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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们聊了很久。我骗他说我是某个门派的富家公子,平日里跟随师父学了不少修真之术,最喜欢游山玩水,认识美人。我把自己的身世编的很详细,他没有听出破绽。而他也并未对我隐瞒他的身份。他说他是祭剑岭岭主与一婢女所生之子,当时岭主夫人嫌弃那婢女太卑贱,便刚刚怀上身孕的母亲赶了出去。那婢女无处可去,就在祭剑岭附近一座小镇子里生下了他,岭主夫人给的钱开了一间小酒馆。直到岭主的儿子死于非命,他才被接回祭剑岭当做继承人来抚养。那个时候他已经十六岁了。
原本已经错过了修习祭剑岭独门心法的年纪,但他也算是天赋异禀,进境极快。不止如此,他对于铸剑术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泪泉宫,看着那些天下闻名的神匠研读古书、尝试新的铸造之法、将熔岩之水引入炉子里、亦或是在模子上雕刻出绚丽的花纹。大家都很奇怪,因为之前的大公子最讨厌冶金铸剑之术,觉得这些活又重又累,还容易短寿。怎么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孩子,却这么感兴趣?
其实每天泡在火山口边闻着有毒的空气是十分危险的,若不是靠祭剑岭特有的心法保护心脉,恐怕祭剑岭的工匠没有一个能活过四十岁。
但这祭剑火山的熔岩与别处不同,温度奇高,几乎可以炼化世间的任何金属。加上里面包含的火山石有着极为强大的地脉之灵气,溶于金铁中会大大增加原本金属的强韧度,而且有极高的产生剑灵的几率。
无论什么剑,只要有了剑灵,便是一把可以持续成长的有修为的神剑。这也就是为什么祭剑岭铸造的所有兵器几乎都是绝世神兵。
原本穆执鸾的祭剑岭九转御剑真诀还未学成,不适宜总是呆在泪泉宫闻那硫磺味。可是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他已进入泪泉宫就像变了一个人,眼睛里也发出光来,令他爹纳罕非常,对这个庶子的不喜爱也逐渐被他眼中的光芒慑服,开始真正拿他将可以继承祭剑岭的儿子来看待。大约那位铸剑大师也看出来了,这个孩子是难得一见的铸剑天才。
穆执鸾对我说,“在泪泉宫深处,站在那通往火山口的洞窟向下俯视,可以看到翻滚的熔岩之海,强大而美丽的毁灭之力令我有种灵魂也在颤抖的感觉。只有在那个时候,我会忘记自己只是一个相貌丑陋、不被期待的孩子,会忘记岭主夫人给他的冷眼,也会忘记对娘亲的思念。那时候我就想,我如果造出了有灵的剑,一定要给他们寻一个好主人,不让他们像我一样,浮萍一样飘零。”
他这样说的时候,我感觉心头涩涩的,情不自禁拉住了他的手。
他瞪我,“你这纨绔子弟还真是喜欢毛手毛脚,连我这样粗糙的手都要摸,你是有多饥渴?”
我侧过头来,温柔地凝视他的双眼,“别难过。”
他见鬼一样,抽回手,骄傲地扬起头,“谁难过了,不过是长夜无聊,跟你随便侃几句感叹一下人生罢了。我现在可是名满天下的祭剑岭岭主,世间第一铸剑大师。你知道么,九黎追杀我,就是因为惧怕于本座的铸剑技术。”
我眼冒桃心双手捧起做崇拜状,“哇~~~小鸾鸾好厉害~~~~小鸾鸾让奴婢给您侍寝吧~~~“
“滚!你瞎起什么外号!”
“别这样嘛,好歹也是为你受伤的哎~~~哎别打!疼!”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身上披着他的黑衣服,还散着淡淡的梨花香。
大概是怕连累我,自己走了吧?
我脸上的笑意消失,低头看着那件衣服,忽然觉得心下有些不妥。
没想到这么容易的我便心软了……这样可不行……
毕竟……计划才刚刚开始。
再见到他是一个月后。得知他已经平安回到祭剑岭,我便带上两壶好酒,只身前往祭剑岭。我的属下甚至白泽都劝我不可如此,一旦身份暴露便只有死路一条。毕竟如今的祭剑岭要研究破解白泽不死之身的方法,聚集了十大门派中不少的真人上仙。
但我知道若要取得穆执鸾的信任,只有铤而走险。
祭剑岭方圆一百里是莽莽丛林,看似凌乱的林木其实每一株都是按照某种神秘的上古阵法排列,可令人心神迷乱,踏入陷阱之中,甚至出现幻觉。并且这里的树木与别处不同,并不听从我的号令,所以就算是我,进入其中也是九死一生。
那天是个天气晴好的日子,我拎着酒在祭剑岭外的林子里转了没一会儿就迷路了。于是我便干脆在一株花开正好的海棠树下打起盹来。一觉醒来,忽然发现他就站在我面前,也没戴面具,抱着手臂垂眼望着我。此时正是日落时分,西天华美的彩霞光色落在他鸦羽般乌黑的发上,整个人好像都发着光。
如果没有脸上那块大大的红色胎记,真的很美。
“喂,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冷峻地瞪着我。
我可怜巴巴提起手边的酒壶,“我说了要请你喝酒的嘛,你那天不打声招呼就走了,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
“你是脑子被门挤了还是没常识啊?!难道连祭剑岭方圆百里内鸟都飞不进的传闻都没听过?!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晚来一步,你就会被这阵法的死门吃掉,渣渣都不剩!到时候你这张漂亮的脸蛋也会变得血肉模糊像一团肉馅你懂吗?!”
