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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就在海上,将少年宰了喂鱼。
船家对青衣少年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条峡湾每逢冬季便会冰封,船只无法通行,但人畜却可以在上面行走。然而过去在冰上渡海的人,最害怕就是冰面厚薄不一,万一掉进冰窟里,就谁都救不了了……”
为了解释来龙去脉,船家跟青衣少年说起一件神乎其神的往事。
大约是在六七十年前,北境陡然爆发了一场混乱,牵连得一批穷凶极恶的匪盗四处劫掠,具体起因无人得知,最后被朝廷派兵弹压平定。
然而当初有一大批百姓商贾来到登平府海边,意欲上船南渡,避过兵锋劫掠。却不料当地府县官吏带着家眷,早早将船只开走,导致滞留岸边的百姓被悍匪屠戮,更逼得许多人不得不跳海,在冰冷的海水中活活冻死。
据说当时天上有仙长路过,见状一怒挥剑,将伤害无辜的悍匪全数斩杀。那位仙长见百姓无舟楫渡海,于是剑光一挥,一条冰封长径乍现海面,生还的百姓皆可从此渡过峡湾,前去东境云间府。
传说到此尚未结束,当年冬季大雪纷飞,峡湾海面冰封,寒风呼啸日夜不止,反而杜绝了踏冰渡海的路径。而从海面冰封之日开始,从峡湾方向便传来怪异的夯击声。
当次年开春,海面冰封解冻,海上就出现了一串连接峡湾两岸的石桩,钉入海床深处。同时在两地尽头各有立碑说明——若奉海面冰封时节,凡是在石桩左右三丈,冰面厚实不破,直到次年开春解冻。
如此神妙之功,显然是方真高人手笔。这样一来,峡湾两头百姓若在冬日往来,就不用担心冰面破碎。而在海上没有冰封之时,石桩就相当于是一条明确指示方向的航道,几百里的海路也可以轻松通行。万一在海上遭遇什么意外,也可以用缆绳捆在石桩上,等待两边途径的船只救援。
“这么说来,也是功德之举啊。”青衣少年看着如同珠串绵延不断的石桩,能够感应到这是方真高人以大法力钉夯石桩,不仅仅是打入海床,而且与地脉气机贯通相连,使得整条石桩连成一条疏浚泥沙、防波缓浪的法阵。
这一条“法阵”甚为特异,借地脉气机不断蕴养维护,若奉冬日时节,自然凝水为冰,化作一条巨大冰堤,人畜能够自如行走其上。
能在一个冬天内,钉下这么多石桩,连通峡湾两段,做这件事的方真高人十分不简单,青衣少年自诩是没有这么绵长高深的法力。不过仔细一想,也许“仙长”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帮人,这样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还好还好,我还以为闭关五百年,世上就高人满地走、飞仙不如狗了。”青衣少年连连感叹。
船只来到云间府地界,码头上人来人往,较之北境人烟稀疏,此地要繁华得多,而且要少不了各色人物伺机暗伏,可见这个码头也是一个不小的“江湖”。
青衣少年下了船,又给了船家一笔钱,船家好心连连推托,青衣少年却还是强行塞给了船家老伯,反正他当年闭关之前搜集的金银珠宝,光是铺洒开来都能填满眼前这个码头的地面。
问了问路径方向,青衣少年感叹道:“没想到这种偏远之地,如今也这么热闹了,当年这里还只是个小渔村呢。”
“这位小公子,你是要去哪里吗?”青衣少年还在左顾右盼,一名贼眉鼠眼的车夫过来说道:“我们狄棣车行可是驰名云间府的大车行,无论是载客还是运货,都能及时到达。”
“车行?”青衣少年问道:“就是赶车的?是马还是驴?”
车夫搓着双掌,笑眯眯地说道:“都有、都有!如果小公子愿意,我们还可以安排两头大马拉车,不知小公子想去什么地方?”
“嗯……五百年了,地名不知道有没有变化。”青衣少年心里嘀咕一两句,然后说道:“沉玉池,你听说过吗?”
“当然知道!那可是云间府的一处名胜。”车夫说道:“我一看就知道小公子是要做状元老爷的,肯定是来云间府游山玩水吧?这季节刚刚好,天儿渐渐有了凉意,沉玉池周围红叶飘落,最是好看了,小公子,这边请吧?”
青衣少年没有多拒绝,跟着车夫来到码头附近的狄棣车行,那车夫也连忙套车喂马,让青衣少年稍待片刻。
此时青衣少年听见一旁传来一名女子的哀求声:“于总管你就行行好,我父亲重病,我现在真的要赶去王化县,真的不能商量吗?”
于总管白白胖胖,拿着账簿一脸不快地摆手道:“去去去!我们狄棣车行是做生意,不是粥棚施舍。有钱就送你去,没钱就自己找路子。车马人哪一样不要钱?”
“我有钱!只是还要为老父亲买药,求于总管行行好,送我一程。”那名哀求的女子年方二八,一副丫鬟使女打扮,梨花带雨间别有凄美风情。
于总管不客气地说道:“你要是再吵,我让手下的人送你一程!省得坏了我的生意。”
“不必吵了。”青衣少年上前说道,朝女子做了一揖,问道:“王化县是在云间府境内吗?狄棣车行能去吗?”
