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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换完装备,他们看着自己的搭档,生来就没有催促的习惯,只是一言不发的等待着。
后者没有任何反应。或者说短时间内看到的一切,早已令他们忘记了该怎样反应才好。是不知如何与冷静到失去喜怒哀乐的同伴相处?还是担心保护不了对方,难以回报先前的救命之恩?抑或两者皆有?
冯毅看不下去了,提起噪音狂吼一声,“都还在等什么?拿好你们的武器,开始冲击!”
第三十二章——密约沉沉
这是燕归愁临时想出来的阵型,出自迫不得已的情况。连他自己在内,都没有指望其能发挥出如何惊天动地或者出人意料的攻击力。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的接过竟然是——突围成功。
面对突如其来的生机,每个人的表情反而比之前战斗时还要更加凝重。人心就是如此,一旦得来的太过简单,超出预期,就会禁不住怀疑这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由。换做羽檄军,所怀疑的对象当然就是宿敌焰赤。说不定他们在前路上安排了重重陷阱,所以才会在一开始放他们一条生路。
荒原的背后是一片密林,原本在林中纵马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但是没有一个人停下来,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在身后随时都有追兵扑上来的情况下,一分一秒都耽误不起,所有人只想着尽量远离,再远离一些——
“够了!都给我停下!”燕归愁忍无可忍大吼了一声,之前他喊了无数声,都没有一个人搭理。
着实是因为周遭的环境太过嘈杂,马蹄踏碎地上的积雪,“嚓嚓”的声音比平原上奔驰还要显得吵闹。加之这本就不是适宜骑马的好地方,众人挤在一起,吵闹的声音也就聚在一处,彻底盖过了他的命令。
这最后的一吼用上了燕归愁三成真力,效果完全不一样。羽檄军将士只觉得耳膜一震,本能的勒马止步。直到停下之后,众人才面面相觑,有些不明就里。
密林中霎时陷入安静,只有偶然断裂的枯枝,以及某一马匹不安分的响鼻声。
燕归愁颇为无奈的叹口气,一个二个,他好好说话都不肯听,偏要他吼上这一嗓子不可。“安营扎寨。搭帐篷的搭帐篷,烧水煮饭的烧水煮饭,最重要的一点是,受伤的都给我去找军医好好治伤!”
与他同乘一骑的眉妩有几分苦笑不得,好好的命令到了这人嘴里,也能变得如此市井味道十足。
另一边,冯毅也皱起眉头,却不是为了燕归愁不伦不类的措辞。只是之前关于援军的到来,燕归愁的确料准了,这就决定冯毅再不能目中无人,毫无上下尊卑之分。
“燕元帅,我军尚未摆脱敌人的追击。就算要休整,是不是也等再过些时候?”这句话倒还说的有几分客气。
按照冯毅的了解,再往前大概二十里,有一处山谷,山谷两侧皆是猿猱难登的峭壁,用来扎营的话应该比眼前的密林更加合适。只要派人守住山谷两端,就可以大大减低被袭营的危险。
“放心罢,不会有什么追兵的。”燕归愁随便一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事实上,他的注意力也确实不在冯毅身上。他正看着羽檄军的将士,他们大概也被这个不合情理的名利弄糊涂了,尽管不再前行,却也没有人下马开始搭建营地。目光从他们身上的伤口上扫过,燕归愁免不了几分心疼,这还真是一群不要命的傻大兵,都成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要休息。
冯毅当然不是那般容易被唬弄的对象,继续追问道,“元帅何以认为不会再有追兵?”
“要追早就追了,哪里还等得到现在?”燕归愁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下马。就当是给士兵们带了一个头,他先是走到一棵树下,掌风扫过,弄干净地上的残雪,再将身上的大髦脱了下来铺在上面。做完这一切,燕归愁才过去将眉妩扶下马背,让她好好休息。
在回头看时,只见冯毅还是若有所思的摸样,显然是在思考如此简单的推论是不是真的接近于事实。燕归愁走上前去,好心的补充一句,“如果真的想要赶尽杀绝,刚才焰赤就不会那么轻易的放我军离开。”
也不知是否不愿承认顺利脱逃只是敌人的仁慈,还是单纯的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冯毅还是一言不发。
怎么世上有如此顽固的人?燕归愁大摇其头,只得换一种方式,从另一个角度说服这位顽固的将军。“那么以冯将军所见,若是敌人真的要来追击我们,又该采用怎样的战术呢?”
