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顾长歌淡应一声,此际、只想心如止水。
作家的话:
☆、〈雪月歌〉09
年飞雁脚步淡去,让这一室更显沉静,好似化成一方庞大无声的孤寂。
『师兄这里真清静呀,师父好偏心喔,让您一个人住这麽大的房间。』万籁无声之间,年飞雁宛若银铃一般的娇灿嗓音彷佛残留在顾长歌耳际,幽幽低回。
是呀,为何这麽多年来,他未曾发现,这间房是这麽的安静、这麽的……孤寂?
每一日,他在忙完峰内诸务後回返寝房,一推开木门,一片静谧幽暗便袭面而来,彷佛要将他吞噬。直至他在黑暗里燃起了烛火,方把那清冷的孤寂稍稍逐去。
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他却几乎要忘记了。
数年之前,身为大师兄的自己尽管依旧日日忙碌,可每当踩著那疲倦的步伐回转时,远在门外,便能看见那房内已让人燃上了灯,透出鹅黄的温暖,彷佛欲拥抱那倦累的归人。
顾长歌身後,是一扇区隔出内外室的木屏风,外室陈列书案木柜,宛如小小的客厅。屏风之後,又让一扇矮屏给隔出两侧,各放置了一张床,他睡在一侧,每夜入眠前,他总在黑暗中隐约望见那矮屏的轮廓、望见那矮屏背後的一片空荡。不再有矮屏那端传来的、谁又睡不安寝的低喃。
曾几何时?伴著他入眠的,已成了一片无声的孤寂。
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你怎麽练个剑,也能把自己搞得一身伤?』往昔,每回他回房,这句总是他最常说的话、淡漠中带著深深无奈、又无好气。
『还不是那西坛长老的二徒弟,说什麽同为长老的二弟子、要与我较量一回,谁知他压根不济事,看到剑来一个劲腿软,躲也不躲,我收势不及,以左手推开他,却让给自己的剑划了道口子,呿!』
『可包扎止血了?』顾长歌上前欲执看他的手,却闻得一阵异香,『嗯?这是……』
『嘿嘿,雪月峰上独开的凝霜花所结果实酿成的茶酒,从南坛师姐那儿听来的秘方,可以镇痛止血,效果可灵了!』他执起酒壶,咧出得意的笑容。
他的笑,曾比那房里的灯火,还要灿亮、还要温暖。
可岁月流转,转灭了往昔悲与喜、爱与恨,彷佛成了眨眼间一抹云烟,几乎自他心里淡去。
一道温热淌流过顾长歌的掌心,他定睛一望,望见指尖伤痕处细细涌出的鲜血,宛如滴滴汇成一道腥涓,滑过指尖、掌心、腕口,染红了他白袍的袖口。
极净的鲜白、极艳的血红,交错如记忆中那一夜的雪月峰崖,自他心口的淌出的鲜血、滴滴落在崖上那千年不融的雪泥之上,宛若白雪里开出的朵朵红花,在爱与恨的交错之间,愈绽、愈艳。
『顾长歌?很痛麽?痛得想杀了我麽?』
──不,他不想,从来都不想。
冰冷的石墙,砌成地底深处的牢窖。隔绝人世烟尘,无人叩问。
只有一抹苍凉的月光,自墙顶小窗透入,宛如一层轻纱,披覆在墙角一抹蜷缩的人影之中,勾勒出阴暗之中他的褴褛与狼狈。
一根食指、颤颤地抬在空中,衰弱得好似那人连抬起一根指头的气力都被折磨得空尽。指尖,沾著那被咬破皮肉而淌出的鲜血,半浓半涸。那指尖,颤颤地迫近、抵住石墙,随即带著未乾的血、在那墙上磨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尉迟律甫让蚀心冰花的毒,彻彻底底折磨过一轮。自缩紧的臂弯之中,他勉力抬起一张虚弱得血色全失的脸,宛若给抽乾了气血。他颤著身子,努起沉重得睁不开的眸,望向那面冰冷的石墙──竟是一道道以血划记的长痕。
他一一点著,点数出了自己毒发的次数。冷冷石墙上三十几道血痕,是尉迟律在暗无天日的地窖之中的时计。
已经过了莫约三日,再四日……便是掌门武决之日。
不能!他不能、不能在此处等死……他必须要出去、要出去阻止杜十方,不然……
他匍匐著,颤抖著虚弱的身子想自地上撑起身子,却听见牢外一阵脚步声走近。
「欸,吃饭了!」那看守地牢的弟子,打开送食的小门,将那餐篮粗鲁地塞了进来。
尉迟律扶抵著石墙,蹒跚拖著身子走进石门边的食篮,他要出去,所以不能放任自己在此处恹恹欲绝地等死。
在他探向那篮内的食物,却发现往常只有一碗添上了几块菜干的乾硬白饭、与一晚淡得如水的汤以外,篮内竟多了一个不该在地牢内出现的小酒壶,心下疑惑,他探出手取出。
倏忽,一阵异香飘来。
☆、〈雪月歌〉10
「食物、谁动过手脚?」尉迟律咬牙咧嘴地问,硬生生唤住了守牢送食的小弟子。
「怕就不要吃啊,反正你也活不久!」那小弟子凉凉地道,口吻中满是毫不同情的敌意,对於一个来历不明的刺客,他实不须客气的。
尉迟律兀自怔忡,被日复猛烈的毒折磨得昏沉溃散的心绪一恍。
