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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烧退了,多半是没什么危险,你再睡会儿,我去去就来。”
“等,等一下……”
明少卿好不容易发出声,动作艰难地朝窗外挪了一下,拉住那婢女,小心问道,“我这是在哪里,还有,我那个朋友……
”
“你放心,你那个朋友就在隔壁的房间,他只是受了寒,早就醒了。只不过你现在的身体不宜太过劳累,还是等些时候再
让他来见你。”
明少卿听到她说陆季无事才又放心躺下。他方才已经将周围的环境粗略看了一遍,这房间里的器具和摆设都与中原大大不
同,倒是与那些东瀛商人送来的浮世绘十分相似,所以不用多问下去明少卿也猜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了……
不过对方既然肯救他性命,那么必然是想用他来要挟明不戒与沐晟妥协。这么说来目前他与陆季不会有性命之忧,眼下要
考虑的是如何保住这个孩子。他已经受了太多苦,一想到自己落入江中时下身全都失去知觉,而那个孩子也好像从他的身
体里抽离了一样。他一下子感觉不到那个与他一直血脉相连的生命脉动的迹象,
那个时候想到最多的,是在临死前见沐晟一面。然后和这个孩子一起离开。
再无牵挂地走,人世间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将与他无关。
可是现在两个人都活下来之后,求生的欲望就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明少卿用手掌轻轻摩挲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带着
他走到这里已经是经历了几番的生死。尚未出世的孩子就要承受着江湖的血雨腥风,等他长大后又要面对怎样的一个天下
……
这次的落水让明少卿元气大伤,只能一直躺在床上静养,白水兼人除了来看过他一次以外就再没出现过,与陆季见面的次
数也受到严格的控制,唯一常来他房里的就只有船上随行的大夫。
然而像明少卿这种特殊体质的人东瀛大夫之前是从未听说过的,所以一直不太敢对他下药,既怕伤着大人,又怕波及孩子
。结果明少卿身上的热度是退了,可是下身落红的症状却一直不见转好。明少卿心知这样拖下去对孩子必然是有害无益,
只得去央求白水兼人去小镇上请来之前为他看过诊的大夫,
他不晓得沐晟看过信之后还在不在小镇上,可是如果他能见到这个大夫,那么就能把自己平安无事的消息送出去,这样也
能让明不戒他们放下心,
思量到这一点,明少卿不禁悲从中来。自己之所以久病不愈是因为大夫送来的药他一次都没有喝过,为的就是要自己病势
加重,好逼着白水兼人不得不听他所言去请那位相熟的大夫,
大夫被连夜带来的时候,明少卿正躺在床上痛得冷汗直下,刚换的床褥上腥红一片,大夫一见势头不好,忙打发了自己随
从出去守着门,自己则是留在房中为明少卿施针,
痛得死去活来的明少卿好不容易睁开眼看清身边的人,拼尽力气抓住他的衣袖想要说话,大夫绞来热的巾帕敷在明少卿的
额上,然后握住他的手向屋外看了一眼,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都知道了,堡主那里你不必担心,只需好生修养,切勿再伤身体。现在他们都在白水家另一艘船上,说是一日后要登
船重新议定海上商路的势力范围。”
被汗水迷蒙了双眼的明少卿听到这些话时已经痛得没有精力分心。可是一直没有听到沐晟的名字还是让他放心不下,大夫
见他动了动嘴唇还想问什么,又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明少卿听完之后紧绷的表情才算是放松下来,在药力的作用下慢
慢合上眼,大夫见他睡下了才敢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他的目光落在明少卿腹部,苦笑着连连摇首,
这般勉强,孩子即便是顺利出生,恐怕也是个天生的病秧子……
(十一 下)
在明少卿这里看完诊,大夫借故在陆季房里停留了片刻,交代了他些事宜之后便带着随从被黑衣武士领下船,
而与此同时在川泽的船上,明不戒已经向各处停泊商船的码头发出号令。所有可以用于海战的商船已经全数进入备战状态
,不过即便如此,明不戒也很清楚明家堡旗下的这些商船与白水家的战舰相比而言,实在是不堪一击。这些只带有简易装
备的商船平日里只是用来抵御沿海的强盗,现在要用来与东瀛人的战舰作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你究竟怎么打算的?这种状态下迎战白水兼人,我劝你不如直接认输比较好。”一脸阴冷的白水川泽在陪明不戒看完沿
海部署之后毫不客气地讽刺道,“早知道你们中原的战船如此不济,我何必与你合作,根本是在浪费精力。”
“其实原本我也没有和白水少主合作的意愿,只不过当初受少主邀请,礼节上推辞不过才勉强应允,少主若是觉得委屈了
,现在大可退出。我绝不勉强。”
原本是想逞逞口舌之快,没想到最后反被明不戒反唇相讥,川泽见口头上讨不到便宜,只能暗自腹诽。明不戒不欲与他多
做争论,反而在这种时候一再地想起那日在船舱外听到的咳嗽声,
当时他并未细问,可也看得出川泽似乎刻意避而不答。那会儿他忧心明少卿的事,所以没有详加追问,而现在想来,他与
白水川泽之前并无交集,为何他问起那屋里人时,他会紧张至此?