“火攻。”冯毅想也不想,张口就答。这里是密林,而他们所有人都藏身于密林之中。只要敌人放一把火,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驰名天下的羽檄军歼灭的干干净净。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燕归愁心道。弯腰捡起一根湿漉漉的树枝,放入冯毅的手中。“前些日子大雪的缘故,这片林子都湿成这样了。如果焰赤真有办法在这里放火,那我还真要好好佩服他们一番不可。”
还有一句话,燕归愁隐蔽起来没有说——假如一定要找出一个人具备这样的力量,据他所知,熠公子就是一位。他的离火,要点燃这片林子简直是轻而易举。但是,别的他不敢保证,这一点却是自信满满,以熠公子的脾性,绝不会采取残忍若此的战术。
是啊。确确实实是这个道理。冯毅的面容之间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表情。他又何尝不知将士们早已疲累到了极点,二十里以外的山谷虽然条件优越,然而对于他们来说,也实在有些勉强了。
燕归愁不失时机的在冯毅肩头拍了一把,“好了,你也赶紧去找个军医看看。脸上留了疤,小心被未来的媳妇儿看不起。”
有关女人的话题,自然是军营中最常开的玩笑。不过从冯毅异常尴尬的表情看来,在过去应该没人胆敢与之开类似的玩笑。在燕归愁恣意的大笑声中,冯毅早已红透了整张面庞。
冯毅回头一看,在燕归愁之前的行动带领下,将士们早已下马,各司其职的做起各项工作。自嘲的笑笑,就算他这时候再提什么追击的事,只怕也没有任何用处了。既然如此,就朕的按照燕归愁所说的,去找个医生看看。倒也不是怕破相,又不是女人,几道伤疤有什么了不起的。但若是放着不管,伤口化脓就麻烦了。
打发走了冯毅,燕归愁终于盼到了与眉妩独处的机会。回到树下,见她正在闭目养神,姣好的容颜上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倦容。当下大是心疼,蹲下身,将兽皮的大氅在她身上裹紧。
眉妩任由他照顾自己,体力透支的厉害,急需恢复。她也明白这样的休息机会来之不易,无论燕归愁表面上说的多么笃定,内心里还是承担了不小的风险。而刺客的信条之一,就是绝不会浪费任何一次恢复体力的时机。
“说罢,为何要故意落败?”
燕归愁一怔,旋即又苦笑起来,当真是逃不掉这一问。哪怕眉妩眼眸微阖,声调也是异乎寻常的柔软,但是他还是能够听出不容敷衍的坚决。
“那个,我与熠公子之间,有一个密约。”嗫嚅半响,终于结结巴巴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眉妩听清了他的话,但没有弄懂其中的意思。
过于久远的故事,燕归愁有些不知该怎么诉说才好。想了又想,才慢悠悠的开口,“妩儿,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到龙渊山时发生的事么?”还不等眉妩说什么,燕归愁又自己从中截口,大概是觉得那件事从对方口中说出来有几分丢脸。
“就是我与熠公子喝酒的事。”两瓶竹叶青,结果卓寒青借题发挥,差点害的他与眉妩被赶出羽檄军。
那也不是一件小事,眉妩自然记得无比清楚。
“就在那天晚上,我应允了熠公子一件事——在不违背立场的前提下,在适当的时机帮他一个忙。”
帮一个忙?不论燕归愁说的如何轻巧而清淡如风,但眉妩还是轻易的听出了其中的半斤之重。若真的只是一件简单的事,又何须烈熠亲口相托?眉妩所没有想到的事,密约的由来,竟然是那般久远之前就已经决定的事。
“熠公子托付给你的,就是这件事?”眉妩眼底透出迷惑,不久之前才见过烈熠,与那时的感觉相同,这人就像是坠入万千迷雾之中,越是追寻他的言谈举止,就越是离他的内心想法遥远。“他为何要让你做这样的事?”
燕归愁回答不上。对于他而言,完成曾经的约定,比起追寻背后的意义更加重要。他能肯定的只有一点,烈熠并不是想要借此获得战争的胜利,更加无意就此成为七界的霸主。
第三十三章——劫后余生
眉妩反复思索之后,最终还是放弃追寻虚无缥缈的答案。况且,摆在当前的,还有她更加放不下的,在意的事情。“允了公子这样的事,你还是太过冒险了。”
时过境迁,眉妩也清楚这是无法更改的既定事实,她也并非一定要责怪什么。然而一路从虞关赶来,片刻不歇的提气飞纵,层层叠叠如同蜘蛛网一般笼罩在心头的忧虑,倘若再不找一个宣泄的出口,她实在无法再承受那份难言的压力。
假如,烈熠只是一个欺世盗名的骗子,表面上说的好听,这只是一场不输不赢的做戏,实际上他却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歼灭羽檄军;假如,在混乱的战场上,燕归愁被流箭所伤,毕竟刀剑是最不长眼的东西;再假如……
有那么多的可能,随便哪一个发生,他们之间就是天人永隔。
比起生离,是否如此的死别将更加残忍?再也没有半分挽回的希冀。
无意去怪她的杞人忧天,只要交换一个立场,她的所思所虑便完全能够感同身受。燕归愁在眉妩身边坐下,抬起手臂揽住她的肩头。原本想着周遭人来人往,眉妩一定会拒绝,哪知她不仅没有躲开他的怀抱,之后的动作更加令他惊讶无比。