他记得这香气。
心中的痛冷不防地被挖起,彷佛被利刃划开似地,恨意迅速在他黑得乌沉的瞳眸深处积聚,因剧毒连日折磨而泛青的眼底冒起戾气,那些早已发酸发臭的陈年旧事,他还记著做甚?如果记忆能物化成一个物件,他老早就决绝地扔到深沟里去,如同那人决绝地舍弃自己一样。
就不知是哪个好心的师兄师姐想起了他这个被众人所唾弃早被逐出师门的不肖弟子?反正,一定不会是那个人。
自己被关到地牢里的事,想必那个人是知晓了,不过即便是知晓了,也是绝不会来关心自己的。
只因,恩已断,情已绝。
他想冷冷地笑出声,却怎麽也笑不出,只有无边的苦涩。那苦涩好似化成了一口咸味,自喉间涌了上来,吐出鲜红。
凝霜花生於雪月峰最高顶处,那里的冷不分春夏,自己曾经不知天高地厚不顾死活地去摘,结果冻出了满手满脚的疮,过了他好些苦日子,那时候……脸色一沉,那些虚情假意的片段,不想也罢。
现下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想法子赶在掌门武决之前阻止杜十方。
这是自己心里最後一份怎麽也无法放下的柔情。
等完事了後,等自己的命尽了,他便谁也不欠,真真正正地了断过去。
甫用过粗劣的饭菜,身体隐约不那麽痛了,他急忙试著运气,不把自己力气竭尽不罢休似地,硬是提上了半口真气,一掌打在围困他的成排石柱上,炸地一声,断开了一截石柱,但也就这麽多了,不过是破开了一只手臂的大小,离脱身还有好大的距离,更不消说地牢前那铁造的门,即便是以他平日的内功修为也是打不开的。许是咬定了这一点,雪月峰对他这个刺客放心到极点,只派了个等级最低的小弟子看守他,一点也不担心他有能力逃脱。当然,也咬定了那个人不会把他的生死放在眼里。
难道自己真要死在此处?他死不足惜,但是──
也就是这个但是,让他不顾一切地跑回雪月峰,忘了提防杜十方的阴险,落了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落魄境地。要怪就怪自己冲动,一想到自称是他师父的那个人将要做的事,就一刻也不愿停下深思,不过说到底自己就算深思了也不会思索出甚麽奇谋,直接冲上来把刀搁在对方脖子上才是他的做事风格。
既然无人信他,那就自己动手解决,他一直是这样想著的。
要不是中了这莫名奇妙的毒,他还能硬拚一场,最坏也不过两败俱伤同归於尽,总比如今眼睁睁地看著仇人得逞大笑来得好。
额头重力撞向石柱,撞出了血口,满是他的不甘、他的无力。
「大师兄……大师兄?」
天色将暗未暗,雪月峰却已静下,悄悄地结束平淡忙碌的一天。当值巡守的年幼弟子远远见著了一道仙白身影,毕恭毕敬地喊了喊,岂料对方却无一点反应,随即放大音量再喊一声。
顾长歌一愣,回身的瞬间竟似闪过一丝慌乱,再看时,却是大师兄平时一贯的淡漠悠然,方才那一瞬便如幻觉,年幼弟子只当自己眼花了。
「逐流,辛苦了。」顾长歌淡声回应。
即便对方只是等级低微的小师弟,身为大师兄的顾长歌也一定叫得出名字,这也是师弟妹难得上下一心敬重他的原因之一,毕竟要做到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平著实不易,偏生他们的大师兄一向最是懂得甚麽叫大公无私,对甚麽人都那个样,无所谓好或不好,不管谁犯了错受的责罚都一样,莫想从他那里求到半分私情,所以说实话,逐流和其他师兄弟一样,在敬重他的同时,也有些怕他。
不偏私,自是因为本无情。
「大师兄,发生甚麽事了吗?我怎瞧您有点急赶,是要找师父吗?他老人家这时间一般都在大门巡视防务,没那麽早回房的,大师兄怎地忘了?」逐流小师弟顺著对方前行的方向望去,再往前便是七重塔了,好奇中不忘提点。
「……师父著我帮他拿点东西。」顾长歌敛眸,不知在沉吟甚麽,过了半天才回答。
「是这样啊,那我不敢耽误师兄的时间。」逐流搔头笑了笑,便继续值他的班巡他的楼了。
方未见,顾长歌那孤漠如常的脸上,不动声息地、无奈地舒一口气。
☆、〈雪月歌〉11
顾长歌身影翩然,在昼夜交错的昏芒暮色之中,宛若一抹不染人间烟火的淡薄存在,他迳行往那七重塔前步去,一身淡漠从容,好似天地红尘,在他身上沾不上一丝痕迹。
可他印在薄雪掩覆上的脚步,却透出了一丝无人可察的匆急。
将那七重楼塔的厚重木门推开一个人侧身宽的缝,顾长歌闪身而入,随即将木门在身後掩实。楼塔内、瞬间又成一片幽暗,只馀塔顶透风的小窗,将暮色稀薄的昏黄微光筛入,照不亮塔内任何一房一物的轮廓。
顾长歌凭著印象,敛下脚步,轻盈无声地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