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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西楼微微笑。
林茂年去世前一个月,精神还是很好,拉他到花园里坐。
“我这个儿子,并不是什麽大奸大恶之徒。但才智平庸,沽名钓誉,倒比寻常的恶徒还可恶些。”
柳西楼笑他诽谤大臣,林茂年却睁著一双犹如年轻时那样好看干净的眼睛看他。
“怀戈啊,他必不会真正助你的,等我死後,你一个人在京城与他周旋,我怎麽放心呢?”
柳西楼道。
“哪用得著周旋?我不过想考个状元,借他间屋子住住,有你做爹的亲笔书信托他照应,他还真能给我使绊子不成?”
林茂年叹气。
“我就怕他开销太大,惦记你家的茶树。”
柳西楼大笑。
“那不是早被老太爷输光了?”
林茂年笑。
“只怕他不轻易信。就算信了,你身上再没有他用得著的东西,他却得叫你一声表叔父,这个买卖他绝不肯做的。”
他悠悠道。
“当年为了撇清关系,他连霍家那孩子的前途都能轻易葬送,如今为了他林相爷的脸面,又有什麽舍不得的?”
林茂年摸摸柳西楼的脑袋。
“不如你还是呆在这里,我把我的店铺田地悄悄留给你一点,你就学著做做生意好不好?”
柳西楼由著他病的枯枝一般的手在他头顶上摹挲著,还是眨眼睛。
“我们家已经百多年没出过状元了,我要考状元。”
林茂年笑得岔气。
“哪那麽容易!”
柳西楼斜眼看他,点漆一般的眼睛在日头下剔透的亮。
“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柳家还有我柳西楼。”
“喂,你是做什麽的?”
孩童的声音,老气横秋的传过来。
柳西楼看过去,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躲在树边看他。一身绫罗把红扑扑的脸蛋衬的粉雕玉琢,小小的金锁挂在小短脖子上,就像年画里跳出来的。
柳西楼觉得有趣。
“你又是谁,在这里做什麽?”
小孩不响。
柳西楼看他抓著树不放,知道他其实害怕,笑了笑也不戳穿他。
那小孩又等了一会儿,终於说。
“你会不会爬树?”
柳西楼眨眼睛。
小孩皱皱鼻子,身体扭在树上蹭了蹭。
“我把东西掉在上面了……你帮我拿下来好不好?我给你银子。”
柳西楼好笑,哎,林府的教养……,可惜这麽个小孩子。
他想上去捏一把,那小孩却急往後退了一步。
柳西楼托著下巴。
胆子真小。
他环顾一下,只见右边树顶上一只彩绘的美人风筝,做工精细,不像是小孩子的玩物。他知道大概是林府小姐的东西,被这小孩偷玩掉在这里。
真老实。
柳西楼笑。
随便找个下仆上去拿一下不就行了?你一个少爷,要他们帮忙隐瞒,难道他们真会去向你姐姐通风报信不成?那麽大点事,眼巴巴躲在这里干著急。
柳西楼微笑,纵身踏在树干上,一跃至树顶,摘下风筝,飘然落地。
这一下起落身法轻盈,便似是只飞燕,小孩子张大眼睛,嘴巴都合不拢。
柳西楼哈哈一笑,把风筝送到小孩子面前,终於捏在他脸上。
恩,面团一样,手感很好。
“昭阳!”
少女的声音。
那小孩一缩头,马上又挺起胸膛,把风筝抓在手里噔噔噔跑过去。
“还给你!!”
林昭阳很有气概的把偷来的风筝还给林大小姐,转身又噔噔噔跑到柳西楼跟前,紧抓住他衣袍不放。
“教我!!”
柳西楼笑嘻嘻。
“教你什麽?”
林昭阳涨红了脸。
“刚才的武功!!”
柳西楼哈哈笑,又捏他脸。这时已经有家丁过来,看见柳西楼把林家二少爷玩的不亦乐乎,忙上前把小孩子抢过去。
柳西楼呵呵笑,转身就走。
林昭阳在家丁手上拳打脚踢,口中还乱七八糟的叫他。
“壮、壮士!大侠!!”
柳西楼一路笑著出林府。
哎,我哪有那麽老……哎,好土啊~~~
作家的话:
☆、春光好 第二章
二、
他一路往西行,出城後只有一条路,路人说是往白松山。
柳西楼想了想,行了小半个时辰,见著一座残破的山门。
“法佛寺……?”
他仰著头,这三字虽古拙,倒也有真趣,想必当年题字的人有些来历。
一个老丈从山上下来,看见他一个少年书生乌漆抹黑站在山路上,眯起眼睛看了半晌。
“……投宿的?”
