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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白一皱眉,道,“成大事者,忍人所不忍,能人所不能。”
景騂抬头,深黑的眸子看著郁白,道,“只是你明知我无心天下,为求自保而已。”
郁白行至景騂身边,轻轻为他揉著太阳穴,道,“太子无心,旁人却有心。不成功便成仁,原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景騂微微闭著眼睛,缓缓道,“莫非,有些东西,当真要天子才能拥有。”
郁白手上一滞,却不知景騂这话究竟是对自己说的,还是自言自语,微微叹道,“太子想帮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景騂一愣,随即握了郁白的手,道,“你有办法?那为何……?”景騂总觉得云清阁里,郁白那一番话实在太多,却又不能当面给他难堪,只得由了他去。
郁白缓缓道,“太子莫不是怪我?”
景騂笑道,“我情知你是为了我才去得罪那麽些人,岂有怪罪之理。只是,若真有办法帮他,便是说出来,也无妨。”
郁白浅浅一笑,道,“此事太子不能露面,但一个人可以。”
景騂略一沈吟,忽而道,“张宝儿!”
夜降了下来。天公不甚作美,庭院空空,却不曾有水银泻地的美景。饶是有,只怕这会儿也没人会去欣赏。这儿是偏殿,平日里都是空著的,少有人往来。偶尔逢著谁家的主子遭了贬,谁家的奴才讨了罚,才会有一两个侍卫经过,或是站岗。禁院偏僻,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便多了,再经由些没遮没拦的奴才口口相传,便是块石头,也能说出个精来,没由来的让人发怵。
“三儿!你那烧酒还有麽?”立在左边的侍卫冲右边的问著,天寒地冻,还被派来守夜,屋子里的据说是南国大皇子的尸身。都说这大皇子是被皇上下令杀害的,怨气甚重,只求著冤有头债有主,别找小人的不是!
被唤作三儿的侍卫手脚蜷成一团,靠在门上,道,“没了!想喝自个儿沽去!”
隐隐见著院门口有人影晃动,却不真切。只在这夜里,平白的让人发毛。
“什……什麽人!”三儿壮著胆子喊道,手不自主的握实了缨枪。
“二位爷辛苦了,”走在前面的小太监笑吟吟的开口道,“我们是太子爷派来收拾的,”说罢,自怀中掏出一块腰牌来,一闪,便收了回去,又摸出几锭碎银,“这是孝敬二位爷的酒钱。”
三儿略掂了掂,道,“怎的大半夜的来?”
小太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缓缓道,“这位爷说笑了,给去了的人收拾,难道还要光天化日的不成?”
三儿略一笑,摆了摆手,便示意那两人进去了。
入了殿,张宝儿将早已备好的蜡烛果品摆上,便立於一侧,不再言语。
殿阁内只燃著一盏宫灯,灯影如幢。木制的架子上,安静的躺著一个人,白布遮面,颇有几分凄凉之感。
南宫逸缓步行至木架便,跪了下来,暗自稳了心神,揭开了白布。
记得几个月前送那人出征的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誓要保家卫国的睿王南宫瑾。而今,那人年轻的脸上已有了细纹,清水洗净的身子仍有著战火,风尘的痕迹。那是他大哥,是曾经敲著自己的脑袋喂自己核桃酥的大哥,是曾经爬上树帮他捡风筝的大哥,是曾经在狩猎场内不顾一切救下自己的大哥,是曾经,一直护著自己,爱著自己的大哥。南宫瑾性格较为沈默,自幼丧母,甚是懂事,尤其是对这个弟弟,更是无微不至。世人只道南王二子南宫逸才华出众,出落得更是华美流芳,却从不知,这南宫瑾也是经世之才。只南宫逸心里清楚,自己的锐气是周身凌人的,而大哥,却是沈静内敛,隐而不发的。大哥自幼熟读兵书,专攻帝王心术,而自己,却只对些诗词文章上下功夫,资通一类虽有涉猎,却不甚喜爱。连父亲都曾戏称,自己是白玉,纤尘不染,而大哥是青玉,浑厚孕於内。南宫逸心下一震,这是干什麽。面对世人责骂,他不曾怕;面对景赫占有,他不曾怕;却偏偏,害怕面对回忆。该是懦弱罢。
“大哥!”南宫逸终於还是没忍住,或许,这是自己最後一次叫大哥了。过了今日,世上永无南宫瑾其人!
张宝儿闻得南宫逸的声音,不由一个哆嗦。此时已是冒险前来,若被发现,定是吃不了兜著走。正欲提醒,却见南宫逸面色沈静,心下打鼓,也不知是那人大悲大痛之後仿若宁静,抑或是风雨欲来。
“公子,该回去了。”张宝儿低声道。
南宫逸点了点头,缓缓为那人盖上白布,又磕了头,便随了张宝儿起身。
直走出院门好一段距离,张宝儿才轻轻松了口气,一把拉住恍惚中的南宫逸,一路往云清阁去。
进了院门,张宝儿将南宫逸拉至内殿,匆匆帮他换下来宫人的衣服,这才松了口气,道,“可吓死奴才了。”看了眼南宫逸,才发觉那人面如金纸,兀自喘著气。
张宝儿忙扶了南宫逸,道,“公子!公子可别吓唬奴才!”
