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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墨闲知道的,贺温玉就是这么个性格,打落牙往肚子里咽,脸皮薄,自己的事半点都不会麻烦别人。虽然他这样也给别人造成了不少麻烦……
谭墨闲又在牢里转了好几圈,想着贺温玉还缺什么东西。
贺温玉问道,“谭墨闲,你是不是要去西夏了?”
谭墨闲笑道,“看来你不傻嘛,我当然得去趟西夏。”
西夏的事不结束,贺温玉就出不来。
贺温玉说,“你去了没用,你又不会打仗。”
“我这不是刚买了几本打仗的书,正学着呢。”
“纸上谈兵。”
其实当谭墨闲得到贺温玉被抓的消息时,他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去西夏。正好自己的父亲也被皇帝派过去了。谭墨闲跑回家找到谭为渊,说自己要一起去西夏。谭父在确认了“这也不是什么自杀的新花样吧”之后同意了他。
在牢里,谭墨闲正和贺温玉说着话,外面的牛狱吏探了进来,“公子,谭大人催了。”
“噢,我知道了。”
谭墨闲对贺温玉说,“我得走了,最后还有一件事,等到提审的时候你一定得认个错,千万不能发火,知道了?”
“我又没错,有什么好认错的?”
“你不认错,说不定就会被转到诏狱。”
“去诏狱还清净些。”贺温玉道。
“去了诏狱我还怎么保你?”谭墨闲脸上的笑意突然不见了,“贺温玉,你知道京城离西夏有多远?”
“万里远。”
“那你又知道去西夏驻边的将士能活下来几成?”
“三成。”
“你知道就好,你知道我跑这么远冒这么大风险是为了救你就好,好好活着啊,不然你怎么对得起我?”
贺温玉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原本想说的是“那你就别去西夏了”。
沉默半晌,他点点头,“对不起,我会好好的等你。”
谭墨闲望着贺温玉,一把搂入怀中,“温玉……”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默默念叨着他的名字,忽然感受到对方单薄的臂膀也将自己抱住,温暖的体温、淡淡的呼吸。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是玉。
温润如玉的也是玉。
谭墨闲骑着快马追到城外,终于赶上了大部队。
谭为渊虽为文臣,此时也同众将士一样,一身戎装骑着战马。
谭墨闲看见了谭为渊,忙赶过去去,喊道,“父亲。”
谭相黑着脸,不理自己儿子。
二人无语,在浩浩荡荡的队伍间前行。
过了好久,谭相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入仕也是为了他吧。”
谭墨闲一愣,最后只好点头,“嗯。”
军队所至,扬起滚滚沙尘,黄尘弥漫,把人们融成一个个灰色的剪影,太阳炙热,阳光在冷兵器间跳跃。
“老夫可不希望我谭家自此绝后。”
……
“父亲你再生一个呗。”
……
额,这天的第二件事讲完了,我们再来讲第三件事。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贺平安正在大相国寺周围徘徊,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哥哥被抓了。他正在想关于另一个人的事——小哑巴。
已经过去七八天了,贺平安依旧没能找到小哑巴。他觉得,小哑巴可能是出事了。
又在大相国寺旁边询问了一番,还是没结果。鼓起勇气,决定找陆沉帮忙。
来到枢密院,发现已经聚集起很多人了。这些人都是想来询问发兵情况的。原本按照计划,明天讨伐漠北的大军就要出发了。可是现在西夏突然出兵,情况就又有了变数。
陆沉刚从宫中回来,他和李阖商讨决定,按原计划发兵。
情况已调查清楚,西夏犯边的原因是这年西北地区干旱,大片牧区沦为荒地,牛羊大量死亡。西夏人担心熬不过冬,就来昭国抢夺粮食。
李阖已经派了谭为渊去和西夏人和谈,但愿能稳住局势。
贺平安穿过众人,进了枢密院。因为他经常来找陆沉,当值的人都认识他了,进来的就很容易。
陆沉正在忙,他第二天就要走了,此刻在钦点人马辎重。看见贺平安来了,就让他先到里屋等着。
贺平安坐在里屋玩毛笔纸镇,玩了好久,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陆沉忙完公事过来,看见书桌上摊了一堆纸,画着小猫小狗,贺平安趴在中间睡。收拾完纸笔,敲一下贺平安的脑袋,“找我什么事?”
贺平安睡得迷迷糊糊的醒来,掏出一张纸,“你能不能帮我找找这个人?”
陆沉接过纸,画的人正是前一段时间已经被自己杀了的奸细。
“她是在军器监里做事的,大家都叫她小哑巴,已经不见好几天了。嗯,还有……”贺平安接着道,“她……其实是漠北人,被人贩子抓来的,很可怜的……但是人很好,你找到她了也不要难为她……”
贺平安怕陆沉万一调查出小哑巴是漠北人会生气的,干脆先承认了。
陆沉点点头,“我会派人找找的。”
这件事,陆沉决定一直骗着贺平安,骗他一辈子好了。
陆沉不希望贺平安恨自己,一丝一毫的恨意都不准有。
两个人在一起已非易事,马上还有一年的分离。他认识贺平安也才一年,一年的时间便足够人相爱,会不会,也足够人淡忘?
