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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痛吗?」
那微哑的嗓滑过心间,严知恩不觉浑身一颤,感觉那道陈年旧疤彷佛再度热辣疼痛起来——
他退开一步,掩饰狼狈。「别表现出一副多心疼的样子,我早看透你的虚情假意!」
面对他的愤恨与不谅解,严君离无话可驳。
他确实,是无形的凶手,若不是为了他,小恩不必被牺牲,承受肉体伤害的痛楚,也面对信任被撕毁的背叛与不堪。
他原以为,最糟就是恩怨两消,形同陌路,却怎么也料不及,小恩会对他有这么深的不谅解,昔日情义历历在目,今日却得难堪地,面对反目成仇的局面。
严知恩退开一步,冷然道:「不后悔是吗?那我就让你后悔!你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地讨!」
什么意思?
一回神,严知恩已下了阁楼。
思及方才所言,他一惊——「小恩!」
前方身形一顿,没回身。
「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许伤害爹。」
「那是你爹,不是我的。」
只因最信任的那个人要他跪,他便跪;要他磕头,他便磕头;要他喊爹,他便喊!这一生,什么都听他的,结果呢?到头来换得什么?他的信任,换来的是一次失去得比一次更惨痛,而那个承诺要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人,又几曾办到过自己许下的诺言?
没有!严君离背叛了他的信任,任他痛、任他伤,依了那个人一辈子,那个人却不曾依过他一回,真正听他心里要的是什么。
他何必还要再听话!
「你若伤了爹,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更无法原谅自己。」
「你以为这还威胁得了我吗?严君离,你与严世涛,我都不晓得自己恨谁多一些。」原不原谅,谁在乎?他若不好过,谁也别想安生!
二之二、千方百计阻姻缘
那夜之后,严君离没再见过严知恩,无声无息,也未听闻任何人谈起,他忍不住要想,那晚或许只是他过度思念的一场梦境,那人其实从不曾回来过。
他后来又去了几回逸竹轩,在楼台的护栏边,发现一只绣金边的小荷包,那晚光线昏暗,竟没能留意。
第六章
十岁那一年,小恩大病了一场,他后来命人打块长寿金锁片,到庙里过过香火,以保平安,上头刻上「长命百岁」,以及小恩的名字。
后来,小恩渐渐大了,嫌金锁片俗气,不肯再戴这孩子似的玩意儿,便让奶娘绣了只小荷包袋,将长命锁放入,随身携带。
那是他的平安符,数年来傍身不离,保他平安无灾的。
严君离心下有些急,拾了长命锁便要送往听松院。
问了几个在听松院当职的婢仆,竟无一人能问出个所以然,不得已,只得亲自去向父亲讨个究竟。
「严知恩?」正与自己对弈的严世涛,目光没离开棋盘上的黑白子。「君儿,你来得正好,帮爹看看,这棋局该如何解?」
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吗?
严君离仅仅望上一眼,没多做迟疑便拈了黑子往棋盘一处摆去。「爹,你可以说了。」
严世涛当下表情有些许微妙。
「我思索了一夜,都没能突破重围,你连犹豫都不曾,就能看透他的心思……」果然,真的只有君儿,最了解那个人……
「爹,我问——小恩呢?」
「你怎知他回来了?他告诉你的?」
「在逸竹轩碰上了。爹,我不是要您放了他,您为何——」
「你以为,你放他,他就真走得掉吗?君儿,你别太一厢情愿了。这孩子比你更早看清现实,自己回来也省得我费事。」
「他——怎会?」
「怎么不会?」严世涛挑眉,有趣地望向儿子意料之外的错愕。「这棋局,就是他昨晚跟我下的。」
「你们——」这回,可真说不出话来了。
小恩是自小与他下棋下到大的,看透对方的思路运转不意外,比较意外的是,这两个人几时也能父慈子孝、一同坐下来悠闲对弈了?!日出西山都不至于教他如此难以想象。
彷佛看穿他的满腹困惑,严世涛嗤笑。「从以前到现在,我跟他从来就不可能培养出一丝父子情。」这天真的傻儿子,要到几时才能认清现实?
「以前,是我利用他,如今,最多是相互利用。」
「相互——利用?」可能吗?小恩对父亲是深恶痛绝,绝无可能为爹所用,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这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只要有共同目标,就能共处。」
「……」他发现,他真的完全不懂现在的小恩。「他在哪里?」
「立松阁。」
严君离一颔首,临去前,又道:「小恩对我的意义,爹是知道的。您要做什么,我不过问,就是别再打他主意,除非您想连同儿子一道逼上绝路。」
拿自己来要挟父亲,他极不愿为之,那已是他最后能使的极致手段,那一年心胆俱碎的痛楚记忆,他一生也不愿再经历第二回。
他在立松阁里等了大半日,严知恩才由外头回来。
甫踏进偏厅,见了端坐其中等候的他,顿了顿,脚下未停地越过他,直往房里去。
「小恩——」
「你来做什么?」
如今他们兄弟俩,连见上一面都需要理由了吗?