张宝儿的声音变得遥远,不甚真切。南宫逸头脑一片混沌,胸口仿似被什麽压著,难受极了。嘴里忽而涌起一阵甜腥,南宫逸只觉作呕,鲜红的颜色仿佛止不住一般,直恨不能把心都呕出来。
张宝儿心下著慌,又不敢离身,忙吩咐了宫人去请太医,自己只是握著南宫逸的手,帮他擦著额上的汗珠。
不知折腾了多久,南宫逸的身子乏力极了,意识也渐渐沈了,眼前一黑,陷进张宝儿怀里。
二十
入了春,夜便开始短了。空气仍透著干燥,却也柔和了些。整个冬天,南宫逸都躺在榻上,日日望著窗外的天色,也不知从哪天起,灰白变了淡蓝,自己竟捱过了这个冬季。前些日子病得厉害的时候,每日只是昏昏沈沈的睡著,隐隐记得太医口中的凶险。只没想到,过了冬,身子竟渐渐有了起色,吐血少了,咳嗽也好了些。只那些个药,却是不能少的。也不知这些日子究竟用了多少药,竟连空气,也带了几丝甜味。莫不是自己原就是苦的,所以看著别人,都觉得甜麽?
张宝儿端了药进来,见南宫逸有些笑意,便也笑吟吟的迎了南宫逸的目光,道,“公子的气色好多了。”
南宫逸一笑,接过药碗,道,“还不是你的功劳,我躺了几个月,你便伺候了几个月吧。”
张宝儿轻轻道,“奴才原就是伺候人的,只公子,不把奴才当下人。”
南宫逸将碗中的药汁一饮而尽,那药原是极苦的,只是喝的多了,便也不觉什麽了。这便是习惯吧,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
张宝儿接过碗,看著南宫逸,道,“公子,有些不一样了。”
大病初愈,便是神仙也能褪一层皮去,便笑道,“何出此言?”
张宝儿略一歪头,道,“奴才嘴笨,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公子瘦了,却……却更有精神了。”
南宫逸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不好麽?”
张宝儿见了这般光景,心下也有几分快活,便笑道,“当然好得很!奴才只盼日日都能见著公子这般。”说著,便拿著碗退了出去。
待张宝儿走了,南宫逸的笑容便也没了,只眸子微微透著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
病著的几个月里,景赫偶尔来过几次,只是询问了病情,留下话让太医好生伺候,便走了,景騂却没有再来。南宫逸说不清自己的心思,想著国土,父亲,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恨,景赫,还有景騂,但是却没有。面对景赫的征服欲,他忽然能够理解,理解一代帝王驰骋天下的心,理解那份睥睨天下的情怀。战争从来无所谓对错,只是帝王将相的一己私欲,而代价,却是天下百姓。若是南国如豫国这般条件恶劣,怕是父亲,也会有争雄之心。只偏偏南国富庶,城防稳固,父亲方才安守一方,任凭一只狼在自己眼下壮大发展,直到毁了自己。想不到几个月的静思换来的竟是自己对父亲的疑问,南宫逸是有些惊讶的。景赫虽喜征战,却也不失为一代明主。景騂,此人性子沈静,处事却甚是清楚,也是治世之君吧。若是自己不是复姓南宫,或许,会臣服於这二人脚下,也未可知。
终於下得床了,几个月躺下来,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张宝儿劝他出去逛逛,南宫逸却不愿惹太多是非,只每日在云清阁的院子里走走,打发时间。那尾冰弦,终究没有再抚,只是吩咐张宝儿小心收好,也不知,竟被收在了何处。
这日,辰时刚过,便有内侍前来传旨,道是让南宫逸於勤政殿面圣。
南宫逸入内殿换了身青色的袍子,丝质的料子有些垂坠之感,腰见系了暗鎏金色的绦带。一夜春雨刚过,南宫逸略微苍白的脸色衬著这身穿戴,颇有几分清新出尘。出了院门,南宫逸并没有乘软轿,只说闷得久了,想随处走走。张宝儿便捡了一件披肩儿,打发了内侍,跟著南宫逸往勤政殿走去。
从云清阁至勤政殿,需过了御花园,再经由东宫。都道春雨细如油,却是南方。豫国的春雨不那麽黏腻,只泛著淡淡的清新,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寒气。御花园多是植物,清幽一片,南宫逸淡青色的背影与这番景致融合的天衣无缝。
经过东宫时,恰见郁白迎面走来,见了南宫逸,便一揖道,“郁白见过侯爷。”
南宫逸也是一揖,道,“郁大人有礼。”
郁白默默打量著南宫逸,眼前的南宫逸却与那日见到的少年不甚相符,却也说不出究竟有何不妥,便道,“侯爷的身子可好些了?”
南宫逸一笑,道,“已经大好了,蒙郁大人惦记。”
郁白一愣,笑道,“如此便好。郁白还有些事务,先行告退。”说著,便欲走开。却闻得身後南宫逸道,“郁大人为太子分忧,事无巨细,罪臣,佩服。”
郁白脚下一滞,缓缓笑道,“食君之禄,俗务缠身罢了。终比不得侯爷,一身轻松。”
南宫逸只微微笑道,“郁大人能者多劳,罪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