我却托着脸颊用力眨巴着我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哇,小鸾鸾你生起气来好帅啊!”
“……给老子滚!!!”
半刻后,我把梨花酒倒入口中,叹息一声靠在树干上,转过头来看着他,“好喝不?”
穆执鸾虽然还努力维持着发怒的表情,不过刚才他喝第一口时那惊艳的表情,已经把他出卖了。他仰起头,酒液顺着他的下颚划下去,一口饮罢,竟有一片梨花瓣黏在他的唇边。
鬼使神差的,我凑过去吻掉了那片花。
他像是受惊了一样猛地转头看着我,“你……你干什么……”
我也有点儿愣,原本只是打算跟他交朋友,怎么竟然做出了这种事。当真是我最近过得太浪荡了,见人就想调戏一下么……
不过既然亲了,干脆调戏到底吧!
我柔和了目光,呼扇了一下自己的长睫毛,“对不起,情不自禁。”
他猛地站起来,后退两步,酒壶都歪倒在地上,可惜我的梨花酿,汩汩流了一地。
他目光惊惶躲闪,脸色绯红有些尴尬,但独独没有厌恶。
“我是男人!”
我歪着头微微提起嘴角,“我知道啊,抱上去硬邦邦的肯定不是软软的姑娘。”
“那你还亲!”
“为什么我不能亲男人?”
“因为那不正常!”
“那什么是正常啊?我们这个世界妖魔鬼怪满大街都是,人和人人和妖杀来杀去的难道就正常吗?我喜欢你亲你有什么不行的?”
他微微张大眼睛,“你喜欢我?”
“对啊,你走了以后,我一直想着你。”我也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他,“就连抱着比你美上好多倍的美人,也心不在焉,一直惦记着,你是不是安全的回了祭剑岭。你说,你又不美,嘴又贱,脾气又暴躁,为什么我会一直想着你?”
他起初是震惊,到后来,竟渐渐浮上一层冷笑。
他面上的温柔也一点点分崩离析,代之以寒夜般的森冷。
“你是谁,直说了吧。”
这一回轮到我发愣了,“什么?”
他哈哈大笑,笑容却没有到达眼睛,“如果你刚才不说那么肉麻的话,说不定我真的会把你当成朋友。但是你太心急了,你接近我,并非喜欢我,而是为了那把剑吧?”
说到最后半句,他的声音已经凌厉起来了。周身黑袍无风自舞,一股凌厉森冷的气场瞬时蔓延开来,整座森林也变得阴冷萧瑟,天光愈渐晦暗。他用危险的神色盯着我,“你是谁,白泽的手下,还是辟邪宫的手下?”
我颓然一笑,身体浮起一层彩色光晕。于那光华中,我的身体逐渐变形,双手化作银蹄,头上长出华美的鹿角,身体披上雪白的皮毛。他戒备地盯着我的变化,目光愈发凌厉。
“原来是一只白鹿妖,好大的胆子,竟然就这样闯入我祭剑岭。”他手中剑气逐渐凝结,已经起了杀意,“你真的以为本座这么好骗么。”
虽然只是一瞬间,我在他的神色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难过。
我其实可以杀了他,虽然他也算是个不错的对手,不过以我的威能,在一百招之内就可以解决他。
但是没有了他,祭剑岭其他的神工巧匠未必不能与那些臭道士合力铸造出那把危险的剑来。
我叹息一声,“难道是妖,就必须得死么?”
“妖怪害人,难道不该死么?”他狠狠地瞪着我,“我的父亲,就是被妖毒所害。整个华夏因为你们生灵涂炭,你竟然还对我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
“那你费什么话。”我也哼笑一声,猛然大喝道,“杀了我啊!“
他被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小半步,然后就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来,“你喊什么喊!就你嗓门大!”
“你他|妈到底动不动手!”
“你让我动手我就动手?!”
“你不是说我该死吗?!靠!老子为了救你被打成重伤,千里迢迢冒着被那些臭道士抓去泡鹿茸酒的危险就为了给你带梨花酿,你居然要杀我?!算我瞎了眼!“
“明明是你假冒人类想要□□我骗取祭剑岭的秘密!”
“哈!哈!哈!我□□你?!也不知道是谁看我看得眼睛都直了!”
“明明是你先偷听我吹笛子!”
“那片梨树林又不是你家的,我赏花赏得好好的你非要吹笛子我也拦不住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