自己明天就要走了,此时如何能再平添一丝恨意?
于是陆沉答应了贺平安。
望着那人安心离去,便覆手把那画像叠好压在抽屉里,再未动过。
结果,就是陆沉存的这一点点私心,却害了贺平安。
回到府里,贺平安心想,也不知自己还见不见得到小哑巴,小哑巴会不会已经死了呢?自己当时连她的真实名字都没记清,说不定记清了名字就能查到更多线索了。
“该死该死”贺平安敲敲自己脑袋自语道。走到自己屋里,忽然想起了小哑巴送自己的那壶酒。
从床下把酒拿出来,搬到桌子上。解开封,一股醇香散开来。
平安嗅了嗅,沁人心脾。
笑了。
枢密院
众将士齐聚正堂。
陆沉正在最后一次分派行军路线作战任务。
“王爷!王爷!”
自己府上的暗卫正在门外推搡,被门口护卫用刀拦着。
暗卫平时是不会在人前出现的。
陆沉招手让暗卫进来,那人跌跌撞撞到他跟前。
“贺、贺公子快不行了!”
头脑忽然一个机灵,抚着剑柄的手轻轻一颤。也顾不得在场众人了,冲出门骑上马便往王府赶。
陆沉骑着黑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暗卫也跟了上来。
“他怎么了?”陆沉问。
“好像是中毒了,已经请了郎中。”
陆沉掏了自己的腰牌,“快去找御医,只要当值的全都叫过来!”
陆沉回到府里,直接奔进贺平安屋里。
首先看到的,是一滩血,从书桌一直蔓延到床上。被子上染了一大滩血色,贺平安正蜷缩在床中央。
头发散开了一床,他不停地挣扎、吼叫。郎中尝试着给他喂药也被打翻在地。
陆沉走向前去,按住贺平安,伸手,对郎中说,“药给我。”
郎中把仅剩的药递给陆沉,陆沉一手捏住贺平安的下巴,一手拿勺子,一点点的给贺平安喂进去。
刚喂完,贺平安就一巴掌打翻勺子,大声“啊”了一声,又叫了起来。
陆沉看着他,鼻孔、嘴巴、耳朵都在泊泊流血,目光早就涣散了,整个人像患了失心疯一样的疯狂挣扎。
“贺平安,你不认识我了?”陆沉抓住他问。
贺平安没回答他,依旧挣扎着。
陆沉松开贺平安,眼神黯淡,也许,让他挣扎着还要好受些。
“大夫,他中的是什么毒?”
“牵机药……”
“有救没?”
郎中沉默良久,说道,“估计……是熬不过今晚了。”
陆沉呆呆的望着贺平安,这会稍稍安静了一些,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仿佛想哭,又哭不出来。
陆沉坐下,抚着贺平安的背,默默地安慰他。
不一会,贺平安又挣扎起来,双手紧紧攥着染了血的被单,“哗”地一声,撕成碎片。
陆沉望着他,贺平安的脾气总是很好,安安生生的,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记得的,每次遇见都会对着你笑的。两个时辰之前,自己还见了他,好端端的一个人,弯起一双好看的凤眼儿冲自己笑。让他在书房等自己,就老老实实的趴在桌子上画了半个下午的画。让他回府,就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就是这么听话懂事的一个人,此刻却像疯子一样的在挣扎。清秀温和的面容一点点的变得扭曲。
早知道就应该一直让他呆在自己身边,那样的话,现在一定还是好端端的。
御医们终于赶来了。
一个个把脉,商量了一阵,纷纷摇头。
陆沉看着他们的样子,心便沉了下来。连御医都没办法,陆沉就不知道该找什么人了。
他按着自己腰间的剑,看着那些纷纷摇头的御医,他非常想冲上去,拿刀逼着这群人,对他们威胁,“他要是活不过来我就杀了你们!”
要是贺平安死了……
陆沉不敢想,他从来都没想过。
记得从前,他对贺平安说,你若死了,我也去死。
但其实,他根本就没想过贺平安真的会死。
这样一个总是冲着自己笑的、像狗儿一样跟着自己的、撵也撵不走的、下午还活蹦乱跳的人真的会死?
感觉像要窒息了一样,一直不可名状的情绪直冲陆沉的大脑,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快炸开了。紧紧按住冰凉的剑柄,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不停地自问,张开手,紧紧握住拳,明明这么有力,却什么也抓不住。
怎么办?
怎么办?
一定一定一定不能死。
你若死了,我也去死。
也好。
当时,贺平安这样说道。
“我原先觉得你是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