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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敷姑娘愣了半天。
“我发现你好像……一共就写了俩字?”
平安说,“反正他又不回我信……也不知是不是没收到。”
其实平安写的每一封信陆沉都收到了,还是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到的。
这时陆沉正远在西夏,每天过的又是刀光剑影的日子。晚上的时候,他会点上蜡,好好看平安的信。第一次的信十分贴心,简直是每一天的日记。陆沉认真看了好几遍。第二次写得有点少,陆沉不高兴了。第三次就一张纸,写了硕大俩字,“平安”。陆沉想,混账,回去再收拾他。第四次陆沉翻来覆去的找了半天,在信纸的角落里写了蚂蚁大小的“平安”二字。从第五次开始,每次都是微雕大小的“平安”两个字,要仔细找的。陆沉已经找得没脾气了……
因为平安每个月只是报个平安,于是陆沉也只能判断他还活着,不会像上次一样。至于过得好不好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贺平安已经开始在箍桶巷里做木匠活了。他天天闲在家里,不思进取。于是贺筝很生气,觉得儿子没出息。
小平安只好出去赚钱。
因为雕得一手好木雕且价钱公道,突然就有了名气。十里八乡的乡绅富户都来找他定家具定根雕。
后来平安赚的钱比贺筝还多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一章
当陆沉收到第十二封信的时候,他终于可以回江南了。连京城都没去,直接从西夏赶到金陵城。
那天天气好,陆沉牵着自己跑瘦了的老马走进江南小巷。一排排的小店铺卖着各种杂货,陆沉在倒数第二家停下。
贺平安正站在店里和人讨价还价。一双上翘的小凤眼看起来很精明,怀里还抱了个大算盘,腰间的小钱袋和白瓷兔子挂坠叮叮铃铃的。
“十五文,少一文我都不卖!”
“十文!”
“十文你上哪买这么漂亮的小鸭子?”
“十二文!”
“成交!”
然后平安低着头开始打算盘,算这天自己一共挣了多少。
打着打着就突然眉开眼笑。
陆沉看着他那个蠢样子,突然觉得这人好像变了。以前的平安是不会和别人讨价还价的。
陆沉走上去叫了一声平安。
贺平安抬起头看见了陆沉。
短短一瞬间,眼底里便闪过了无数种光。
然后忽然又笑了。
平安问,“这位客官想买什么?”
陆沉问,“你有什么?”
“且随我来。”平安带陆沉进里屋。
地上摆满了根雕,平安一一介绍,“这个是马山封侯、这个是五子登科、这个是百卉含英……”
陆沉蹲下身子一个一个的看,他每看一个,平安就在旁边给他介绍寓意。态度正经得很,就像对待每一个客人。
陆沉想,果然是变了。若是以前,早就哭着扑上来了。现在居然还沉得住气跟自己玩不认识。好,他想玩就陪他玩。
陆沉正想着,突然发现自己袖子有了一点痕迹。原本黑色的衣衫染上了一滴重墨色。
然后又是一滴。
透明的液体打在袖子上,颜色便深了。
陆沉抬头,正望见贺平安哭了。
平安说,“一年了,你连一封信都不回我。”
陆沉说,“我怎么能给你写信,我从来不给人写信。”
陆沉每天能收到上百封信,但是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不回信,因为他写字只用清水。若是突然给平安回信,有些人都能猜到这封信很重要了。
陆沉不能冒这个险。
“胡扯,你当写字先生的时候一天就写几十封。”
“那不一样……”
“对了贺平安,你不要做木工了。”陆沉道。
“那我干啥?”
“和我去卖布。”
“卖布?为什么卖布?”
陆沉说,“因为你不是说了,要天下人人懂阵法、会机巧。”
平安一听就笑了,“你还记得。”
“我自然是记得。”陆沉说着,找来纸笔把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写给平安看。
“关于卖布,首先便是制作织机的问题,至少达到一千台的规模。然后是雇佣人工,你说新织机和旧织机的用法完全不同,需要教人用,同时聘请工匠做修护。也就是说前两年我们是挣不到钱的,还会赔钱。但是第三年情况会完全扭转,我们会代替江南织造成为最大的纺织行。这时候就要考虑运输了,如果运输线畅通,我们甚至可以和京城织造总局抗衡。贺平安,你会不会造跑得快点的车?”
平安点点头。
“江南到京城,几天能跑到?”
“十天。”
“那车好做出来吗?”
“不好做……”
“不行,你得想办法让它好做,要让每个工匠都能做出来。”
平安点点头。
“然后就是海上那条线了,丝绸销往琉球诸国利润可翻十倍,但是海路凶险,船一翻便是血本无归。我需要抵得了大浪的船,同时成本不能过高。”
……
陆沉就这样讲了很久。
平安问,“那我们以后就是做生意赚钱吗?”
