌丑,自然不及大人您英俊威武。”
矮个子十分受用,笑道:“你这汉子倒是会说话,便给你和你这相好的,安排些轻点的活计吧。反正到了这里,你们却是不用再想着出去了。”
寂流笑道:“却不知道为何?”
矮个子笑道:“有不想出去的,也有出不去的,等你们待久了,就会明白。”
高个子忽道:“你的话是不是有点多了?”
矮个子打个哈哈,便看向映川,向高个道:“这人看上去这么病弱,要不也同他二人排在一块?”
高个子道:“随便你,只快些弄完就是。”
“好吧。”矮个子向牢内三人笑道,“你们可想明白了,要在此地踏实办事?”
寂流忙点头笑道:“那是自然。”
矮个子十分满意,说:“那就安排你们去土木营吧。”
“大人安排的自然不会错。”寂流笑道,“却不知道土木营是干什么的?”
矮个子道:“也没什么辛苦活计,不过每日扛扛木料,搬搬砖土。”
“大……大人。”寂流大惊失色,“您不是说,安排点,轻松的活计?”
高个子却已先一鞭子抽在牢柱上,还好寂流躲闪及时。只听他怒道:“再嫌东嫌西,便让你们去挑大粪,洗茅房,收敛尸体!”
寂流立时噤声。
矮个子笑道:“你这火爆脾气,可别吓坏了新来的。”
高个子冷哼不语。只开了牢门,领了三人向外边去。
外间却是一片大亮。眼睛逐渐适应明亮光线,寂流顿觉不可思议。
昨日深夜行来,没有灯火并未看清,此时方见原野之上,竟还有许多尚在建中的建筑。巨大的木柱石块被数人艰难推运着向场中去。
矮个显是极为满意三人震撼模样,笑道:“一会带你们去领了号头,换了衣物,便也同他们一般差使。放心,只要你们卖力干活,断不会短了你们吃食。若要表现好了,以后也能从那土木营中出来,说不定混个好些的差事。咱们云主可向来都是有功必赏,有罪必罚的。”
三人忙不迭称谢。
见矮个十分受用,寂流乘机问道:“却不知咱们的云主是何等样人物?”
矮个面色却也敛起,只道:“这个你也别多问,云主的事情,也不是咱们这等人能够议论的。”
寂流连忙称是。
矮个便与高个商量了,将三人带入一溜营房之间,正是他们昨日夜里所见。立时便有另外一人前来接引,高矮二人吩咐几句便自顾离去,分工甚是明确。
那人将三人引入帐内,上下打量他们一番,说:“这的人都喊我叫卫哥。你们既来了我这,以后如果好好做事,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可如果你们存心捣乱,或者偷懒,却也不要怪我不客气。闲话少说,只要你们自己争气,日后也不是没有出头之日。”
三人连连应了。
卫哥又道:“都叫什么名字?”
寂流道:“小人夜流。”
云逍略微一愣,便道:“叶云。”
映川道:“在下叶川。”
卫哥在一本册子上记下,写到寂流,记的却是“叶流”,说:“原是兄弟三人,家中可还有别人?”
映川道:“不曾有。”
卫哥点头道:“那甚好,正可了无牵挂,在此安心做事。”说着走近前来,依次掐过三人胳膊,问道,“可都是学过些功夫的?”
寂流道:“那当然,我们兄弟在外边可都是……”
不想卫哥却望向映川,说:“你可识字?”
映川点头道:“识得。”
“那也算你小子走运了。”卫哥道,“我这正还缺个记工数的。”
映川道:“……卫哥,我……”
“嗯?”卫哥怒目而视,“你有什么意见?”
“没、没意见……”
“好了,你先在这等着。”卫哥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寂流与云逍便随他出去了。当即卫哥给二人安排了住处,又办妥了一应事务,换过衣衫,让另一人领了他们往建筑场上去。二人看四下无人注意,便一边磨磨唧唧的搬些沙土,一边窃窃私语。
寂流叹道:“我们怎没有映川那般好命?要在这里干这些。”
云逍低声道:“与他分开,并非无益。”
寂流道:“你觉得他不妥?”
云逍道:“我们这一路行来,似乎太过顺利了。”
寂流沉吟道:“确实如此……”
云逍道:“第一,正常人看见湖底有洞,怎会立即就想着往里钻?”
“是了!”寂流一砸手心,“这点当时我也诧异,我第一眼看到那洞口,首先想到的是这地底怎么会发光,而未想到内里竟连通了另外一个空间。逮着土就往里钻,除非他是属泥鳅的。”
云逍点头:“第二,这里守卫虽众,却也不至毫无空隙,以我二人想入内打探并非不可能,何况是他。”
“我记得他当时说的是,绝难入内……”寂流道,“现在想来,即使不强行闯入,只在暗中观察,不也好过被缚在这里?”见云逍不言,显是也未想透,便问,“还有第三点么?”
“第三。”云逍道,“他说我们下湖捞鱼,偶然至此,这实在是一个很拙劣的谎言。其实细思之下就会明白,纯属无稽之谈。”
“可那些人偏偏就信了……”寂流惊道,“那万一等他们反应过来,可怎么办?大冬天的下到这么深的湖底去捞鱼?天啊……”
云逍面上忽然露出一丝轻笑:“幸亏你还未忘现在是何季节。”
“你还有心情笑。”寂流道,“那现在如何是好?”
“走一步看一步吧。”云逍道,“你们二人演技如此之好,那些人一时应还察觉不了。”
“如此,却是他一步一步将我们引到了如此境地。”寂流道,“可我怎又觉得,他好像对我们并没有恶意?也并不像是和他们一伙的呀?”
“这点也正是最奇怪之处,”云逍点头道,“何况,他还要我们易容。”
“易容本就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寂流道,“谁规定江湖人士就一定要长成,这幅模样……”说着探手在云逍面上摸了一把,满是嫌弃的弹弹手指。
“这点实在怪异……他若早知此处,为何又要作出全然不晓模样?”云逍道。
寂流道:“说来说去也只是一些隐隐的感觉,真要说的话,却也说不清楚。”
“确实难以捉摸,”云逍道,“还有一点。我总觉得,他竟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寂流讶然:“哪里见过?神天剑授的时候,大概他也在吧……”
云逍却只摇头,“也许吧……”
寂流忽道:“对了,昨日就想问你,你看到那宫殿的时候,这么惊讶做什么?”以他对他了解,要露出这般表情可非易事,就连听闻“云主”之时,云逍都没有太多诧异。
云逍一愣,旋即也停下手中动作,目光望向宫殿方向,道:“我不是看到宫殿惊讶,我是看到了,那殿门之上的,火红色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