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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委屈的想,要长针眼了……
她开始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男人到底是个什麽东西啊……
想到自己将来也要嫁给这麽个人,心下寒颤。
“李公子?”
远处有人招呼。
朱淬一楞。
谁会这样叫她?
她左右一看没有人,春花拉她往坡上一个凉亭里指了指。
朱淬见到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站在绿荫下正招手。
春花细声道。
“是阮老爷。”
朱淬一时想,什麽阮老爷?
待春花领她又向那人走近几步,只见那人眉目疏朗,风度怡然,朱淬忽而想,难道是阮四时?
阮四时笑语春风。
“李公子不认得在下了?前个月阮某去京城,还与李兄、欧阳兄在沈月楼有过一面之缘的?今日还是前堂珍姨娘在说,苏老板陪了位贵客进探花廊,却是京城李家的公子意贇,阮某正懊恼公子来了楚江竟也不来寻在下,伤心著哪,这又在园中巧遇了,真是缘分。”
朱淬被他一席话说的心花怒放,没想到这阮四时和李家欧阳家的小子是认识的!而且他还认错了人!
朱淬暗道一声侥幸。
幸好他们只在那鱼龙混杂之地见过一面,没看出她是个冒牌货来。
当下朱淬试探的道了声。
“阮清明?”
阮四时笑的更欢畅。
“意贇兄心中果还是有在下的。那相请不如偶遇,这便亭中坐一坐?也好叙叙别来之情。”
转头更吩咐春花道。
“取我存著的碧玉酒来。”
碧玉酒是阮家的招牌,一年只出十七坛,朱淬一听到碧玉酒三个字更是兴致高昂。
朱淬这次随李家送嫁是以李意莲手帕交的身份来的,并未对外宣扬。但李家摊上这麽位公主,又不敢拘束,又不敢担干系,只得让李意文请朱淇出面规劝。朱淇立刻就叫她谨言慎行,莫要给李家添麻烦。
朱淬虽然厌烦朱淇为了个李意文就把李家全家当亲戚,但好歹也知道楚江城鱼龙混杂,因此也只算计了能逛遍西风楼便罢。哪知今日来了趟西风楼,竟有这场与阮四时近在咫尺把酒言欢的机缘。当下喜上眉梢,笑吟吟的与他一路寒暄著往坡上凉亭而去。
阮四时果然会挑地方,这亭子下面看著不起眼,却占了地势的便宜,秋风舒爽,眼界开阔,见到目下荫荫翠翠,山石玲珑,便是朱淬也要赞一声妙,心中块垒一消。
阮四时微微笑了让座,朱淬却见亭中原来还有一人,长眉细目,著一件团花的锦衣坐在一旁,见朱淬来了也不动,抿了抿嘴,向阮四时瞥了一眼,眼波幽怨。
不,不对啊!
朱淬大惊。
这分明是个小倌,可孙三明明说……
她忍不住问。
“这位是?”
阮四时似对她的态度不解,仍答道。
“他叫做脂香,不瞒李兄说,正是清明的心爱。不过若是李兄看得上眼,清明便是割爱也无妨。”
朱淬惊异了。
那孙三明明说阮四时追求的是苏同生!
她举扇掩住讶异之色,向两人打量个不停,想孙三封封信与她说阮家公子又向苏老板送了什麽珍珠宝贝,西风楼年关大宴,苏同生竟拿得出三坛碧玉酒,阮四时的私院买在城西,还应著苏同生的翠馆取作翡园,阮四时今年已二十二了,连个通房丫头也不收,娶妻之事更从来不提,还有苏同生并非好男色之人,对阮四时从来行止於礼,但阮四时还是多年如一日,顶著至交好友的名头死缠烂打,百折不休。
朱淬惊异,这又哪冒出来这样一个心爱?!
朱淬打量阮四时,一副风流浪子的样子,分明是在凉亭里与个小倌做排场,与孙三信里说的全不是一回事。
而且这真真就在苏同生的地盘上,阮四时是打的什麽主意?
难道是两人相争,阮四时要激苏同生吃醋不成?
又或者……
她失望之下又打量那脂香,倒是好好坐著,也不与阮四时有什麽动作言语……,难道真只是陪客?
朱淬还疑惑不定,却听嘤咛一声,她一身鸡皮疙瘩还未来得及立起来,那脂香已向阮四时身上倒去。
朱淬眼见著阮四时轻轻揽住,手向他衣内伸去了……
後来苏同生责备春花,你哪里不好带带她去见阮四时?
春花心中委屈,论恶心,西风楼还有谁比得上这位阮老爷的?
☆、同心知意 (下/6)
朱淬忍不住脱口而出。
“清明兄如此,苏老板那里可交代的麽?”