“是。”
“那怎么让大家都懂机巧呀?”
陆沉道,“织造厂需要很多人工,若想代替江南织造,织工起码达到一万人的规模,这样,就有一万人懂得织机这门机巧了,还有造车造船这些行业都需要人工维持。我们的生意做得越大,天下懂机巧的人就会越多。而这些人原本出身农民,此刻转变成工匠。随着工匠越来越多,天下的形势也会逐渐发生改变,机巧的地位会越来越重要,甚至可以和如今这个以儒学主导的天下抗衡。”
平安听陆沉说完,虽然似懂非懂,但是心里莫名其妙的踏实极了。他问,“陆沉,那需要多少年才能让人人懂阵法、会机巧呢?”
陆沉说,“我们有生之年应该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啊……”
“但是几百年以后的人就能看到了。”
人的性命只有几十年,只够做一个开始。之后,还会有几百年的动荡、一代代人的奋斗与孤注一掷、以及那些精彩绝妙的故事……
但是你和我,安安静静地生活在这江南小巷子里,作为整个故事的起点,这已经是一件很美妙的事了。
“几百年……”平安道,“那陆沉,是八百年还是五百年?”
“我哪知道。”
“嗯,那就是八百年吧。”心里想着自己做得会是一件八百年的大事,平安很高兴。
“陆沉你说八百年以后的人还会记得我们吗?”
陆沉说,“应该记不得了,有这么多王侯将相都记不过来,谁会记得两个商人。”
然后平安觉得有点失望。他忽然想,人的一生还真短呀。
但同时也很长。
长到足够做那么多事呢。
从素不相识爱到百转千回柳暗花明。
陆沉突然扛起贺平安就走。
“咦咦咦你干什么!”突然就头朝下的小平安吃惊问道。
“吃饭。”
“放我下来,街坊会看见!”
“看见就看见。”
“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你把我扛起来是干吗……”
“我想你。”
然后平安就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傻笑了。
后来呀,大家都知道写字的陆先生和箍桶巷的小木匠是一对儿了。
后来的后来,贺筝也知道了。赶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自然是少不了,陆沉说正好我们能住一块了,然后他们就住一块了……然后再过了几年关系缓和,贺夫人给儿子说情、贺筝无可奈何只得默认……这些都不是本文的重点。
我们重点来讲一讲罗敷姑娘的感受。
罗敷姑娘虽然听说陆先生和小木匠有一腿了,但是还抱着“说不定是误会,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的侥幸心理。
但是这天,罗敷姑娘在细细的小巷子里遇见了迎面走来的陆先生与小木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小木匠平安率先打招呼道,“秦姑娘好。”
罗敷愣了半天结巴道,“你、你们这是……”
平安突然一指陆沉,“这就是我娘子!”
对待情敌决不能手软。
于是罗敷姑娘果然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直直看着陆沉,长眉深目,身形挺拔,腰间悬着一把长剑……
等到贺平安与陆沉走远,罗敷姑娘还呆呆站在原地,然后世界观开始噼里啪啦的崩塌。
其实贺平安经常对人说陆沉是自己的娘子,陆沉从来不反驳他。因为陆沉觉得与平安争论谁是相公谁是娘子就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无聊。
陆沉想,白天他喊自己几次娘子晚上就要他几次。
然后等过了几天,罗敷姑娘心态平静了,她还是不能接受……她想不是贺平安在开玩笑就是自己幻听了。嗯,一定是这样的。不然太奇怪了……
直到她一次又一次的遇见上街买菜的陆沉、买布打算缝衣服的陆沉、与一群大婶讨论织布技巧的陆沉……
后来罗敷姑娘再遇见贺平安与陆沉走在一起都会一种难以言说的别扭感。再突然脑补一下陆沉小鸟依人的靠在贺平安肩上……简直惨不忍睹无法直视。
由于把攻受关系搞反了,罗敷姑娘被困扰了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二章(大结局)
这年,陆沉与贺平安去了一趟京城。生意越做越大,是时候来京城试水了。
既然到了京城就讲一下贺温玉与谭墨闲吧。
贺温玉的人缘一如既往的不好,谭墨闲一如既往的帮他收拾烂摊子。
谭宰相已经默默接受了自己家断子绝孙这个设定……全城人也都知道贺三元和宰相家的懒公子是一对儿。
但是就在全城人都知道贺温玉是断袖的这个大形势下,贺温玉却不觉得自己是断袖。
谭墨闲也曾旁敲侧击过,“那你干嘛一直不成亲?”
贺温玉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只没遇见合适的人家。”
“贺温玉你今年都二十六了,你爹娘劝你成亲的信加起来得有八百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