严君离抑下心伤,随他入房。
「你落了这个,给你送来。」
严知恩拧了巾子擦脸,随意一瞥搁在桌面的物品。「扔了就算了,何必还专程送来。」
完全可有可无、毫不在意的样子。
「那是你戴在身上七年的物品,能保你平安。」原本还以为,发现遗失后他会不习惯,慌然找寻。
「你还真信它能保我无病无灾,长命百岁?真不知该说你天真还是无知。」这种话,骗骗孩子就好,他都一把岁数了,怎么还深信不疑?
面对他冷淡嘲弄的姿态,严君离至今仍是无法适应。
「无关乎天不天真,那是为兄的心意。」是他佛前的祈愿,愿他关怀的这个人能逢凶化吉,无灾无恙。
只是——或许对方真的不再需要了吧!
「你的心意?!那是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他早已不再相信,如今的严知恩,只相信自己。
「如果没其他的事,恕我少陪,我想歇会儿。」
在他又要从身边走开之际,严君离探手握住他臂膀留住他。「小恩——」
对方眉心一蹙,不明显,旋即恢复正常,但严君离仍是灵敏地察觉到了。
看了看他,又望望掌下抓握的臂膀,连忙松手。「怎么了?」
「没事。」
严君离没让他三言两语打发去。这人从小就倔,身子不适也不说,只会闹别扭,他什么都能由着他,独独身体健康,不能任他使性子。
伸手欲探究竟,被严知恩挡下,他没理会那幼稚行径,坚持扯开外衫。
严知恩也没怎么认真拒绝,意思意思推拒了几回,对方被他惹恼,心急之下乱了方寸,扯破衣衫,惊见几许渗出的殷红血色。
「怎会——」
严知恩冷冷一哼,懒得理他。
严君离不是没有脾气的,每当这人拿自身安危来胡闹,他就会很生气!
一时怒上心头,对方又百般不受教,几回揪扯下来,他恼怒地将人推上榻,倾身压制,好察看伤口。
「原来严大少爷对男人的身体也有兴趣?」被压在身下,某人嘴上不改那副气死人的冷言冷调,非得刺他个两句才爽快。
「你最好别在这时惹我。」严君离冷瞥他一眼,沉声警告。
严知恩一摊手,不置可否地任人宰割。
见他总算肯安分,严君离这才专心审视伤口。
那像是被利器所伤,伤口不深,但因未做好处理,如今已有些许发炎溃烂,而他竟只是随意洒洒刀伤药,伤布缠上几圈了事,真是——太胡闹!
严君离起身取来药箱,谨慎细心地重新处理伤口。
完成手边的工作,察觉到对方异常的安静,偏首望去,正巧迎上那双深沉的凝视目光,幽湛黑眸一瞬也不瞬,似想从他脸上瞧出些什么来。
他微微一僵,直起身,避开那道过于穿透的眼神注视,不甚自在地开口。「怎么伤的?」
「伪君子!」
「什么?」他愕然。
「如果不是真心要问,何必勉强自己开口,假意关怀。」
「小恩!」他怎么会有如此错谬的误解?认为他的关怀全是虚情假意——「或许我的做法你不尽然认同,也或许,我真的做得不是很好,所以还是让你受到伤害了,但是从往至今,我想保护你的心意,从来没有假过。」
「是吗?若真如你所言那般在乎,那我最痛的伤在何处,你可知晓?」
严君离哑然,无言以对。
他沉下脸,大力扯来被褥,背过身去。「滚出去!」
严君离张口欲言,复又咽回成串叹息,为他掩妥房门,安静退开。
在那之后,足足有一个月,没再见到严知恩。
去了几回,始终等不到人,送去的上好伤药,也不晓得他有没有用、伤口是否有好些……
整个立松阁,永远悄寂无声,连私物都少得可怜,几乎像是无人居住那般冰冷空寂。
严君离让人将他留在逸竹轩内的物品送去,打点了些生活所需,也没多想别的,就只是想让他住得安适些,无论如今的他还领不领情。
再一次相见,并不在他的预期中。
与袁青岚的婚事,两家选定了日期,送来女方庚帖合婚,一并商议大小聘礼等事宜,择日至女方那头纳吉、完聘。
严君离蘸了蘸墨,一面记录大小事项,严知恩是在这时行经大厅。
看了看堆了满厅的纳聘礼品,没再上前,双臂环胸,默不作声倚靠在厅门外,冷眼看着两家兴高采烈地讨论婚礼细节。
严君离察觉到了,抬眸望上一眼,目光先是落在月前曾伤及的左臂上,而后才缓缓往下移,停在那又清瘦了些的腰身——
眸光一黯。
那只多年随身的绣荷包,他没系回腰间。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