明不戒本来不是好问之人,不料在这件事上格外好奇。他思索了片刻,对白水川泽道,“那日听闻少主的朋友身体不适,
不知现在如何?我堡中收藏不少灵丹妙药,少主不妨一试,”
“我这位朋友素来不喜与人交往,堡主的好意,我带他谢过了。他的病,不劳堡主费心。”
乍然听到明不戒关心起自己那个与他“不曾谋面”的友人,川泽满眼防备地盯他看了许久不语,明不戒面上始终镇定自若
,心里却是疑惑丛生,
“我也不过是一片好意,堡主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堡主多虑了,这位朋友他脾气古怪,又不曾涉足江湖,到时礼数不全反而遭人笑话。堡主也休要多加为难让我不好交代
。”
明不戒虽然是有心一问,但川泽何至于如此反应?说得好像见那人一面跟要他命一样。
他在心里把川泽前前后后的反应连在一起想了一番,打定了主意要见一见这人。不过川泽必然是吃软不吃硬,自己强问,
他一定不会说,既然如此倒不如绕开他自己前去调查……
送走明不戒的白水川泽一回船舱就奔向赵七的房间,今天明不戒的表现委实古怪,川泽担心他下次再追问自己赵七的事,
自己一个不慎真让他套了进去。
赵七在床上歇息了一日,身上已觉大好,但因为怕见明不戒,所以这一日间一直闭门不出,晚些时候白水川泽从外归来,
与他说起明不戒的事情,赵七失笑道,“不戒他生性多疑,你如此反应怎么不令他生疑?你这番表现定是要勾起他的好奇
心了,我看我今晚得下船避一避。”
“怕他硬闯不成?你把我白水川泽当什么?”
川泽不满地怒视了赵七一眼,“他武功平平,就是人诡诈了一些,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本事在明家堡堡主的位子上坐那么久
。”
“哦?”赵七端着茶水浅酌一口,故作惊讶道,“原来不戒在你眼中是浪得虚名之徒,”
川泽说这话本就是心口不一,现在见赵七不但不反驳反而顺着他的话说,这一来他自己倒是觉得这评价委实过了,可是又
不便马上改口,只好胡乱应上一声敷衍过去,
赵七何等的心明眼亮,怎会看不出川泽对明不戒其实是心存佩服的。以他的为人心性,若是明不戒真如他所说那般无能,
就算是自己求他出手相助,他也绝不会答应,
两人对坐了片刻,赵七发现川泽有些心不在焉。自从那日与白水兼人交手之后川泽就常常这样,难道还在介怀那件事?说
来也实在奇怪,平日里川泽说起白水兼人都是恨得咬牙切齿,怎么真的如愿胜了他之后反而郁郁寡欢?
但是这些话赵七并未问出口。因为他在为川泽的事操心之前,还得先考虑考虑如何避开明不戒的眼线。见到如此的落魄的
他,明不戒也许会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吧……
(十二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