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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毛随着声音不住震颤。
“你所收的魂魄。”无心轻声问道:“是个十几岁大的男孩子吗?”
白琉璃充耳不闻,继续摇头晃脑,汗水成股的流过了他的眉毛。无心环顾四周,发现马俊杰的魂魄消失了。
咒语戛然而止,白琉璃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他逃走了。”
无心有一点惊讶:“你竟然——”
无心是没想到凭着白琉璃的巫术,竟然连只小鬼都拘不住。而白琉璃垂下了头,低声说道:“他的怨气很重,你们小心着吧!”
然后他猛的一哆嗦,对着无心抬起了头:“什么来了?”
无心抽抽鼻子,没有嗅到异样的气味。可是发自本能的也感觉到了危险。忽然向一旁扭过头去,他瞬间睁大眼睛,看到了一条巨蛇!
巨蛇是黑色的,与黑暗融为一体。它明明是在游动,然而静得像个影子,蜿蜒的经过了路口。
无心蹲在白琉璃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是一条蛇,水缸粗的大蛇,我先前见过一次,可是他们都说地堡里不可能有巨蛇,不相信我。刚才,我又看到了。”
白琉璃自认并不符合蛇的胃口,所以不甚慌张:“哦,是蛇。”
然而无心随即又道:“可是……它没有头。”
白琉璃答非所问:“我没有嗅到蛇的臭气,只嗅到了鬼魂的阴气。”
无心很想和白琉璃谈一谈巨蛇,然而白琉璃显然对鬼更有兴趣。无心无可奈何的伸手一指他:“我和你永远说不到一起去!现在我要去追大蛇,你要么就乖乖呆着别动,要么就去指挥所!”
随即他起身要走,不料刚一抬头,却是在暗处看到了影影绰绰的马俊杰。
马俊杰满怀仇恨的瞪视着无心——他只是想平安的长大,只是想分一点钱给娘做私房。然而娘死了,他也死了。为什么连鬼都要欺软怕硬,为什么只杀他,不杀胜伊?他想回北京,他不要再呆在暗无天日的地堡中了!
可是,他回不去了。
无心没理他,回头又问白琉璃:“附在金子纯身上的,还是金子纯的魂魄吗?”
白琉璃摇了摇头:“不是。”
无心点了点头,心想洞内鬼魂无数,而且全都颇有力量,忽然得到一具尸首,难免它们不生利用之心。看来在地堡之中,活是活不舒服,死后也不得轮回。
在临走之前,他对白琉璃说道:“小鬼在你身后。”然后拔腿便跑。
白琉璃没有回头,半闭了眼睛继续念咒。而马俊杰只觉身心涣散,慌忙乱飘一气,远远的避开了白琉璃。
无心去追大蛇,连着通过了几条甬道,终于看到了大蛇的尾巴。
他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不料大蛇忽然停了动作,长长的瘫在了地上。蛇尾渐渐膨胀,猛的一昂,竟是成了个头的样子,无声无息的迎向了无心。无心刹住脚步,只见前方由蛇尾变化成的蛇头无鼻无眼,只有一张不住蠕动收缩的巨口,口中黑洞洞的,仿佛直通巨蛇的腔子。
112 蛇的面目
无心站在水泥地上,仰头看着巨蛇越昂越高,由尾巴转化成的头颅巨口居高临下,是要把自己一口吞噬的姿势。可是在片刻之前,他看得真真切切,巨蛇分明是背离自己前行,绝对没有转身——从来没有听说过倒退爬行的虫蛇,可是尾巴又怎会变成了头颅?
巨蛇开始缓缓的向他移动了,无声无息,也无气味,像一团巨大的黑云,几乎就是在地面上柔软的飘。无心手无寸铁,想逃也来不及,索性站在原地不动,同时又发现了一个奇异现象——巨蛇没有牙齿!
没有牙齿,没有信子,黑洞洞的就只有一张口。无心忽然感觉它不像蛇,更像虫,一条前后贯通、不分首尾的虫。
巨口向下缓缓对准了他,仿佛是要做到一击即中。无心仰起了头,想要到它的腹内一探究竟。可是对着上方的巨口睁大了眼睛,他发现巨蛇身上显出了细密纹路,不是花纹,而是凹凸蠕动的纹路。
恍然大悟的退了一步,他明白了。日本人没有说错,地堡之内的确不存在硕大无朋的巨蛇,巨蛇是由无数条小黑蛇组成的!