阮四时微微讶异,向朱淬眨眼。
朱淬豁出去直言。
“意贇有听闻清明兄心上之人乃是……乃是……“
阮四时恍然道。
“原来如此。”
他抱起脂香,索性将他放在腿上,漫不经心道。
“我和苏同生的事,外面是这样说的?”
朱淬呐呐。
阮四时笑。
“世人也不过爱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我与同生虽同为男子,但在楚江城也算是品貌相当,便有多事的人以讹传讹,意贇兄切不可当真。”
朱淬怔怔。
“原来你们并非……”
她笑出来。
“原来你们只是好友罢了。”
阮四时道。
“这倒也不是。”
他说。
“我与他有过情事,那确是真的。”
朱淬吓一跳。
阮四时若无其事道。
“我俩也算世交,西风楼前一个老板楼茜与我父有来往,我少年时便常去楼家玩耍,因与同生相识。”
他笑,手上若有若无的抚著腿上那副身躯,口中说出的话语也半真半假。
“那时他不过十六、七岁,面如莹玉,行止端方,我一见便锺情,颇做过不少傻事。”
朱淬见他俱是自嘲的意味,更添疑惑。
阮四时向远处望去。
“只是现在厌倦了……”
语调竟是恻然的。
朱淬不知为何心中一酸。
她想到朱淇,於是道。
“原来是青梅竹马……”
阮四时笑。
“什麽青梅竹马,只是比较要好,闹著玩罢了。
“我们年纪相仿,楼家其他男孩子却要更小些,同生常做出一派家长风度,即使是玩耍间也要照顾周到。
“有时我见他对几个小孩子略关心些,便会作醋意大发,存心与他们过不去,直到同生生气,来赶我才罢。”
他微微出神。
“记得一次楼家祭祖,按规矩得饮祭祀的白酒净身的,有个孩子碰不得酒,还未敢与大人说,同生便替他推了酒,吩咐仆从用祭祀过的梅花做杯茶。”
阮四时笑。
“我是过去玩的,本不必喝那些,却看不过同生对他好,吵著也要,把那孩子吓死。
“同生便瞪我,‘你喝酒会起疹子吗?’。”
他微微笑。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要茶,我见同生瞪著我,眼睛里只有我一个,就高兴了。”
他看向朱淬。
“傻的很,是不是?”
朱淬听的目瞪口呆,她不知原来阮四时与苏同生竟还有这些故事。
她想,不单她不知道,也许其他人,比如孙三,比如楚江城里谣传著阮公子爱慕苏老板的人,都不知道。
大家都以为阮四时爱慕苏同生风度品貌,都不知原来他们相交竟是这样深。
朱淬默然。
阮四时又道。
“後来他大一点了,楼茜让他自立门户,还把西风楼交给了他,我便开始与他明著来往了。
“我送他极品的玉石,供他雕琢楼中的花牌,我请最好的绣工,於他绣画那些小倌的绣像。我甚至将城西方家的园子买下来做私产,只因他夸过园中的池水,‘绯色潋滟,若翡玉所化也’……”
阮四时笑。
“当日他极淡的唇色,可比波光更美三分。”
朱淬不禁道。
“那又是为何……?”
阮四时桩桩件件都记得清楚,绝不是已忘情的。
阮四时忽道。
“李兄以为男子之道如何?”
朱淬呐呐不言。
阮四时了然一笑。
“意贇兄进得此园当知,男子间之情事,无非淫也。
朱淬不以为然。
“人与人不同。西风楼不过皮肉买卖,苏老板却是从小与兄相交之人,人品才干也是出众的,兄与他之事又岂是淫事两字可以概括?”
阮四时大笑。
“皮肉买卖……苏同生便不是?”
他将脂香一把推开,手边瓷杯带落,砸的粉碎。
“这西风楼里,连案上的玉狮子都没有干净的!何况苏同生?”
朱淬被他举止惊的急退一步,听他所言更是不可置信。
阮四时更道。
“我当年爱他,花了十倍的心力打探他过往。
“今日好教意贇兄得知道,他不过是脔童出身,十岁便被楼茜从南馆里买了调教,本身连姓什麽都不知道,十八岁以前都跟在楼茜身边,做他的内宠。”
阮四时竟不避脂香春花,边说边笑。
“如今他打理这西风楼,不过是因著楼茜另有新欢,看他多年辛苦的份上将这家产里小小的一座南馆分与他管罢了。与才干不才干的又有什麽关系?!”
☆、同心知意 (下/7)
碧玉酒後劲强烈,阮四时此时醉态毕显,一双初见时澄清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竟是充满怨毒。
朱淬犹自张口结舌。
她自己确实曾怀疑苏同生是如何做的这个西风楼主,但他儒雅样貌便连个南馆老板也不像,何况是阮四时所说的楼家男宠?
阮四时见她不信,更斜目去瞥她。
“如今他与那些夫人小姐做的勾当意贇兄可知?那也不过是将男子换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