那名女子微微还礼,轻拭去眼角泪水,柔声答道:“王化县从此地南去不过百里路,若是赶得快,天不黑就能到。”
“车夫,换辆两人的车。”青衣少年说道。
那车夫说道:“这……小公子,要是拉两位,这价钱……”
青衣少年抬手一扔,一枚黄灿灿的金饼落在车辕上,车夫见状连忙拿起,光凭分量就知道不会有假。
一旁于总管也惊得站起身来,差点误了贵客,连忙给青衣少年倒茶搬椅,说道:“这位小公子,不知你是要去哪个所在?”
“沉玉池。”青衣少年看向那名女子,说道:“应该顺路吧?反正先让你去王化县好了。”
女子没想到这名青衣少年如此阔绰,随手扔出金饼,还让自己一同乘车。
“多、多谢公子。小女子朱阁,蒙公子大恩,日后定当报答。还未请教公子贵姓大名。”
“呃……”青衣少年似乎愣了一下,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打量了一下自己,说道:“我叫柳青衣。”
朱阁行礼道:“原来是柳公子,待家父病好,一定前去拜谢,不知柳公子是哪里人士?”
“我?这个……”柳青衣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答,要是照实说,眼前这个小姑娘根本没命去,只得说道:“救人之急、解人之难,谈何报答?”
朱阁看见柳青衣笑容,脸颊微微发红,低着头行礼也不敢多说。直到车夫套好车马,两人这才进了车厢。
出发之前,于总管似乎与那车夫窃窃私语了一轮,柳青衣听在耳中也不在意,只是跟朱阁谈起云间府一带风土人情。
“柳公子是头一回来云间府吗?听口音,公子像是南方人士。”朱阁问道。
“生于北冥、展翼图南,击水三千、扬波九万……”柳青衣刚想大谈特谈自己过往事迹,但想起自己不宜惊世骇俗,只好说道:“最近还是在北境,不过有些事情,要来云间府访友。”
“方才听柳公子要去沉玉池,莫非公子的朋友就在那里?”朱阁脸一红,低头道:“是小女子失礼了,这些不该问的。”
柳青衣抚着笛子言道:“我也只是听说他们在那里,如果不在,只能去更南边找了。其实沉玉池我以前去过,就是嫌它太小了。”
朱阁不解道:“沉玉池可是云间府第一大湖,百里烟波浩渺,怎么会小呢?”
“江河湖泽较之汪洋,孰大孰小?万里碧涛较之九天星野,孰大孰小?”柳青衣忽然想起一事,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关小哥让我领悟的大小之辨?九天星野固然是大,但未尝没有更大的,那更大之上还有更大,如此岂非无有尽止?微尘虽小,不如小而无内,星野虽广,不如大而无外……”
两人交谈间,马车来到一处偏僻林地中停了下来,朱阁撩窗帘,问道:“车夫,为何停下了?”
然而车夫没有答应,似乎车辕上也没了人影,车厢后头帘布被大力掀开,一名独眼壮汉一把抓住沉思的柳青衣,将他揪出车厢,紧接着也将朱阁拖出。
朱阁吓得发出尖叫,但她也很快辨明情况,马车前方摆着一根横倒树木,而车夫站在一旁露出淫笑,周围都是拿着明晃晃兵刃的劫匪。分明就是一伙人,勾结好要图财害命,说不定还要猥亵自己。
“柳公子快跑!”朱阁吓得慌乱无力,靠着最后一丝力气叫喊,提醒还在恍惚中的柳青衣。
朱阁被一名劫匪笑嘻嘻地扛上肩头,而那独眼壮汉则说道:“我看这小白脸是吓得不会说话了吧?放心,等我们搜光东西,大爷还会好好疼你的。听说这小子油水很多,我来搜一下……嗯,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喂!小子!你的钱呢?”
柳青衣好像是被独眼壮汉的唾沫星子喷醒了,说道:“干嘛?喊这么大声?”
“妈了个巴子!打劫!看不懂吗?”独眼壮汉气得火起,蒲扇大的巴掌猛挥过去,要抽柳青衣一重重耳光。
然而柳青衣一动也没动,那独眼壮汉就像整个人僵住在原地,脸面抽搐、说不出话来。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五百年前是这样,五百年后还是这样,老祖啊老祖,说好的太平世道,并没有到来啊。”柳青衣叹气拂袖,软绵绵的袖角抚过独眼壮汉胸腹,对方整个身子好像被怪力抽飞,一口气撞断十几棵树木,消失在林野深处,留下气浪扫过的痕迹。
柳青衣转过身来,看着那一群目瞪口呆的劫匪,还有那个脸色发青的车夫,说道:“看你们干活这么自然顺当,想来不是头一回了。你们狄棣车行都是这么一帮脏心烂肺下三滥的渣滓吗?见财起意、遇色则迷,估计没少在偏僻路上谋财害命吧?还扛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