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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好像不止吧,我刚刚还砍了你两个徒弟,一个两截,一个没了头。来。”
张畟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一边笑一边摇头。
“厉一,杀不了他,你也不用活了。凝气一层而已。”
他看着的是厉一,手指的是春生。
厉一若是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张畟的用心,也就无药可医了,问题他没得选,跑,跑不了,眼下还不如杀了春生立功表忠心,争取张畟一个信任和手软。
“啊”
凝气六层的厉一大吼着,疯狂咬牙向春生扑来。
“砰。”
又一箭,厉一被震退。这比之刚刚那五箭是怎么回事?这又何止凝气一层?
厉一双目惊惶,表情狰狞,抬头看去。
春生就站在屋顶上,张弓搭箭,面无表情,但是岿然不动。他的眼睛里有雄浑战意在燃烧,到这一步,他怎还不知道,师父已经准备决死了
胸膛内,源自古弓的破日罡气终于开始缓缓涌动,脑海中,有人穿着兽皮奔走山林,河泽,向异兽大妖开弓,箭无不破。
厉一咬牙再进,见春生手指松动瞬间一个虚晃,晃开十余米,但是当他身形出现,“砰”,他躲不开,一箭重重撞进他的灵气盾,扎进他的肩膀。
抬眼再看,持弓的少年依然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张弓搭箭,岿然不动。
凝气的六层的厉一被凝气一层的春生逼在施法距离之外,无法动弹
张畟看了一眼,转回头去:“今天有趣的事情挺多,这边就麻烦你了,师妹。”
何媚扭头看着张畟,片刻后,缓缓点头。
“我帮你。”
张畟向她温暖的笑了笑,伸出手掌在空中一翻,刚刚被封二弃在地上的绳索和黄土旗立时翻起,绳索当空盘旋,捆向织夏,黄土旗涨大如树木,裹着风声插向地面。
已经太多意外了,张畟不愿意纯阴厄难体这里出现任何意外。
但是绳索法宝捆住的却不是织夏,一直匍匐在地的花花突然一个挺身,主动扑上那条泛着赤黄光芒的绳索,旋即被一节节紧缚,几乎勒进皮肉。
“唰砰。”
黄土旗落地,重重插进土里。明明旗与绳索没有相连,但是此时的花花,就如同被用绳子拴在木桩上的羔羊一般,除了抽搐似的一下下挺动,根本无法挣扎。
而且它越挣扎,绳索越紧,黄土旗施加的重力也越重,几乎将它压进土里。
“嘶,哈”一声凄厉而沙哑的痛呼,花花身上的伤口,血液如水注飙射。
“花花,花花”
小小的织夏一边哭,一边站在巨大的黄土旗下,咬牙去拨旗,小小的双手握不住旗杆,她就用抱的,哪怕纹丝不动,仍一遍遍的尝试,试着将它拔起。
何媚逼近,脱手一枚紫黑色蛇形小剑卷着黑雾向花花射来,她准备先将这个麻烦彻底解决。
许落看见了。
那真的只是一条低级赤火蟒,天下百万,每天都会有无数它的同类被杀戮,被取走内丹。曾经的许落一样击杀过不少异兽,取走内丹,这是自然生态,就像孩童玩耍时踩死蚂蚁一样,他从未有过同情和怜悯
但这一刻,许落突然好想它活下去,就像它是其中一个家人,一个调皮的七八岁的孩子。从灵智的角度来说,花花确实也就不到十岁不到的人类灵智,但它一直没被当作孩子,但它今天,像疯了一样在保护每一个人。
它已经快死了,救下来也没有战力,接下来还有苦战,剩下的化伤丹只有三颗半,后面还要派大用场这种情况,哪怕是一名以驭兽为主修的修士,也知道该如何抉择。
但是
“噗。”
蛇形小剑在花花身前不远被一袭青衫挡住了,这是许落现在唯一的依仗,内腑震动,许落咽下一口血,长刀墨阳插在土里抵着,但仍被前冲之力推着犁开地面数米,来到花花和织夏身前。
织夏看着许落,花花也看了他一眼:“她是超凡血脉,你是人族天骄,还一个,有圣弓传承而我,是天下百万,最普通的低级灵兽啊。很开心啊,一起打架我还不错吧?”
赤火蟒还不能人言,但是那一眼像个邀功的孩子,许落仿佛听懂了。
“死什么死?”
