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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乐子放笔还案,合上册子,站起来往外走:“王子去榻上躺会,我这就去传饭。”
见他行到自己跟前,赵佑拉住他的衣袖:“我不饿,你等下再去吧,先陪我说说话。”
小乐子微诧停步,朝他端详一阵,没见什么异常,于是笑道:“遵命,王子。”
一声过后,赵佑只觉得自己身体陡然悬空,被他打横抱起,轻放在榻上。
在自己面前柔顺惯了的他,偶然来一点男人的强势,居然说不出的有韵味。
赵佑翻了个身,搂住他精瘦的腰,终于卸下伪装的平静,闷声道:“小乐子,连外公都没太多把握,元儿他……”
小乐子任由他抱着,伸手托住他的后脑枕在自己膝上,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在他头颈肩背揉按着,羽睫垂下,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怜惜,轻声启口:“别担心,五王子一定会没事的,反倒是你,近来嗜睡又乏力,瘦了不少,怎么还不让蓝老先生瞧瞧?”
赵佑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我只是有点累,哪有什么问题,你少来咒我。”环顾四周,随意问道:“对了,你那只鸽子呢,这阵怎么没见它?”
小乐子手上动作一顿,随即笑道:“不是要培养飞奴么,自然要让它加倍飞翔,去它该去的地方。”
赵佑嗯声回应,朝案几瞥去一眼,打起精神,询问道:“最近弟兄们很忙吧?”
小乐子黑眸中光芒闪动,只低道:“还好,按部就班,各就各位。”
“回来后才只去了一趟山庄,他们背地里肯定埋怨我。”
小乐子轻笑:“是啊,都说教主不知躲在哪个姑娘媳妇的温软牙床里,沉溺其中,不问世事。”
想起那一张张明朗的笑脸,赵佑心头微暖,勉强笑道:“后天歇朝停课,我正打算出门一趟,先去单独拜会罗晋他老爹,再去瞧瞧弟兄们……你提前安排吧。”
“难得一日清闲,为何不在寝宫歇着?”
“我没病没痛的,哪需要在寝宫休歇,自当出去舒活筋骨,抖擞精神……”赵佑再看一眼案几上的纸笔卷宗,勾唇道:“最近各部事情繁多,铁士又不在,我这甩手掌柜,也太不称职了……铁士,近来还是没有消息吗?”
小乐子眼眸微暗,摇头道:“没有,最后传来的讯息是他们进了大美帝国飓风骑势力所在的魔鬼之洲,行踪至此中断,新近派出探听消息的邪队弟兄还在路上,尚未抵达。”
“那南越呢?陈通可有新的讯息传来?”
“也没有。”
陈通最后传回的口讯,是在两月之前,说是他已经当上飞鹰队第二把手,刘海对他信任有加,那件厚礼也是悄然安排妥当,万无一失。
赵佑蹙眉,手指无意识轻敲着床柱,不知为何,心里隐隐不安。
前路云深雾重,那原本明亮的光线忽然间被人掐断,让人顿失方向,原地踏步。
到底是邪队能力有限,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或者是……
不会……绝对不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只是偶然,是巧合,对他们,他当全然信任!
“传我命令,加派邪队人手到南越去,另外,东队毒队赶往大美帝国,全力协助铁士。”
“王子,如此一来,帝都总部便是空虚无人……”
“不是还有西队么?再说,还有你……”有他在,万事无忧。
赵佑疲倦闭了一下眼,又问道:“太后寿宴行刺的幕后元凶,可有线索?查出是谁事先与兆古两人联络勾结了么?”
“兆古两人在进京前,曾在驿站附近短暂停留,四国宾客……皆有可能。”
“四国?这范围真够广的……”
宋氏王国……大美帝国……南越国……梅花国……
莫非都是仇敌?谜团越滚越是巨大。
“陛下派出的暗探也查到这一点。”
赵佑微微一惊:“父皇?”
寿宴生变,血溅当场,父皇看来也不是个善罢甘休之人,如今按兵不动,只怕另有打算。
好吧,先忍下这口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最近宫里没发生什么事吧,真是,太过安静了些……”就连最能折腾的大皇姐赵茹,也是规规矩矩陪着太后吃斋念佛,柔顺的不可思议。
“是很安静,不过我今日倒是听说某人红鸾星动,喜事临近了。”
“谁啊?”
“还能有谁。长公主已经年过二十,这岁数,不能再拖下去了。”
见他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赵佑回过神来,愕然道:“陈奕诚?”
小乐子笑着点头:“正是,有太后在一旁推波助澜,连皇后娘娘也是美言不断,这回他插翅难飞了。”
赵佑呆了下,在他腰间狠掐一把,骂道:“人家的婚事,你在一旁瞎高兴什么!”