柳西楼耐著性子陪笑。
“正是。”
老丈咳嗽一声。
“投宿啊……”
语调十分意味深长。
柳西楼眨眨眼,只听老丈道。
“山上只有一座法佛寺……”他慢慢道。
“那法善小气刻薄势利眼,公子恐怕不称他心意啊……”
柳西楼一楞。
心意?
老丈怜悯的看他一眼,连连摇头。
“这个时候,不能从大道走。”
他又是咳嗽。
“……走那条石头道,有间禅堂……”
说到这里又朝柳西楼看,又是摇头。
柳西楼被他看的背上发寒,直到他晃晃悠悠的去的远了,想了想,还是拎著小包袱往山上行去。
黑夜中其实已看不清路,但渐有一种花香,清澈宁和。
这样的山间若是白日,定是花红草绿的美景。即便是夜晚,月光并不明朗,仍有清幽意境,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如果中间有一个黑影,山神般高高大大耸在道上不出声,即使是柳西楼这样不信鬼神的人,总还是免不了疑虑的。
他停住脚步,看向树下的人影。
“前面是什麽人?”
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应声。
柳西楼苦思。
刚才山门残破,可见这法佛寺是没什麽香火的。这人衣带轻飘,在月下显出金丝银绣来,也绝不是个和尚……
柳西楼又提声问。
“尊驾……?”
一阵夜风把他的声音盖过,禽鸟们不知出了什麽事,本能的争相振翅,尖声鸣叫。
这一阵风将静谧全变了凄惶,那树影中的男子却仍全无知觉似的,悄无声息的站在树下,巍立不动的模样,犹如上古遗下的一块山石。
柳西楼更奇异。
为谁风露立中宵?
“王爷!!”
山路上一个僧人匆匆跑下来,气喘吁吁。柳西楼更大奇,转头向那男子,只见他仍没有应声,却微微换了个姿势。
只见那僧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尤自呼叫。
“王爷啊!!”
男子连连摇头。
“法善……”
他顿了顿,慢慢道。
“你若要再这样的叫法,本王扭下你的狗头。”
那僧人猛一站住,张口结舌。
男子叹气,悠然道。
“可惜这清幽山色。”
僧人忙陪笑脸,柳西楼却见他五官丑陋,眼珠子似两粒干瘪的枣核,骨碌骨碌转个不停。
那人又问。
“你又是干什麽?”
僧人忙道。
“王爷落下的丝绦子……”
男子看也不看。
“赏给你了。”
僧人嬉笑。
“谢王爷恩宠,谢王爷赏!”
男子“呵”一声,朝天一个白眼。
“你这歪瓜也似的脑袋。恩宠两个字说出去,坏了王爷我的名头。”
他转身,似这才看到柳西楼似的,忽而笑。
“这位是……”
柳西楼这才见著他的正脸。只见他眼梢上挑,眼神锐利,相貌堂堂甚有威仪。只是眼下松弛显得酒色过重,神态间又满是桀骜。
他突然想起一个人。
“王爷莫非要回驾,今夜就宿在小寺了?”僧人转著眼珠子殷勤问。
男子敲敲手上的马鞭,睨看他。
“就你那腌杂地方,我便是想宿,你又有什麽好招待的?”
僧人不服。
“王爷便是嫌弃小僧的草堂,池子边的小榭敞亮干净,还是可用的!何况醉翁之意不在酒!王爷明明是看上这位公子了!小僧瞧得清清楚楚,这位公子唇红齿白一副好相貌!”
柳西楼“吓?”的一声,眨了两下眼睛。
男子竟也转头看他。
“是好。”
他摸著下巴笑。
“这模样,竟是小溟喜欢的调调……。”
柳西楼一身鸡皮疙瘩。
“王爷不喜欢?”那僧人随即变了脸孔,转头就凶巴巴质问。
“公子是投宿的?小庙清心礼佛,不接俗客!公子回去吧!”
那男子道。
“天都黑了,你要他露宿荒郊吗?”
说罢又上下打量他。
“明年恩科在即,这位公子难说就是我朝的栋梁……”
僧人委屈。
“都说是我朝的栋梁,个个只会吃空小庙的口粮。”
男子嗤笑。
“光这条丝绦子,养个百八十也可以了。你要再放刁,本王就真叫人拆了你的破庙,看看你敬的什麽活菩萨,掏空了柴火板!”
僧人噤声。
男子大笑著扬长而去。
月明风清,剩下柳西楼跟僧人干瞪眼。
柳西楼这时当然知道他就是法善,琢磨著先开口,那法善却瞪。
“喂!”
柳西楼应了声。
法善伸出鸡爪样的两根手指。
“一个月两吊钱,柴房半间!”
柳西楼唯唯诺诺。
“加一吊,吃一顿粥……”
法善道。
“成交。”
只是天一亮法善就後悔了,他在厨房看到柳西楼煮粥,眼珠子险些突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