小黑蛇们互相拧绞纠缠,构成一条庞然大物。任何被巨蛇吞入的活物,都会立刻遭受万蛇噬身的痛苦,然后瞬间成为一具干尸。
所以它不分首尾,无须转圜,带着凶恶的灵性。一旦大难当真临头,它自然会解体为无数细小黑蛇,墙壁缝和下水道都是它们的避难所。即便地堡崩塌,也有整整一座大山供它们钻洞穿梭。在地下,它们没有克星。
无心不想钻进巨蛇腹中了,如果当真被万千小蛇吮成了人干,他相信赛维和胜伊都会哭泣,但也只是哭泣而已。赛维和胜伊爱他,爱的有条件,凉丝丝。真心有几分?他不知道。可是对于他们来讲,已经尽力了。他们本来是相依为命、谁也不爱的。
他不敢以着人干的面目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胆量有限,热血也有限,他不可以去吓唬他们。
于是无心骤然横着跳出老远,随即方向不变,贴着巨蛇的身体穿过走廊,逃进黑暗。巨蛇果然没有调头。高昂的头颅低垂下去,收缩成了细长尾巴。它并未像真正的蛇一样贴地游动,而是身体旋转向前,宛如一只硕大柔软的黑色钻头,闪电一样冲向了无心的背影。
虽然巨蛇根本不能算蛇,但是无心无计可施,只好还是把它当蛇来对付。在走廊中左右腾挪跑成了“之”字形,他眼看前方就到了头,连忙提前调整方向,拐进了尽头的一条岔路。察觉到巨蛇尾随而至了,他向前直奔,却是在岔路尽头一脚踏空,踉跄着扑了下去。身体跌在冷硬的台阶上,他发现自己竟然是跌上了一条向下的水泥楼梯。
他没想到地堡下面居然还有一层,当初金子纯也不曾提过。一挺身爬起来站稳了,他慌不择路,沿着楼梯向下疾行。落脚之处由平整渐渐变得崎岖,水泥台阶越往下越是粗糙,最后索性断崖似的没了路。无心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横了心纵身一跃。只听“咕咚”一声,他结结实实的摔在了黑土地上。
黑土地距离最后一级台阶,能有个半人多高,爬上去很容易,掉下来也摔不坏,是个没有杀伤性的大土坑。土坑是挖出来的,还是天然有的,一时瞧不出;无心抬头向上望去,就见巨蛇停在岔道地面上,身体一端慢慢沿着台阶探下,如同水蛭一般,越是伸得远,越是拉得细长。无心知道自己不带活人气,素来不招野兽,所以心中疑惑,不知道巨蛇为何对自己产生了兴趣。人在坑中无路可退,他眼看蛇头摇摇摆摆越来越近,只好贴着坑壁站直了,一动不敢动。
蛇头越过最后一级台阶,依然像只钻头似的,翻翻滚滚的四处游动。一条细小黑蛇脱离大蛇身体,自作主张的伸出脑袋,要往黑土里钻。蛇头漫无目的的蹭过了无心的小腿,因为细长,所以嘴巴的尺寸小了许多,然而不住的收缩扩张,是个贪婪饥渴的模样,仿佛随时预备着吞噬什么。
无心盯着蛇头,看它在坑中搜索一圈,无功而返,懒洋洋的缩回了上方走廊。恍然大悟的低下了头,他盯着已经没入土中大半的小黑蛇,心想原来它是依靠气流来捕捉猎物的。自己方才连走带跑,跑到哪里,它便追到哪里;自己不动了,它反倒失了目标。
自己可以做到完全的静,但是平常人至少还要呼吸,无论如何逃不脱它的追逐。低头抓住蛇尾向外一拽,他动作极快的掐住了蛇头。黑暗之中,他的黑眼珠是特别的大,没有光,他一样的能看。小黑蛇的身体柔软滑腻,太像一条肉虫,蛇头上鼓起一只嫩嫩的肉泡,像婴儿未睁的眼睛。无心用手指轻轻去摩挲肉泡,结果拨起了一层半透明的薄膜,薄膜下面,竟然真是一只圆圆的眼珠。
无心又扒开了它的嘴,嘴是一圈软肉,类似吸盘。牙齿尖锐细短,上下各有两枚,正可以一口咬破猎物的皮肉,而又不至于咬过之后抽拔不出,堵住伤口鲜血。无心见它在自己手中扭动得还很有劲,就试探着将一根手指插入了它的口中。指尖瞬间一痛,箍住一节手指的蛇嘴清清楚楚的吮吸了一下,随即却松了口。显然,无心的鲜血不合它的口味。
无心收回了手指,顺势又去拨弄了蛇头上方的一只眼。随着他的施力,小黑蛇在他手中开始挣扎;无心忽然向下一摁,只听一声轻微的响,他戳破了小黑蛇的眼珠。而小黑蛇当即松软成了他手中的一条绳子,正是死了。
无心握着蛇尾巴抡了一圈,心想自己但凡有一点头脑,都该马上逃出地堡,哪怕大雪封山,哪怕在外头冻硬了,也比窝在地堡里强。小蛇来了,可以戳它的一只眼;大蛇来了,怎么办?
无心在土坑中转了一圈,认为水泥楼梯大概是件半成品,大坑也应该是下一层地堡的入口。可惜台阶未完成,下一层地堡更是连影都没有。连滚带爬的上了台阶,他一路鬼鬼祟祟的走回了指挥所。
把小蛇的尸体摆在煤油灯下,他对着众人讲述了大蛇的底细。话音落下,香川武夫和马老爷当即开始斗嘴。马老爷蓬着一头卷发,委屈死了,无论如何想要回家;香川武夫肩负着任务,当然不能无功而返,而且并不相信马老爷是真的坦诚。小柳治和马英豪并肩站着,煤油灯下,他们脸色变幻不定,统一的灰头土脸。金子纯和马俊杰的尸体,被人用粗尼龙绳紧紧捆绑住了,直挺挺的叠在门旁墙边,小桥惠蹲在尸体头旁,似乎是个守卫。
香川武夫和马老爷全是巧舌如簧,吵了个天翻地覆。马老爷一直没有去看马俊杰,此刻忽然想起他是自己的儿子了,指着马俊杰的尸首对着香川武夫咆哮:“我的小儿子,已经死了!”
香川武夫脸色铁青,一只手按在腰间的手枪皮套上。
马老爷的气焰随着嗓门一起增长,抬手对着香川武夫的光头指指点点:“你们的人都是废物!废物!到目前为止,只有无心做了一点实事,而你们除了挖几个坑,死几个人之外,还有什么成绩?我告诉你们,不要妄想让我也死于你们的愚蠢!”
香川武夫拔出手枪,一枪指向了窝在角落里的赛维:“马先生,你还要继续说吗?”
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