“我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不行么?”小乐子哂笑,忽然面色一整,续道:“传出喜讯的不止是长公主,还有二王子。”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立嫡前夕
“二王兄?”
“对,二王子最近几次登门造访丞相府,商议定亲之事,看来已经得到陛下默许,无有异议。”
“哦,最近事儿还真多,都在蠢蠢欲动呢。”
皇室婚姻,向来与政治需要互通,紧密缠绕,相辅相成。
大王兄赵文虽然与大皇姐赵茹互相看不顺眼,谈不上亲热,但是其生母刘皇后和令妃私下却关系不坏,素来走得很近,对于这桩亲事,刘皇后自然是乐见其成。
而二王兄赵卓,不管是情投意合,还是利益至上,与丞相府的联谊都是势在必行。
陈奕诚……会就此屈服吗?
二王兄……对那汤府小姐又有几分真心?
人心,最不可测。
小乐子注视着他面上变幻莫测的表情,轻道:“在想什么?”
赵佑定下心思,揉着额头叹道:“没什么,只是困了。”
“可要睡一会,晚膳备好我再叫你?”
赵佑摆手道:“不用了,你拿几本册子过来我翻翻,后天要去山庄,我多少需得了解下……”
小乐子坐着没动,柔声道:“前几月遭遇暴雨,去山庄的路被冲塌,没修的大好,马车行驶会很颠簸,要不……还是呆在宫里吧,过一阵再去?”
“没关系,我就是想看看大家。”赵佑别他一眼,勾起他的下颌:“怎么,你哪件事情没做好,这样怕我过去检视查探?”
“王子想到哪里去了……”不知想到什么。声音渐低。
赵佑默然看他。
他的心意,自己岂会不知?
是怕自己看到缺失的位置,想起故人,徒增伤悲……
赵佑收回手来,咬唇轻声道:“留在桃花海南两岛的弟兄,他们的亲人家眷,可都安置好了么?”
小乐子点头:“是,王子放心,抚恤与慰问都发下去了,老有奉养,幼有安顿,另外在山庄中建了祠堂立碑铭记,香火供奉,每年一祭。”
“谢谢你,考虑周全,做得很好。”在情在理在义,他都帮自己想到做到了。
小乐子见他神情郁郁,又道:“这是入门之时定好的规矩,并无半分强迫,大家心甘情愿效力,重酬与风险并存,王子也不必因此自责。海潍县一场洪灾就死了近三万人,帝都城里前不久数人斗殴,也是死伤惨烈……”
赵佑苦笑:“你不必找话安慰我,这是没法相提并论的……”
来自现代社会和平年代的他,对于流血牺牲,始终做不到心如止水,全然漠视。
须知,人非草芥,更何况,是那些曾经一起携手共进风雨同舟的弟兄们……
“王子……总是那么心软……”
“心软不好么?”赵佑靠在他怀中,幽幽一叹:“难道你情愿我做个冷血无情,心硬如铁之人?”
“当然不愿。”小乐子轻喃:“别多想,一切由我来担待,福是你的,祸则予我。”
低头,轻柔吻住他的唇,嗓音温软,如若春风。
“王子这样就好……这样……最好……”
就这样……
已是……最好……
……
“古来诸侯亲王,辅佐天子,守护城邑,享国永昌。今太平盛世,金秋吉时,诸位王子孝礼谦让,宜早立储君,上地图,定位号,尊宗庙,重社稷,分封划地,应古合今。”
三日后,御史大夫罗石朝堂上奏,恳请天子早立太子的同时,亦提出分封王子的想法。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说纷纭,赞成与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事关紧要,赵文博自然不肯轻易点头,当场驳回,不了了之。
这样的结果,正是他所预料的。
太子未定,封王之事自然会顺延,但是能在父皇心中轻敲一记提个醒,就已经完成了既定目标……
一次上奏被拒,那就再奏第二次第三次……总有一次会成功。
说他甘于平庸也好,胸无大志也好,怎么都好,他只想早日定下大计,离开这权力纷争的漩涡,与母妃幼弟过些清净日子。
日子不紧不慢过着,元儿满月酒摆过,一天天大起来。对于这个孩儿,赵文博投入了极大的心思,不仅亲自过问满月家宴,还安排少府专门打造了一枚小巧精致的长命锁,亲手给元儿戴在脖子上。闪闪金光晃花人眼,惹得赵佑都是一个劲念叨父皇偏心。
偏心?
倒还真是,从来没有哪个皇子公主能让当今天子如此上心,就连不久前长公主赵茹的二十岁生日宴,都远不如这般待遇。
在赵文博心中,除了心疼与怜惜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元儿,眉眼长开之后,那五官,那神情,俨然就是他的翻版。
之前在他所有的儿女中,也有长得像的,比如赵佑,那两道英气十足的眉毛,那挺直轩秀的鼻梁,无一不像,不过除此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