许落温和的笑了笑,掏出一颗化伤丹递给织夏:“给花花吃了。”
他顺手揉了揉她的小脑瓜。
然后他闭眼,举刀,斜劈
青衫挡得住刺杀,挡不住内腑震动,内腑比之身体被温养得更强,但也抵不住连番的冲击,命魂开始衰弱,占据意海的破日罡气,终于动了。
一刃黑芒卷过,黄土旗赫然豁开一截,“噗啦”倒落在地,花花身上绳索顿时松开,变回平凡模样。
许落转身,摇摇晃晃面向何媚,嘴角一翘:
“土鸡瓦狗。”
第93章 升龙()
天空突然变得暗沉,风卷不起染血凝结的地面尘土,只把空秋千摇晃得咯咯作响。
许落转过身,说:“土鸡瓦狗。”语气平常得就好像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青衫在风里鼓荡着,他不算庞大的身躯把赤火蟒和织夏掩在身后,长刀拖地,握刀的手关节泛白,青筋凸现,但他的嘴角有笑容,就这么看着一身火红的何媚。
何媚有些不安,扭头看了一眼张畟。
意外的情况越来越多了,之前那些不论,凝气一层的少年持弓将凝气六层的厉一压得狼狈不堪不论,可是刚刚,她明明就眼看着自己的紫乌芒结结实实的刺在那个凡人背上啊!
“他竟未死,未伤?”
张畟朝何媚微笑颔首。
“花花,你好点了吗?你好点了没有呀?”
小织夏跪在花花身旁,刚给它喂下化伤丹,花花痛苦的抽搐扭曲慢慢缓和了下来,贴着地面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它身上的伤口,血液依然在往外涌。
织夏也在流血,刚刚她的胳膊被划伤,一直在流血,血水顺着臂弯淌过她洁白的小臂,淌过手掌,顺着小指的指尖滴落。
“花花,你流了好多血。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我还每天都喝你的血。”
“还给你好不好?我还给你你不要死。”
以一个孩子单纯的想法,花花流了那么多血,再流就没了,就会死,于是织夏把自己流淌着鲜血的小手放到花花嘴边,让血液流进它嘴里
赤火蟒低垂的头颅上,火红的双眼开始变化,一眼依然赤红,一眼渐如幽蓝冰焰。
然后这些变化此刻并没有人注意到。
何媚谨慎擎出了一面木质但是有藤曼缠绕的盾牌护在身前,又取出一道常见的破甲符擦拭手中小剑紫乌芒。她怀疑许落身上有鬼,或者说,有某种符咒加持。
“敕,破甲。”
紫乌芒再次脱手而来,闪着寒光的剑尖,迎风噗啦啦颤动的纸符,在愈加阴沉的空气中如一道乌光,瞬间刺中许落胸口
“噗。”
一声闷响,地面的土层被罡风卷走了一层,黑刀半截插在土里,许落双手握刀,咬牙死撑,艰难重新站起。
“他避不开。”
何媚看明白了,一手五指屈指连弹,飞剑“紫乌芒”随着之间的舞动跳跃,来去如风,一次,又一次,不断撞击在许落胸口。
而许落,只能凭墨阳护住头脸,一次次硬扛。
“师哥,他真的就是个凡人,只是身上有些古怪,不近身,耗也耗死他。”何媚扭头看张畟的时候,脸上已经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一次,飞退,把血咽下。
再一次,倒地,艰难爬起。
再一次
许落偷偷吞下半颗化伤丹。
他真的就是避不开
更没有办法反击——除非何媚近身。
但是她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就那么远远的当空站着,不断消耗许落。
一身火红,何媚在笑:“像条狗一样一直挨打,你的大话还说吗?手里有刀,你怎么不过来砍我?”
许落抬头看她一眼,笑了笑:“呸。土鸡瓦狗。”
这是他从猎户那里学来的鄙视姿态,或者说逞强。
何媚不以为意,在她眼中,剩下的已经只是一场游戏,只要她保持站在高空就好。
她甚至不再每次都耗费那么多灵气,而是信手控制着紫乌芒,像进行一场舍不得太快结束的虐杀游戏。
一次,又一次
许落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了,因为哪怕坚持,事情看来也不会有任何转机,织夏依然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那边,还有一个张畟掠阵未动呢。
但他依然一次次爬起来,一次次把涌到喉咙的血咽回去大概只因为,背后有小织夏,有他的家,有他家里,依然昏迷的娘子。
这是织夏第一次看见许落如此狼狈无力的样子,她曾经以为她的许叔是无所不能的,现在却看着他一次次被击飞,狼狈落地,一次次被撞向地面,犁开泥土滑行,又一次次艰难的站起来。
“许叔。”她站那喊他。
“诶”许落扭头,朝她眨了眨眼睛,喘息道,“你看,她根本不敢过来,对吧?所以还是许叔厉害,织夏乖,不怕。”
这个没用的家伙还在逞强。
小织夏哽咽中一阵剧烈的咳嗽,用力的点头,带着哭腔道:“嗯许叔,最厉害了。”
许落微微笑了笑,用口型说:“让花花带着你,跑。”
说完他扭回头,再次面向何媚。
站在房顶的春生可以看到这一切,看到许落艰难而狼狈的处境,但是,他没有办法援手,他和厉一之间其实有着巨大的实力差距,而且,他其实并不曾参与过修士之间的战斗。
远处,厉一在张畟的目光逼迫下如一匹受伤的恶狼,眼神阴狠,伺机而动。
春生不敢分神,不敢让他近身,同时又急切的等待着,希望他向自己扑来,以便寻机击杀或重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